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来,关晓琪简单吃过早餐,关怡正就送着她去车站了。宋伟明比关晓琪更早,关晓琪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
两个人互相打了招呼,关怡正又嘱咐了关晓琪许多事情。关晓琪一一点头,车子再过一会就来了,关怡正等会还得去学校,关晓琪就催促他,“好了,我都知道了。你是哥哥,这个也是哥哥,他还能照顾不好我?”
这句话让刚才因为关怡正的喋喋不休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宋伟明缓和了许多。真是的,真把他当隐形人了?关怡正也觉得有些不妥,略带歉意地冲着宋伟明点点头,然后又帮关晓琪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子,“再等一个人,然后我就走。”
“等人?等什么人?”
关怡正但笑不语,眼角瞥到来人,招了招手。关晓琪朝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一身休闲服的,可不正是梁晨!关晓琪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他,他这是要去干什么?”
“他堂弟逃回来了,听说在江南那一带晃悠,梁叔叔让他去找呢。”关怡正简单说了两句,就迎了上去。
关晓琪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什么叫他堂弟逃回来了在江南那一带晃悠?什么又叫梁叔叔让他去找?难道他不需要上课么?他们家里没有大人么?
带着这一肚子疑问,梁晨已经走过来,跟宋伟明打了招呼。
关怡正拍了拍梁晨的肩膀,笑着对关晓琪道,“这两天你可得好好照顾晓琪,这不是对你哥哥不放心,我是惦记着要是回去有什么事,梁晨也能帮着想想办法。他要去的地方离你们那不远。”
关怡正这回没再多留,看着关晓琪和梁晨还有宋伟明一起上了车,就转身走了。
跟着别人坐车出门就是好过自己一个人,至少这找座位放行李万全交给这两个人就够了。找到他们订的卧铺车厢,宋伟明和梁晨先进去放行李,本来就狭窄的车厢因为这两个人一起进去更显得拥挤,关晓琪干脆就抱着自己的包靠在走廊上,等着他俩弄好了再进去。
现在并不是乘车旺季,所以车站并不很拥挤。再加上再有个十几秒,这车也就该开了。月台上除了来送行的人,几乎已经没有带着行李的人。关晓琪有些百无聊赖,突然就想起了徐谦泽。今天自己要走。他都没有说来送送,关晓琪突然有点淡淡的惆怅。
火车渐渐启动,站在这里就有点不稳。他们已经放好了行李,关晓琪直起身,就准备进去。却转眼看到月台上随着渐行的火车步履匆忙的人,可不就是徐谦泽!关晓琪麻利地打开窗户,徐谦泽已经过了这个窗口,往后寻找,关晓琪干脆把头微微探出窗外,“徐谦泽!在这里!”
徐谦泽回头。就看到探出头来冲着他挥手的关晓琪,脸上带着些许兴奋。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徐谦泽都深深记着这一幕。她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的简单的笑。关晓琪,单纯却又懵懂,有些被动地接受着他们之间的暧昧与温情,可是偶尔。她也还是会小心而矜持地露出一些小渴望,就比如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那一刻。对于他来送她。她心里是高兴的,可是昨天见面却并不提出来,甚至他今天如果不来,她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他来了,看到的就是她淡淡却真实的开心,甚至从车窗里探出来。
只是这刹那的时间,火车的速度已经渐渐提起来,而徐谦泽也离着关晓琪越来越远。再说什么,她听不清,他也不愿在这公共场合大声呼喊,更不愿去做那傻乎乎追着车子跑的幼稚举动。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这么做显得忒矫情。脚下停下来,冲着越来越远的关晓琪挥手。
关晓琪关晓琪挥着手回应,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晚?!”有些嗔怪。可是徐谦泽即便听到了,也绝对无法回答了,只能更加用力地挥了挥手。是太晚了,等他回来得好好赔礼了。
只是,有些事晚了一步,也许就是一辈子。可惜彼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你在跟谁说话?有人来送你了?”宋伟明问,梁晨靠在车厢门口,也不说话,只看着关晓琪笑,她总觉得他有点不怀好意。
“一个朋友。”关晓琪并不想深说。梁晨都明白,宋伟明,却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明白他们俩的关系的。
他们到了省会火车站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关晓琪本以为到了这里,梁晨就得转车去找他堂弟了。可是梁晨并没走,而是跟着关晓琪和宋伟明找了个地方睡了一夜,然后再第二天赶最早的早班汽车,颠簸了三四个小时到了那个江南小镇。
关晓琪有些意外的,不过梁晨说是他要跟着来认认门,等他找到堂弟之后,就再过来接着她一起回去。但是关晓琪也明白了,他肯定是想着先了解一下情况,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只是不知道是官博恒德嘱咐,还是关怡正的嘱咐。
不管关晓琪还是宋伟明想到了所有凄凉困难的情况,却惟独没有想过会有眼前这样的情况。原本宋家的院子,院墙都被推倒了,门板倒在一边。原本整洁的院子此时也是一塌糊涂,地上散落着各种器具的碎片,一排狼藉。屋子里就更不要说,地上乱七八糟,连一些衣服毛巾都被丢在地上,如果不是隔着门帘的房间里还隐隐传出些熬煮中药的味道,只怕他们都要以为这个院子已经荒了。
“爸爸!妈妈!”关晓琪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丢了手里的行李就冲了进去。宋伟明也是一脸青白,跟在关晓琪身后冲了进去。
房间里,原本是宋华强与张敏的卧室,也许是这座房子里唯一一个还算干净整洁的地方了。而电话里说了出了车祸,这会本应该在医院里的张敏却正躺在床上,脸色青白,连呼吸都显得微弱至极。而宋华强则一腿盘在床上,抽着烟袋,一边照看着面前正熬煮着中药的砂锅,砂锅冒出的热气蒸腾了他满是皱纹的脸,那些沟壑在这热气的蒸腾下,越发朦胧起来。
“爸爸!”宋伟明进门就喊了一声,而关晓琪则直接跑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张敏,眼泪忽然就落下来,砸在张敏的脸颊上,关晓琪赶紧帮张敏擦去,可是眼泪却越发汹涌起来。这哪里还是那个照顾着她,心疼着她的张敏?虽然以前的张敏因为生活拮据面色免不了蜡黄,可是可以看出她是健康的。而此时的张敏,脸上已经呈现的青白色,这是很不好的现象,尤其对于她这样遭遇了车祸的伤患。
“兰兰,你也回来了!”宋华强看到关晓琪,眼圈也红了。前两天张敏还能醒过来,可是这两天却多是昏沉。他怕张敏挺不过去,就特意打电话叫了宋伟明回来。他知道她肯定还想兰兰,可是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来。兰兰一个人在他们家都不知道处境如何,人家必是不愿她跟这边多多联系的,所以宋伟明到底是没有说。可是兰兰还是回来了,这个孩子,还是他们的好孩子啊!
关晓琪这才擦了眼泪,转身看着宋伟明叫了爸爸。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张敏,只说了一句,“爸爸,我们快点送妈妈去医院吧!再这样下去…”关晓琪想哭,这就是贫穷。因为没有钱,只怕到头来就要搭进去一条命。
“爸,您怎么能把妈妈带回来?医药费的事您不用担心,在学校里是可以兼职的,我手里也有钱。”宋伟明也看得明白,都是这个家里出去的,家里情况什么样,心里都有数。却也正是有数,也才心酸。
宋华强使劲抹了一把脸,叹气:“哪里是不住院?是不能住院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宋华强就有点说不下去,看着床上被伤痛折磨地几乎没有了生的希望的老伴,宋华强的眼圈红得厉害。
关晓琪看了宋伟明一眼,这里面竟然还有隐情!还有车祸,张敏是怎么出的车祸?肇事的车主又是谁?还有这满院的狼藉?所有的这一切,搭配着此时宋华强的语气,都隐隐有了些缘由。
宋华强说,出了车祸的时候,大家伙就拦着那肇事的车主,并且把张敏送到医院去了。张敏是在村子边出的事,所以一出事立马就惊动了村子里的人。大家自然不能放过那肇事的司机,当即就把人围起来,并且找人把张敏送去了县医院。可是哪想那人来头却是大得很,村子里的人困着不让走,他们也不着急,没多久镇上的派出所就来了人,这肇事的成了受害者,伸张正义的村民却成了刁民,肇事者硬是被平安送走了。
宋华强心里不服气,而且家里连张敏的医药费都交不起,当即找了有关部门去。开始有关部门只是不理,后来看宋华强三番两次过去讨说话,就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