10.凤凰

出了大殿,晚歌召出霜天,同时她右手腕上的赤红色纹线应声化作一柄细长如镜面光亮的灵剑。剑柄由一红丝均匀缠绕至剑尾,银色剑身却不因那抹红而显得突兀。她顿了几秒又将其变大,跃上灵剑后低声道:“上来。”

白笙愣了一下,又踏了上去站在她身后,随后两人御剑而行。

十四岁的白笙和十八岁的晚歌身量相差不大,但晚歌稍比他高出半个头。白笙看着眼前的晚歌发起了呆,这个熟悉的视角在上一世也常有出现。

只不过他是从身后把双臂环在她腰间紧紧锁住她,把下巴嵌入她的颈间,在她耳边喘着粗气,贪婪的嗅着她发上簪着那朵散发异香的曼珠沙华。

尽管晚歌在他怀中微微颤抖,白笙也不放开。持续很久后,白笙的脑子才会清醒,然后松开她。此事时常发生,但白笙却出乎意料的从来不做出格之事。

倏尔,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脑中清晰的记忆撇开,侧过身看向别处。他时刻提醒自己此行目的,不能再因为优柔寡断而重蹈覆辙。救兰皋便是救晚歌,也是救自己。

僵持着尴尬的距离许久,两人到达了烟溪,还未停稳白笙便跳了下去,险些摔个狗吃屎。

白笙很兴奋,也很激动,终于如愿与兰皋成为同门。可看着这熟悉的地方,脑中闪过那遍地横尸血淋淋的场面竟有一丝哀伤。

晚歌瞥了他一眼,收回霜天化作纹线附着腕上,又疾速向大殿走去。

“五长老。”大殿前正在打扫的刘大娘唤了一声。

晚歌礼貌的点头回应却没有停住脚步。

“师尊,凤凰它……”兰皋看见晚歌回来了,匆忙跑过来说道。

“给你的师弟拿一下柜子左下角的抽屉右边第二瓶药。”晚歌语速很快,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向殿后。

兰皋不解,也没作过多思考就去放满柜子的药库中取药,取完后回到殿中却怔住了。

“怎么是你?”兰皋由惊讶变成嫌恶。

“我……”白笙此刻百感交集无以言表,只是搔了搔头,傻笑着叫了声“师姐”。

“你怎么真成了我师弟了?”兰皋越来越弄不明白晚歌的操作。

“我通过了云之巅招纳大会考核……”白笙仍在笑,怎么都收不回上扬的嘴角。

“师尊不是不收徒吗?难道你是第一?”兰皋有些质疑道。

“不是,但我是师尊亲自选的……”白笙目不转睛的盯着兰皋,见到熟悉的人说说不出的亲切,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停!”兰皋见他向自己走近,立马抗拒的退了一步伸出手掌做出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警告他,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师尊收你为徒,但是现在就算你是我师弟,这都改变不了你是个登徒子的事实。山河易改本性难移,所以,龌龊的你最好离我远些。”

他们之间仅隔了三尺,兰皋却一直和他保持距离,直接将手中的药瓶扔在他给他,不屑一顾的转身就走。

“唉!师姐。”白笙叫她也不应,现在这个情况越是往她身边靠越会遭到她的反感,只得干着急,心想,“完了,现在关系那么僵硬,要多久才能让她信我的话,让她逃离危险啊?再说了,傻子才会信我是重生的。”

他失落的看看手中的药,突然间被这药吸引了注意力。他拔开塞子闻了一下,眉头一皱喃喃道:“她怎么知道的?”

晚歌让兰皋替白笙找来的药就是压制绯华副作用的药,白笙纳闷晚歌是如何发现的。不过转念一想,晚歌是什么人啊,若是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就不算是云之巅五长老中最神秘的一尊大佛了,连掌门对她都是格外的尊敬。

不过现在白笙倒是想看看晚歌为何突然急着回烟溪来。这烟溪山的暮寒殿,白笙是再熟悉不过,闭着眼都能通畅无阻。

他把药藏在衣袖中,背着双手优哉游哉的在殿后窜来窜去。走了一会儿,白笙突然发现前方门缝儿里透出金色光芒。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他轻手轻脚的趴在门边用一只眼透过门缝儿扫视房内的情况。

里面站着的只有晚歌一人,晚歌背对着他,在她前方悬空漂浮着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无色水晶球,球内是那日攻击白笙的金黄色大鸟,房内金色的光芒便是她散发的。如今已成笼中鸟还如此猖獗,趁晚歌不在之时还想趁机逃走,走之前还将房内弄得凌乱不堪。

想起那日暴戾恣睢的大鸟也有今日这般难堪,白笙不禁得意的笑起来。

“那大鸟就是神兽凤凰的精魂?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白笙在门后憋笑起来,又觉着不对劲:“晚歌怎么会是犬呢,若要真说是犬,那也是可爱的博美啊,还是红色的博美。”

“进来。”晚歌早知白笙在门口窥伺她。

白笙瞬间闭上嘴,磨磨唧唧的推门进去了。晚歌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是前世潇洒妄为惯了,第一天来烟溪就被开始犯错。短短的开门关门的过程,他已经在心中进行了千百次祈祷。

“师尊。”白笙假装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晚歌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摊开手掌说道:“药。”

白笙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手已经从衣袖里把药拿出来放在她手上了。

晚歌从小瓶药瓶中倒出一粒,将药放在掌心施以法术后,朴实无华的栗色丹药变成通透的米白色。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药递到白笙面前。

他明白了晚歌的目的,拿起药丸就往下咽。还没到喉咙药丸便融化成液体流经全身,滋润着他的肺腑静脉。不久,绯华的副作用被此药压制,白笙瞬间扭曲着脸感受到了伤口处传递到大脑神经的阵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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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笙皱着眉说:“痛。”

晚歌用指尖轻轻点在白笙的眉心处,这时白笙本能的往后移了一下。对于晚歌,白笙满满的愧疚感,愧疚到这一世对她格外尊敬,尽管他喜欢她。

两人面面相觑,晚歌睫毛微颤,本想往他身体里灌输灵力减轻痛楚,既然他不领情便就此作罢。

“师尊怎么知道我吃了绯华?”白笙已经猜测过原因,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她。

晚歌将小药瓶收入袖中,道:“没有灵丹不可能托住凤凰。”

除非吃了激发潜力的药草,此类药物在云之巅是绯华最为常见,那定是它无疑了,不过能对这些略有涉猎的人,能力应该不会差。但是后面这些话晚歌没有说出来,不用说白笙也能明白,自然不必多费口舌了。

霎时间,只听一声啼叫尖锐刺耳,他们纷纷回头看。房间内金色光芒骤然消失,水晶球空空如也,只有一只从窗外飞进来的百灵鸟如被电击般掉落在地,发着微弱的光芒,腹部朝上羽毛疏松,软弱无力的抽搐着。

白笙兴致勃勃的走过去拎起它,笑道:“堂堂神兽凤凰精魂居然为了跑出来愿意屈身于百灵鸟的身体里,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百灵鸟悬在空中仍扑腾着翅膀。

“小样儿!”白笙用手戳着百灵鸟软软的腹部。

晚歌走了过来,用法术变成一根银环锁在百灵鸟的左腿上。既然她愿意魂穿,晚歌便成全了她,将她的精魂禁锢在百灵鸟体内。

百灵鸟炸毛般的疯狂挣扎,用喙啄伤白笙的手从而逃脱束缚往窗外飞去。晚歌没有任何动作,而那百灵鸟却如同被锁链限制了出行,飞出不足九尺就被强行拉了回来。

精魂被禁锢,同时神力也被禁锢,神兽凤凰如今也成了废鸟一只。

百灵鸟怒目圆睁的盯着晚歌,像是要一口吃掉她,奈何体型差距太大,自己仅有手掌大小。这狡猾的凤凰算是白活了几百年,本想着借百灵鸟的身体逃出生天,可千算万算,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反将一军。

白笙想要抓住百灵鸟,可它太灵活,费尽力气也总是扑空,无奈间向晚歌求助:“师尊,怎么控制它?我也想玩玩,我保证把凤凰乖戾嚣张的性子训得服服帖帖。”

“锁入笼中,收拾房间,日后再告诉你。”晚歌补充道,“哦对了,拜师礼,一切从简,就现在。”

“啊?”白笙木讷有顷才跪了下去,虔诚的拜道,“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信物日后补上。”晚歌草草了事便离开房门。

房内只留下了白笙一个人,他还未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扶额道:“这也太……随便了吧。”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百灵鸟上,白笙故意逗弄着弹了下百灵鸟的头,把它装进金丝笼中小声嘚瑟道:“让你上次抓走南浔还抓伤我,风水轮流转,遭报应了吧。”

百灵鸟扑腾的翅膀在笼中乱撞想要逃脱,跑倒也没跑成,毛还撞掉了几片。意识到逃不掉,它怂着头绝望的站在笼中的金属棍上。

刚要提着鸟笼在眼前晃悠着走出房间,白笙就注意到了袖中漏出来的白色手帕的一角。

今日的一切都太突然,他为了自己的抉择而伤了南浔的心。二选一,白笙终是选择了来烟溪,尽管离开时南浔他内心还是有愧疚感。但是,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心仪之人,全在烟溪,那肯定是来烟溪啊。

他拿出手帕,细细摩挲着南浔在手帕上绣的红色花朵,又记起了南浔当时腼腆的样子,嘟囔道:“什么很差劲,明明绣的挺像回事的。”

白笙收起手帕正要放好时,突然一激灵想起来什么。他又打开看了看,疑惑道:“度生花不是紫色的吗?这有点像绯华……”

这笼中鸟像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一下跳到了金丝笼边伸着头像是在看什么好东西,看也就罢了,还唱起了歌。

白笙如防贼一般警惕的把手帕藏进衣衫,盯着图谋不轨的百灵鸟质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对南浔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跟你讲,你现在就是只废鸟,你都别想!”

“你在里面自言自语的干什么呢!怎么不把屋子收拾干净?”兰皋在门口倚着墙抱臂道。

听到兰皋的声音,白笙的好心情瞬间高八度,张口就应道:“好的师姐!”

那鸟半睁着眼哼着小曲儿,好似嘲讽白笙一般。

白笙转过头来也没给它好脸色,将笼子挂在窗边,沿着笼边用力拍了一下,笼子在力的作用下飞速旋转起来,弄得百灵鸟天旋地转的在笼中磕磕碰碰许久才停息。

报复了自不量力的百灵鸟,白笙洋洋自得的去完成兰皋亲口.交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