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失踪

西南战事牵连甚广, 几乎将南塘以南的大余都裹入了其中。

不过此时的南塘似乎依旧没有因战事而受到影响,整个城市都热闹非凡,丝毫看不出快被战火波及的紧迫感。

覃牧秋与赵端午骑着马并行在热闹的街道上。

因南塘气候较炎热, 此时已颇有初夏的感觉, 两人都已换上了薄衫。

覃牧秋不曾来过南塘, 是以对这里的风土人情衣着打扮都觉得颇为新奇。一路上两人都骑得很慢, 覃牧秋便左看看右看看。又因他二人相貌英俊, 气质上佳,一时也引来不少目光。

“我记得先前的奏报上说,南坝军都打到郡城了。这郡城离南塘不过一日的脚程, 怎么这里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异样?”覃牧秋小声问一旁的赵端午。

赵端午答道:“想必你是在北境征战惯了,还以为这天底下的仗打起来都一个样。”

覃牧秋闻言一脸的不解, 想起在北郡之时, 战事一起尚隔着好几日脚程的地方, 人们便都枕戈待旦的,有的甚至开始收拾家当准备逃难。

赵端午道:“别说南坝军打到了郡城, 就算是打到南塘,这里的集市该开的还是照样。”

“难道他们进了城不会烧杀淫掠?”覃牧秋问道。

赵端午撇了撇嘴,道:“看样子是不会。”

覃牧秋闻言便记起年少时曾在他那本《异人志》上读到过,说南境有的部族民风淳厚,不喜争斗, 即便是万不得已两族交战, 也是战败的一方自愿奉上战利品。

而南境部族之人, 最重盟约。

若是两族订立盟誓, 便不会轻易毁约。

如今见到南塘的景象, 他便不由想起了书中的南境,想来竟和西南之地颇为相似。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也喜欢订些誓约, 赵清明若是打了胜仗,会不会和南坝军的将军喝个血酒什么的?

西南,车河镇。

红枫营的帅帐内,詹荀正立在一座简易的沙盘前说着什么,旁边围着两名副将,彼此之间不时交流着。赵清明坐在一旁赤/裸着上身,正往身上裹着布条,左肩靠近胸口的地方透着隐隐的血迹,显然受了伤,伤口想必还不浅。

“穷寇莫追。”赵清明将布条打了个结,拿起薄衫一边穿一边道:“车河往西南不出二十里地便是野山还有密林,咱们对那里的地形不够熟悉,若是贸然前去少不了会中了埋伏。”

詹荀点了点头,道:“即便没有埋伏,若是不小心进了瘴气林,也是麻烦的紧。”两名副将都点头称是,心知詹荀说的是事实。

“南坝军的主力刚吃了败仗,一时之间翻不出什么风浪。咱们不出击的话,他们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主动袭击。”赵清明道:“而且近一个多月以来,我觉得他们总是且战且退的路子,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冒进。”

一名副将颇为赞同,道:“如今车河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先前被南坝攻占的城镇近半数都收回来了。借机修整一下,一边固防一边计划接下来的安排倒是极为可行。”

另一名副将也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剩下的那些待收回的城镇都是易守难攻的地势,若是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极易折损人手。”

“今日先到这里吧。”詹荀道:“你们两个去安排修整和固防事宜,到时候安排妥当呈一封奏报给大帅便是。”

两名副将领命而去。

赵清明道:“中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正要同你说此事。”詹荀道:“令弟几日前传讯说,事情果如你所料,会尽快带人回营见你。”

赵清明眼睛一亮,面露喜色,随即又皱着眉头,颇有些担忧,问道:“他可有说何时会到?”

“消息是今早到的,按照传讯时说的启程日期来算,后日便能到了。”詹荀道。

“好,好……好。”赵清明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敛住笑意。

詹荀见状笑了笑,又认真道:“路上是否安排人去迎一迎?过了郡城再往南走路较险,若是迷路或者遇到南坝的溃兵可就麻烦了。”

“在郡城之时我已特意留了人马,端午到了那里自会去找他们。”赵清明道:“算了,以防万一,你再安排些人去郡城等着吧,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春水融融,草长莺飞。

玉落河畔,覃牧秋与赵端午并骑而行。

“歇一会儿吧,赶了这么远的路,人不累马也累了。”覃牧秋说罢勒停了马,两人随即下马。

覃牧秋走到河边,撩水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一身的疲惫都散了。赵端午拿水袋打了水递给他,又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了干粮与他分着吃。

红枫与赵端午的马伏在河边吃草,不时的抬头往河对岸看,似是有些不安。

“红枫一直在看对岸。”赵端午警觉的道。

覃牧秋眉头微拧,喝了一口水,道:“不用慌,若是感觉到危险,它早已提醒我了,想必是初到此地有些不习惯吧。”

赵端午闻言神色却没有放松,因为他能感觉到覃牧秋也有些紧张。

“走吧。”覃牧秋将吃了几口的干粮收起来,起身叫过红枫,牵着缰绳便跃上了马。赵端午紧随其后,也跃上马,道:“幸好走的不远,我们沿原路返回去,改走郡城那条路,虽然远了些,可至少能确保安全。”

覃牧秋看了赵端午一眼,道:“来不及了,退无可退,走吧。”说罢一夹马腹,被红枫载着率先向着前方奔去。

两人一直沿着玉落河前进,若是不出意外,不到一日的路程便可到达车河,那里也是如今红枫营驻扎之地。

玉落河自北向南而流,在水流湍急之处突然转了弯,改向西南而去。

红枫沿着河岸转了弯,突然一个猛停,险些将覃牧秋甩了下去。片刻之间,赵端午所骑的马已赶了上来,覃牧秋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捞,堪堪将赵端午从马上拽了下来。

赵端午尚未回过神来,便闻一声惨叫,方才还被骑在身下的马,突然没入了前方不足两丈远的陷坑里。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自陷坑内涌出,弥漫开来,赵端午面色惨白,忍不住想上前看一眼,覃牧秋却伸了一只手给他,道:“此地不宜久留,快上马。”

赵端午反应过来,借着覃牧秋伸过来的手一使力,跃上了红枫。

红枫转头窜进了一旁的树丛里,然后不由分说疾驰而去。

马背上的两人都猫低了身体,以防被树枝刮伤。

“他们追上来了。”赵端午低声道。

“你提防身后有暗箭。”覃牧秋一边提醒赵端午,一边伏在红枫的耳边说着什么。

赵端午见状不解道:“红枫真的能听懂你说什么?”

“不知道。”覃牧秋说罢又调转马头,冲向了方才的沿河路。此处与方才设伏之地已经相距甚远,料想对方也不会埋伏这么长的一段路。丛林之中奔马本就危险至极,红枫根本施展不开。

眼看快驶出丛林了,覃牧秋又交待了赵端午几句。

待红枫驶出丛林的瞬间,赵端午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看不见。”

覃牧秋闻言快速的道:“跳。”说罢两人径直跳入了一旁的玉落河,而红枫则沿着河边的路疾驰而去。

车河大营。

赵清明立在帅帐之外,望着远处一言不发。

已过晌午,覃牧秋与赵端午还未到,等在郡城的士兵传讯来说两人过了南塘,并未经过郡城,自南塘之后便未再见到二人的身影。

若是行程有变,赵端午必然会发来讯息。

两人未如约而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出事了。

“事情也未必那么糟糕。”詹荀立在赵清明身边,道:“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说不定天黑之前就到了呢。”

“你自己都不信的话,何苦拿来安慰我?”赵清明道。

詹荀闻言叹了口气,便闻赵清明道:“再等一个时辰若是还不到,我便亲自去接他们。”

詹荀自知劝不住,也不费口舌。

好在如今局势还算稳定,即使赵清明不在军中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远远的有士兵跑来道:“红枫来了。”

赵清明闻言一愣,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什么意思?”

“和红枫一起来的人是谁?”詹荀忙道。

那士兵也是一脸的纳闷,道:“只有红枫孤身而来,并未有旁人。”

詹荀闻言大惊,忙看向赵清明,只见对方转身进屋取了剑,又取了长弓背在身上,道:“点二十个擅骑射之人和十个擅侦查之人随我一道,半柱香后出发。”

红枫远远的站着,见到赵清明后便亲热的蹭了过来。

赵清明解下红枫身上的包袱,见对方安然无恙,心里猜想覃牧秋与赵端午一时应无性命之忧,否则红枫断然不会抛下二人自行逃走。

纵然做此猜想,他依然是心急如焚。

只恨不得立时出发,一刻都不敢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