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有为就看向李慕,问道:“李公子抓了人来是为何事?”
李慕回道:“此人在江南一带作恶多端,手上有十几条人命,此番抓他,自然是要将他绳之於法。”
“这位公子为何要含血喷人!小民胆小性善,怎有那恶胆杀人,可是小民哪里得罪于你,所以你要这番污蔑与我!”周扬连呼委屈,躬着背脊望着堂上的判官大声辩解。
肖有为有些头疼,这个叫周扬的小子他其实知道一点,是苏州知府苏远的侄子,苏远年事已高,加上不善经营,在朝中没什么人脉,但巧的是,刚好和他爹关系不错。他本不认识周扬其人,只是李慕让他帮忙查一件案子,这才知道的。
认真来说,这个姓周的小子着实可恶,欺男霸女不说还草芥人命,但天下恶人那么多,他根本抓不完,也管不了,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尽量少管,富贵之地是非多,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恐怕连官帽都得丢。
可李慕这人又十分固执,来做这判官,他也是很为难啊,一边是亲爹的好友,一边是自己的兄弟,左右抉择,最后他选择两边都不帮,秉公办理。
这些念头闪过也只是一瞬之间,再回神就见周扬委屈巴巴的望着他,那模样倒真相被冤枉了一般。
“本官向来公正,任何事情都要讲个证据,你们在此说再多也是无用,李公子,既然你要告他草芥人命,那本官就要问他害了哪些人命,你又有哪些证据?”
见堂上判官态度公正,周扬慌乱的心平复少许,他坚信自己的屁股擦的干净,绝对不会被揪住小辫子,想到此,背脊就挺直了几分,底气也足了许多。
“大人说的是,这样大的罪过总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人安上,你说小民做了何事,你又有何证据,都要拿上公堂才行!”
看着瞬间硬气的周扬,李慕冷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打开来一字一句的宣读。
“仁德十八年,你强了姑苏城外张夫子张阔的幺女张九花,张九花不堪其辱留下一纸遗书上吊自尽。仁德二十年你抢了铁匠单千的夫人金宝兰致其怀了身孕,金宝兰羞于启齿被其夫误以为偷人,不听解释活活将其打死,后单千被官府捉拿于城西斩首……仁德二十二年,你强占了农户孟满仓的独女孟云娘,路过老汉出手阻止,却被你打残失语,孟云娘也上吊自尽。仁德二十三年,你强占了万氏母女,母女二人双双跳湖,其夫悲痛欲绝投毒报复,后自尽而死。”
一口气念完一系列罪行,李慕的手已有些颤抖,他难以想象,一个人怎么会坏到这种程度,简直杀人如麻,比那土匪还不如!
周扬心中虽然笃定他没证据,但是在听到自己曾犯下的一系列罪行时,双手还是难免的颤抖了。
这些年他也曾怕过,但他没办法,他忍不住,看到貌美女子就走不动脚,夜里更是彻夜难眠,只有将那小姐强占柔躏一翻才能吃好睡好。
“周扬,这些罪行你可认?”看着那张毫无悔改的脸,李慕沉沉的问,此刻他希望他良心发现能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这样老汉便可以不用喝那‘毒药’。
然而坏人哪儿有那么容易良心发现,当他们犯下第一桩恶事没有被绳之於法时,他们的人性就已经在侥幸和刺激中泯灭,只要不被抓到,下一次,他们还会继续作恶。
“你空口白牙,这么一张纸就想定小民的罪,未免太过荒唐,小民一向循规蹈矩,从未做过半点错事,你休要污蔑我!”仗着无证无据,周扬有恃无恐。
李慕闭了闭眼,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厮给了他一个眼神,小厮立刻转身跑了出去,他这才转头看向周扬,沉沉道:“既然你要证据,那我就给你,你杀的了一个你杀不了全部,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
周扬也冷笑,“公子在说什么小民听不懂。”帮他做事的走狗都是听不见也说不了的聋哑人,就算抓过来,也没有任何用处,此外一切相干知道内幕的人,都被他找各种理由弄死了,他一点不怕。
“李公子,你有没有证据,有就呈上来,若是没有,那便只能告你扰乱公堂,罚你三板子了。”肖有为揉了揉眼睛,一副慵懒模样。
看着堂上坐没坐相的判官大人,李慕心中无奈,这样的人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这与草芥人命简直没有任何区别。
肖有为虽然懒散爱玩没正行,但为人是极其聪明的,如何能看不出来他眼里的鄙视,他不爽的哼了哼,决定下次绝对不管这闲事了!
“判官且等一等,我的证人马上便到。”李慕皱眉说道。
肖有为不耐的点头,向后一靠,沉默不语。
堂上安静无声,众人都在静静等待。
等了约莫一刻钟,外头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众人回头,就见一着鹅黄衣衫的美丽女子,扶着一位年过花甲的瘦小老人走了进来,老人皮包骨一样,但脚步稳健双眼明亮,看着十分健朗的样子。
两人在大堂中站定,双双跪下,朝肖有为行礼。
“民女/老叟叩见大人!”
“你就是证人?”几案后头的肖有为第一眼只看到了美娇娘的漂亮脸蛋,他身子前倾,双眼晶亮。
听见大人问话,顾袅袅立刻回道:“回禀大人,证人是民女身边的老伯,老伯便是出手欲要解救孟云娘的老汉,被周扬打残瘫在床上两年,直到前些日子被查案的李公子带回京都,才在民女的诊治下重新站了起来。”
顾袅袅说话时,肖有为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脸上就没挪开过,越看越觉得有味道,一心只在想这京都哪里还有此等美人儿竟没有被他知晓。
“大人?”感受到那不安分的目光,顾袅袅拧了眉。
“肖大人!”李慕语带寒霜重重喊了一声。
肖有为回神,慢半拍的将顾袅袅的话在耳朵里过了一遍,然后正了脸色问道:“先前不是说这老汉失语了么,现在能站起来又如何,不能说话便做不了证人。”
顾袅袅立刻道:“老伯不仅能站起来了,更能开口说话了。”
肖有为便一脸惊讶,奇道:“姑娘是哪家小姐,竟能将瘫痪在床的病人治好,还能治哑病,这等高超的医术,本官竟不知晓!”
“民女西街顾氏,家父顾镇川,民女叫顾袅袅。”顾袅袅认真回话。
“西街顾家……”肖有为默念,忽然一拍脑袋惊呼道:
“难道就是那位治好了魏王爷又治好了太后娘娘的顾小姐?”
顾袅袅点头,“正是。”
肖有为一脸激动,“想不到顾姑娘竟有如此……”
“肖有为!”李慕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喊了某人的全名。
肖有为讪讪一笑,不敢再开玩笑,正了脸色开始审理案子。
“既是如此,那就让老伯说说,当天事情如何。”
老汉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身边一脸惊愕的周扬,干枯的嘴唇拉出一抹畅快的笑,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老叟记得那日是四月初一,老叟出门要去田里干活,路过一座破庙时,正好听见呼救声,进去一瞧就看到他压着云娘正欲图谋不轨,我立刻上前阻止,却被他的手下一阵毒打,从此便瘫痪在床,这个畜生以为老叟熬不了几天,便放了老叟的性命,可他万万没想到老叟竟然苟延残喘到了今天,还和他对簿公堂要亲手揭开你的真面目!”
周扬看着老汉些微熟悉的脸,心中‘咯噔’一下,他确实没有想到,当初那个被自己打的满头满脸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老人,竟然活了两年都没死!若知道他命这么硬,他就该上门补上两脚,直接送他上黄泉!
周扬死死盯着老汉,半晌后视线转移到顾袅袅脸上,脸色更加阴郁了几分。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先前听到判官称这个男人做李公子,并且十分客气的样子,难道这个男人就是传言和她有染的那位李公子吗?
他忽然有些细思恐极,会不会这个女人接近他就是为了抓他的把柄!
“周扬,你有何话说?”肖有为正色问道,这么一严肃起来,俊脸上倒有几分威严。
周扬抿了苍白的嘴唇,忽然指向顾袅袅的脸,大声说道:“这个女人和他同流合污,两人根本就是一头的,现在一起来污蔑小民,大人还请明鉴!他二人之间有奸情,被小民发现后心中害怕,便联手设计这么一出来陷害小民,大人,您千万不能被他们么蒙蔽了!”
听到周洋的污蔑,顾袅袅简直想笑,她忽然有些佩服这人来,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竟然就想出了如此一套说辞,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而作为事件男主人公的李慕,则脸色青黑。
肖有为则楞了一下,视线在顾袅袅和李慕身上连扫,眼中满是八卦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