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放了熏笼,慕越一进屋里,就觉得热,平儿为她除了大氅,何妈妈看到她手上的伤,心疼的直掉泪。
“这可怎么好啊!被火灼伤了,这会留下痕迹的啊!”说着急急要让人去寻药膏,又要让人去请罗大夫。
“奶娘,你且安心,没事的,伤不重,也已经让大夫看过,给了药。”慕越赶紧示意平儿把柯大夫给的药拿出来给何妈妈看。
何妈妈却觉军医给的药不好,“军中那有什么好药材,咱们还是请罗大夫来瞧瞧的好。”
“晚些吧!”慕越知道奶娘放心不下,便安抚她。“夫人那里一会儿又要嫌我事多了。”
“什么话!哼,她啊,找罗大夫把脉,可罗大夫都与她说,她的伤得好好静养,急不得的,她不信,又找其他的大夫来,那些药堂的坐堂大夫每个都被她烦过,每个都与她说,急不得,这几日又找了什么偏方的,她那样都能天天请大夫来,您都伤成这个样儿,为啥就不能请大夫过府来瞧?”
慕越前段时间在跟父亲呕气,其他旁事统统不放在心上,现在听何妈妈这么说,才晓得严氏近来做了什么事。“爹没说什么?”
“老爷就由着她折腾,唉!”娶到这种老婆,老爷心里大概也很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家被她折腾成这个模样,何妈妈坏心眼想,就算夫人真把身子养好来,老爷不回房去,她如何能再生孩子?她又觉得自己这心思坏,自责不已。
慕越倒没留心奶娘这点心思,对严氏现在的行为叹息不已。那个时候严氏也是如走火入魔般的,寻偏方、名医,求神拜佛,拚了命的想求子,严老夫人那会儿的身体好,还时常陪着女儿四处寻访名医,去古剎名寺求神拜佛,那时,还有件事,与自己有关的。是什么事呢?
慕越摇摇头,就是想不起来,当年还发生了何事。
不想了。
“夫人最近可有出门去上香?”
“她倒是想哪,!前几日有个同知夫人与她说,好像是宁武那儿有座佛寺,有什么圣水的,只要喝了那个水,就求什么得什么,不过话才递到老爷那儿。就给打了回票,听说她气得砸了一套海棠冻的茶具,那套好像是京里老夫人给的,她砸了之后,才知道糟,现在让人四处去寻。想要重买一套。”
其实蓝老夫人难得来一趟宁夏城,就算给了严氏东西,下回再见着,也兴许不记得了。但是,这东西是记入库的。府里知晓那套茶具来历的不少,严氏盛怒之下却把它砸了。若是有心人将这事传到京里老夫人那里去,会有什么后果?
严氏事后才知自己的莽撞,但事情已然发生,她也只能事后弥补,此事叫严老夫人知晓,派人过来数落了女儿一番。
何妈妈叹道:“夫人这性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改了,严老夫人真要为此生气,只怕会给活活气死。”
慕越心道,严老夫人也算可怜了,几个儿女,似乎就只有严大爷争气,几个孙辈倒是好的,二房的嫡子虽不成材,倒也不像其父那样作歹,几个严家表姐妹比之程湘湘、蓝慕绢,那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二房的芳珂正月出阁,大房的芳瑜十二月底出阁,慕越想,正好趁自己在家养伤有空,好好的挑几样给她们添妆吧!
何妈妈还在叨念着,慕越忙岔开话题。
“给她们添妆?”何妈妈侧头想了想,“大奶奶和二奶奶也不知怎么打算,要不,您问问她们二位,再做打算吧?”
“也好。”
晚间一家子齐聚致宁院用饭,慕越悄悄拉了六哥问:“今儿怎么会在这儿用饭?”
“不知道。”
总不好每次用饭都将严氏排除在外,所以蓝守海在府里用晚膳时,都设在小花厅旁的敞轩,天冷,就设在暖间里,。
今日却设在致宁院中,难道不与严氏一起用饭?
大奶奶走过她们兄妹身边,轻声的道:“夫人在整理行李,明儿要回庄子去了。”
“咦?”慕越和蓝慕攸同表惊诧,拉着大嫂追问。“这又怎么了?”
大奶奶环顾四周后,才低声的道:“听说夫人嘴坏咀咒妹妹,叫老爷当场逮到了。”
“啊?”慕越呆怔的说不出话来。
“妹妹当日遇险,听相公说,父亲就急着要过去探望,被大伙儿拦住,说是夜里,这么兴师动众的传将出去反倒不好,旁人只知妹妹在军营里当差,却不知是在那位将军帐下,父亲若贸然行动,只怕会给妹妹带来麻烦。”
“我还以为父亲恼了我,所以没去看我呢!”慕越喃道。
大奶奶好笑的拍拍她的肩,“怎么可能,父亲急坏了,还说军医虽好,但药材却用不上顶尖的,还让人回来取药材。”
慕越讪笑着,拉着大嫂袖子不知要说什么,蓝以齐挣开奶娘,走过来拉着姑姑的裙子讨抱,慕越弯身将他抱起来,忍不住惊呼。“哇!蓝以齐你吃了什么好的啊!长这么快,好沉啊!姑姑要抱不动了。”
蓝慕攸伸手将蓝以齐抱过去,“你姑姑还是小孩呢!小孩抱小孩,一会儿把以齐摔了,你就知道爹最疼的是谁了。”
“我!我!”蓝以齐咯笑的喊,慕越伸手在他腋下挠痒痒,他边躲边笑,坐在一旁炕上的蓝以蘅也跟着笑喊,“我,我!”
一屋子欢快声,让甫进门的蓝守海父子不禁露出笑容来。
致澜院中却是相反,一室静默,侍候的丫鬟、仆妇们蹑手蹑脚的整理着箱笼,严氏倚在次间的炕上默默的落泪。
润福家的和章顺家的相对无言,能说老爷狠心吗?夫人屡教不听,能怪老爷发火吗?莫摆着就容不下继女,老爷又不是傻的,夫人都能说出那种恶毒的话来,他为何不能将夫人远远的遣回庄子去?再说,夫人又不是没干过谋害七姑娘的事,她在庄子上那么久也不见她改,难道还要留她在府里,再对七姑娘下毒手?
可老爷也真是狠,完全不听夫人辩解,直接就下令,让她们为夫人整理箱笼回庄子去。
夫人当下就傻了,反应过来后,急急张口想说什么,老爷却道:“还是你想直接就回严家去?”
夫人还没听懂,她们几个却明白过来,颤栗着轻扯夫人,夫人却甩开她们,想问个明白,老爷已道:“你心肠恶毒,算计前头夫人子女妆奁于此,谋害继女及继子子嗣性命于后,如此女子本不堪为蓝府主母,念在夫妻一场,慕雪又早夭的情份上,容你到庄子上去静养,若有二话,自当休书一封予你下堂。”老爷说完便拂袖而去,完全没有给夫人说话的余地。
夫人自那时起,便只会倚在炕上掉泪。
几个新跟在严氏身边侍候的丫鬟还上前劝了几句,结果却是换得掌掴的下场,于是无人敢再劝,那几个新的丫鬟躲在外头窃窃私语,然后来了两个找上润福家的二人。
“嫂子们,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严家,跟老夫人说一声?”
“是啊!夫人好不容易才从庄子上回府,这个时节又要去庄子上,传出去岂不启人疑窦?”
润福家的颔首,章顺家的却暗地里不屑,她们话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为了她们自个儿,虽然是是在夫人身边侍候,但在庄子上和在府里却是大不相同,光是吃穿用度就有差别,再说,月例钱也有差,在庄子上,是严氏自个儿出钱,蓝府可不会越俎代庖跑到严氏嫁妆庄子上,给严氏的丫鬟们月例钱,但在府里,可就不一样了,别样且不说,光是一年四季各三套当季的衣饰就有差,布料、样式、做功,府里针线房做出来的,岂是庄子上的能比,更不用说,在庄子上,严氏根本没为她们添衣,。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若随夫人再去庄子,她们的损失太大了!
润福家的看的却是另外一点,她笑着与那几个丫鬟说了几句,拉了章顺家的走人,待到僻静处,才对章顺家的说:“不成,咱们得跟大奶奶她们说说,求个情。”
“你可别跟我说,你被她们说动了?”
“唉呀!当然不是,你还不知道我吗?你想想,这年就要到了,芳堬小姐要出阁,开年芳珂小姐也要出阁,夫人之前情况已经大好,若是这时候她又被老爷赶去庄子……”
章顺家的沉思不语,润福家的又道:“你想想,她不在,咱们两日子多快活,我怎么不希望她去庄子,但是,她们说的有理啊!”
章顺家的叹了口气道:“好吧!就依姐姐,你说咱们要怎么办?”
“夫人不过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偏又叫老爷当场逮着了,怎么说都是夫人的不是,咱们送个信去给大太太吧!”
“怎不是给老夫人?”
“是大太太要嫁女,她不会希望夫人在这个时候,给她出点纰漏的,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恐怕她什么都不会做,只求老爷不要休了夫人。”
章顺家的点点头,找人去给严大太太送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