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病房,关怡情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决堤一样,瞬间湿了整张脸。走廊里过往的人不由得看向这边。
关怡情偏了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快步向着郝宇凡的病房过去。
“你今晚上就在我这边陪夜啦?”郝宇凡靠坐在床头,看着关晓琪,小心翼翼地问道。
傍晚吃过了晚饭,关晓琪就过来了。然后就一直守在这边。一个人在外,生病受伤的日子向来是最难熬的,即便是郝宇凡这样的硬汉也是这样。关晓琪的到来给了他慰藉,然后让他奢望,能让关晓琪留下。只要她在他旁边,他就觉得温暖幸福。
关晓琪正低头削苹果,听到这里,笑了笑,“干嘛?你还担心我没地方睡觉不成?”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没有地方睡。”郝宇凡赶紧道。但是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关晓琪,脸上依旧希冀,“那,你就在这睡?”
关晓琪把削好的苹果一下塞到郝宇凡的嘴里,“快吃吧你!”
郝宇凡伸手把嘴里的苹果拿下来,不无怨念地看了关晓琪一眼。果然两个人之间,最先爱上的人一定是输家。
关晓琪笑,“好啦,你…”
“晓琪!”关怡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哭腔。关晓琪顿住话头,赶紧起身过去开门。门外,关怡情一脸泪痕。
“小情,你,这是怎么了?”
关怡情扑到关晓琪怀里。一把抱住她,“梁子哥,他要跟我解除婚约!”
身后的郝宇凡眉头一跳,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梁和峰看着床上侧身闭着眼睛的梁晨。最终还是狠狠叹了一口气。对于梁晨,他的感情一直复杂。除了父爱之外,还有愧疚。梁夫人的事,他不得不去做,他以为梁晨那么小,只要以后慢慢跟他相处。总会让他接受的。但是事实出乎他的意料,即便不到十岁的梁晨还是深深记住了,并且从一开始就不跟他阿姨亲近。纵然梁继夫人再有心亲近,也始终近不了梁晨半步。
但是一码归一码,其他的他都能让步,惟独这一件事。这是关乎两个家族的联盟,他不能任由他为所欲为。这一点,早在当初他不得不妥协,甚至连他唯一的儿子都牺牲就看出来了。生在家族里最大的悲哀,便是这点了。他们享受了大家族给的一切。这一点的妥协,毋庸置疑。
“梁晨,你别再想了,我绝对不会让你解除婚约的。”
“就像你当初背叛妈妈一样?”梁晨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触及到他的母亲,总是梁和峰理短的时候。他沉吟了一下,才道:“梁晨。我没有背叛过你妈妈。我跟你小姨,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你外祖家,会是你的最佳助力!”
“你凭什么就觉得,没有他家的助力,我就不行?”梁晨翻身看着他,脸上是冷笑。
“我不能断言你不行。但是既然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梁和峰严肃地看着梁晨,“这是个现实的社会。”
“借口,所有这些,不过是满足人类欲望的借口而已!之所以想走捷径。是因为你们不够强大!”
梁和峰叹息一声,“梁晨,你再强大,都不可能与整个国家抗衡。一个人再强大,也不可能凌驾于整个世界头上。”
“等一下。我会回北京。你先好好在这养伤。等身体好一点,再去北京。”梁和峰又看了梁晨一眼,还是沉声道,“至于你要解除婚约的事,你想都不要再想了。”
梁晨缓缓起身,忍着痛靠坐在床头,看着梁和峰,眼里带着玩味,“是么?那我们就试试吧。你屈服是因为你从没有想过去拒绝,全都是你懦弱的借口!我跟你不一样!”
这一番话带着凌人的气势扑倒梁和峰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他的决心。有那么一刹那,梁和峰都要忍不住同意,他没有做到的事,或者说,是他没有勇气去做的事,他的儿子要做了,而且十分决绝的带着必胜的信心去做了。即便不愿承认,但是他心里确实有了那么些羡慕,羡慕他的无谓!
“那就千万别让我抓到打压你的把柄,不然,我一样不遗余力!”梁和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而去。背影看似决绝,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转身的刹那,有多么狼狈。
直到病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梁晨才看着门口,微微笑了笑。知子莫若父,可是同样的,知父也是莫若子吧?!在有些时候,父子两个是同盟,也是最亲密而熟悉的敌人,在两人共处的人生中,永远在隐隐的较量中,东风或者西风,存一而已。
等到关怡情甚至把关晓琪的衣服都哭湿了一大片,才抽泣着停止了掉金豆子。关晓琪揽着关怡情的肩膀让她坐到另外一边空着的病床上,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喝了。
然后又自己去投了一条毛巾,等她喝完水,又递给她毛巾。关怡情接过毛巾,抽噎着擦了脸。神情依旧凄苦,眼泪再次摇摇欲坠。
“好了,现在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家的小公主,在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记忆中,应该从没有哭到这么凄惨的时候吧?!不轻易哭泣的人一旦哭起来,才更让人担忧。关晓琪这会真是十分的耐心。
说到这个,关怡情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再次哭起来,“是梁子哥,他要跟我解除婚约!”
“这个你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虽然当时很惊讶,但是任谁在听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就在长达数十分钟的哭泣背景音中度过,再爆炸性的消息也能消化了。
关怡情瞪了她一眼,“就这样?你就一点不惊讶?”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来。倒是不知道是被关晓琪气得还是被梁晨的决定气的。
关晓琪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来让我惊讶的还是来找我诉苦的?”
“诉苦的。”被她这么一说,关怡情的气势立马弱下来。
关晓琪有些无奈,“那你就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怡情的眼泪迅速聚集,“我也不知道!我和梁叔叔一回病房,就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对。然后,梁子哥就说要跟我解除婚约!”
关晓琪皱眉,梁晨这又是闹哪一出?
“哦,对了,哥好像知道,当时哥很生气,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梁子哥有了另外喜欢的女孩子了。”关怡情有些委屈,虽说当初他们之间出了一个黄博佳。可是那个时候她那么小,各方面都不成熟,这会回顾过去,说白了不过是年少时的冲动而已。但是梁晨现在这个年纪,可远远称不上是年少轻狂了。刚才在病房里说得大气,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后悔。
关晓琪蹙着眉没什么头绪,但是一边的郝宇凡却听得心惊。梁晨,你终于忍不住,要说出来了么?只是,你还是不自信的,不然你就会直接把人点出来了。看看关晓琪,似乎也是颇为不解的样子,真是又是庆幸,又是对梁晨的悲哀。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看透了,关晓琪根本就是个被动的人。跟她谈感情,你只能厚着脸皮往前冲,模模糊糊她真就敢给你模糊处理。只是显然,梁晨还没有看透这一点。
真是抱歉了,在幸福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他自然不会卑鄙到去破坏梁晨的示爱,但是也绝对不会主动帮着他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好了,你也别哭了。我觉得你刚才那么处理也算是不错,也许,梁晨只是说说呢?”就像他每一次发神经,却从来不肯明说一样。这个社会上,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适当的坦白才是最有利于感情发展的,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说不定,这一次又是他的一次发神经。
关怡情吸吸鼻子,点点头,“反正我不会取消婚约的。我都让步到那个地步了,他要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就带到我面前好了。如果他们真互相喜欢,我就把我这位子让出来!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是第二个黄博佳?梁子哥可是比我有利用价值。”
关晓琪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喜欢梁晨么?你喜欢他所以不想要取消婚约?”
关怡情歪着脑袋想了想,诚实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
“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婚约,这个圈子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们俩是一对?可是现在梁子哥突然说要取消婚约,我怎么甘心?”关怡情咬咬嘴唇,“我向来不喜欢被动!更不喜欢做被抛弃的那个!而且,”关怡情看了关晓琪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梁子哥对我很好,不是说如果不能嫁给爱情,那就嫁给喜欢自己的人么?”
“可是,他不是不喜欢你么?”
“或许吧!”关怡情抽抽鼻子,“可是至少,他对我很好。”
“可…”
“我倒是觉得她这么想没什么错。”郝宇凡突然插嘴进来,“就像她说的,梁晨不一定会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依旧可以在一起。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除了爱情,他们还有亲情。在婚姻里,亲情可是占据了很大的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