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端午领着个和尚进了偏院,尚等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般。无云从前不是和赵清明走的很近么,如今和赵端午又是什么情况?
这两兄弟难不成把尚府的偏院当成了……
想必是赵侯爷家教极严,这才逼得两个儿子都不敢往家里带人。
说起来,这两兄弟的口味倒是相近的很。
尚等不过是胡乱想想,他是不会去凑热闹的。
以他的想法,这种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免得彼此觉得尴尬。
偏院房中。
“赵将军,你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覃牧秋见到赵端午领来的无云后,颇为意外。
“原本想着叫你在此多住些时日,看来是住不了了……”赵清明道,“万里寺太远,往后无云便住在尚府,若你体内的毒有异样,也好随时找得到他。”
无云挑了挑眉毛,继续给覃牧秋诊脉,没做声。一旁的赵端午嘴角微微上翘,倒是颇为得意。
“这毒也不是一两日了,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人命。”覃牧秋道。
赵清明眉头一皱,并未做声。倒是无云开口道:“陛下第一次觉得胸口痛是什么时候?”
覃牧秋思索片刻,答道:“从马上摔下来那次。”
无云点了点头,替对方号完脉,又施了针。然后才开口道:“需得尽快找到所中之毒,时日越久,便越凶险。”
“会不会是有人将毒下在了陛下的饭菜里。”一旁的赵端午道。
“应当不会。”赵清明道。
无云点了点头,道:“这药的毒性很强,对于用量的控制应当极为精准。若是下在饭菜里,用量太大,而且若陛下吃多了,很容易直接毒发。”
“不是饭菜,那就是用的东西喽?”赵端午道。
“此毒虽不是下在饭菜里,可是却是从口入,所以应当不难找才是。”无云道。
赵清明沉吟片刻,道:“除了饭菜,便只有茶水和点心。茶水是荣安亲自沏的,可能性较小。点心,他最近极爱吃红豆酥,难道是那红豆酥有问题?”
覃牧秋道:“不会,那红豆酥你我都吃过,无云师父也吃过。况且,放到点心里,用量应该也极难控制。”
无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又道:“贫僧能确保短期之内,陛下不会有性命之忧。剩下的,可就不敢保证了。”
随后,赵端午便引着无云往偏院的另一处客房去,那里是赵清明为无云暂时安置的住处。
说好了装作不知道的尚等,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心,在院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溜达。见到赵端午和无云忙凑了上去。
无云礼貌的打了招呼便进了屋,赵端午只得不情不愿的被尚等缠住了。
“尚大哥,你别为难我,想知道你自己去问我哥。”赵端午道。
“没想到你竟然怕你哥怕成这样?”尚等一脸鄙视的道。
“说的就跟你不怕似的。”赵端午撇了撇嘴,道:“你打不过他,我也打不过他,这是命,得认。”
尚等耸了耸肩,道:“端午,你哥这回是认真的吧?看来你赵家族谱上要添丁了。”
“你知道屋子里那人是谁么,你就敢这么乱说。”赵端午白了对方一眼,道:“要真是成了,说不定是我哥去……”说道这里赵端午突然觉得事情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了。
自己的这位哥哥跟着李逾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俩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自己竟一直都不知道。可是……既然他属意的人是李逾,没事儿跑到覃府装什么情圣啊。
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覃牧秋的死讯让他彻底死心了,所以才和李逾搞到了一起?
“哎。”赵端午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这位哥哥的情路着实是比旁人坎坷了些。先是覃牧秋,又是李逾,光想想李逾后宫里那些女人,赵端午都为自己的哥哥觉得委屈。
正被亲弟第念叨的赵清明,此刻黑着一张脸,活像被别人欠了银子一般。
“端午的性子还是和从前那般活泛。”覃牧秋感叹道。
赵清明并未搭话,而是沉声道:“你一早便觉察自己中毒了,为何不说?”
覃牧秋瞥了一眼,被对方的严肃脸看得颇有些心虚,便老老实实的道:“我起初也弄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露出马脚。”
“后来呢?难道连我你也信不过?”赵清明道。
“后来……一心想着回到常宁军,所以不想干涉李逾的事情。所以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身边的人,我都不想处置。”覃牧秋道。
赵清明闻言神色有些黯然,但是也没有立场心怀不满。对方不信任自己,原也没什么。毕竟自己曾经在对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选择了将对方推开,虽然当时是为了保住对方。
“你心里有怀疑之人?”赵清明问道。
“应该是那个叫立冬的小太监吧。”覃牧秋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想害我,如今看来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说罢面色一冷,从怀里取出那枚先前装在荷包里的东西放在手里摩挲了片刻,道:“从今往后,李逾不再是和我无关的人了。”
“你想怎么办?”赵清明问。
覃牧秋看着对方,将手里的东西放回衣袋,浅浅一笑,道:“先回宫,去看看我的小侄子。”
回到凝和殿时,荣安已经备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给李逾换了,说太后已经着人来请了好几回了。这毕竟是李逾的第一个孩子,连常年闭关不出宫门的太后都惊动了。
皇后的寝宫赵清明是不便去的,他便去了侍卫所。荣安与几个小太监一起簇拥着覃牧秋朝皇后的寝宫而去。
“朕居然有个孩子,先前怎么你未曾提起。”覃牧秋问身旁的荣安。
“陛下不曾问,奴才……”荣安一脸的为难。
覃牧秋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个孩子,是不是……”
荣安满脸黑线,忙道:“自然是陛下的孩子。”
说话间已到了皇后的寝宫,荣安一句“陛下驾到”喊出口,外头值守的太监便纷纷跪地请安。覃牧秋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乱,往里行了一段路,停在殿门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孩子将来是管自己叫爹,还是叫伯伯呢?自己平白无故捡了个皇位不说,还白捡了一个便宜儿子,都没地儿说理去。
不一会儿一个宫女上前来行了礼,说太后在偏殿,请他过去叙话。覃牧秋心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捡了儿子不说,现在又捡了个妈。
只是,不知道李逾的妈和自己的妈是不是同一个人。
覃牧秋深吸了口气,去了偏殿,一眼便望见了一身素衣的太后。他幼时见过还是皇后的太后,印象中对方当时是个雍容华贵的少妇,如今一见对方虽然并未见老,可一身素衣,头发挽起并未带配饰,着实是不像个太后的样子,倒像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人。
他上前欲行礼,太后开口道:“坐吧,在我这里没这些虚礼。”
覃牧秋依言坐到一旁,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下。
太后屏退了众人,待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才开口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一直纵着你。可事到如今孩子已经要生下来了,不管你那把龙椅要如何处置,这孩子,我希望你不要动他。”
覃牧秋不明其中究竟,只得斟酌着道:“儿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我知道,你当初肯让皇后怀孕,无非是因着那些流言蜚语,说的你有些着恼,又或者你有别的什么我猜不透的打算。”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道:“无论你当初怎么想的,既然到了今日,便不可再伤了这孩子性命。”
覃牧秋闻言含了两分笑意道:“儿臣知道,请母后放心。”
至此,太后闭目不再言语,覃牧秋打量着对方,发觉丝毫也没什么亲切感。也不知李逾生前与太后的关系何以闹得如此疏离,不由叹了口气。
太后听闻他的叹息,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他,此时门外的宫女来报,说皇后生了个小皇子。
覃牧秋尚未反应过来,太后便起身道:“那是你的孩子,去抱抱吧。”
太后并未久留,甚至都没看看刚出生的小皇子,仿佛来此处,只是为了见一面皇帝,说那几句话。
覃牧秋敛了心神,起身去了皇后的寝殿,立时便有人将小皇子抱给他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孩子接过来抱了片刻。
那孩子倒也乖巧,不哭不闹的。因为孩子太小,一时之间看不出眉眼是否长得像李逾,不过覃牧秋看着那小小的面孔依然觉得无比的难过。
李逾是自己的亲弟弟,而自己与对方却几乎没怎么正式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