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还挂在嫩绿的青叶上,鸟雀吱啾在树头嘻闹,晨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的一天,顺王府的外院客房里,太子妃轻轻的扶起丈夫,太子扶着因宿醉头疼的头,只敢小幅动作,深恐动作一大便头痛欲呕。
门外传来内侍特有的嗓子轻唤:“太子妃殿下,我家王妃命小的们备着醒酒汤,敢问太子妃殿下可要侍候太子殿下进些?”
太子妃柔声低询,太子轻哼了声,算是应了,太子妃便让他们端醒酒汤进来,太子接过碧绿小盏一口气喝完,他背靠着紫红色织绵芙蓉纹大迎枕,忍着脑袋里千军万马奔腾万里,让妻子找顺王过来。
太子妃看他一眼,暗忖这回喝的是什么酒,后劲这么强?边起身使人请顺王。
东方朔不一会儿便与慕越来了,太子朝对自己福礼的慕越横了一眼,待她礼毕起身,他对太子妃道:“你和弟妹出去聊吧!我和阿朔说话。”
太子妃点头细声叮咛太子别说太话,免得伤神,才说几句,见太子拧起眉头立时见好就收,转身对慕越温柔笑:“我们出去说话,这儿留给他们哥儿两。”
“好。”慕越学她温婉的笑应下,东方朔在她走过自己身边时,手飞快的握了她的手一下,不等太子瞪眼过来,慕越也飞快回握了下,随即抖开他的手,笑眯眯的跟着太子妃身后走了。
东方朔拉了把椅子到床前,黎内官端着一紫檀茶盘,上托两盏新沏的大红袍,他放下茶便退居一侧,太子嘴角翕合,似在考虑从何开口,东方朔便抢在前道:“四哥这次与北猛王见面。可有什么收获?”
太子微愣了下,开口回答:“收获颇多,他对东猛王十分不满,觉得好好的男人只靠结亲来巩固权势,实在太丢猛族男人的脸!”他顿了下便滔滔不绝的说起此行收获来,东方朔听到认真,还不时提出疑问,每每切中太子得意之处,太子谈兴更高,兄弟两相谈甚欢。
慕越和太子妃出了客房。也没走远,就近去了外书房,这里虽说是书房。但东方朔其实很少在这儿看书,而是用来招待较亲近的亲友,至于不亲近的,自然全往大花厅招呼去,府里正殿甚少启用。就连那日皇帝突然驾临,也没去正殿,而是请到外书房,东方朔从内院过来,皇帝就带着儿子去晋王府去了。
分主次坐下后,太子妃便问:“殿下和王爷昨夜用的是什么酒。后劲似乎很强?”
“是酒庄新出的梨花白,后劲是强了些,阿朔昨晚跟我说。四哥一喝就不让换酒,所以……”看慕越一副做错事的小孩模样,太子妃暗暗抚额,年纪小就是好,装傻卖乖。你还非得吃那一套。
“不碍。我只是看殿下酒量向来很好,怎么昨儿晚上却醉得不醒人事。觉得有些纳闷罢了!”其实太子酒品算好,喝醉了就是睡觉,太子妃也没被折腾,只是有些不忿,忍不住敲打几句。
慕越点头道:“阿朔说四哥酒量好,嘴又刁,只是常喝酒,于身子有碍,他跟我说,这回明师父去了西南,寻了两个专酿药酒的师父,他特地让明师父带他们去宁夏城,跟对药酒颇有研究的老大夫切磋,日后就让他们专酿药酒,听说这药酒能养生还能养颜美容哦!”
太子妃似笑非笑的由着她转移话题,“是吗?”
“嗯,酒庄酿成送来成酒时,我定留个两瓶给四嫂尝鲜。”
“才两瓶啊?”太子妃看着慕越为难的样子,心情突然好转,笑容变得亲和许多。
慕越倒是没发现,为难的考虑了许久,才心疼不舍的道:“好啦!看在四哥和四嫂向来照顾我们的份上,就多挪两瓶给四嫂。”
“才四瓶?你说的瓶有多大啊?不是暖酒的酒瓶那么大一丁点吧?”
太子妃和慕越为了不知何时才会酿成的药酒,讨价还价许久,看得雀儿和太子妃带来的丫鬟面面相觑,这对妯娌是太闲了?
慕越从药酒慢慢的聊到顺王府的开府宴,“……不瞒四嫂,筹办宴席待客,我是完全的不在行,那日在汾王府又被那么一吓,现在想到要筹办宴会,就忍不住胆战心惊,可阿朔说,开府宴不好不办,一定得办才成,把我愁得啊!”
太子妃一个字都不信,眼前这个弟妹领兵进宫救驾眼都不眨一下,却说她会害怕筹办宴会?不过她在汾王府里,差点被北胡公主鞭打,她却是知道的,为此有所畏惧,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她昨晚才被顺王夫妻哄来,此刻心里难免有些防备。
“我记得你家大嫂可是莫家人,你跟在她身边学过几年家务的。”太子妃浅笑道。
“是没错啊!只是以往有大嫂扛着。”慕越简短一句话,任由太子妃自行解读,若是她,让她教十七公主她们管家,她会怎么做?
太子妃想了下便道:“回头我让胡嬷嬷过来帮忙。”
“多谢四嫂。”慕越甜甜一笑,拉着太子妃讨教一番,太子妃原想胡嬷嬷来了之后,什么事都交给她来指点慕越就好,但回头想了下,太子和顺王是同胞兑弟,自慕越进京后,丈夫就让她多与慕越接近,只是她对顺王有些意见,因此对慕越也有些近而远之,不过开府宴算慕越成亲后首次以顺王妃身份办的宴会,她身为嫡亲嫂子,若事前不帮衬着,之后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京里那些贵妇们面上不说,私下会编派她什么就难说了!
明知顺王妃不懂,她身为嫂子的却不提点,要是只有这些贵妇们议论,也还罢了!她贵为太子妃难道还怕她们编派不成?但这些女人要是回头在丈夫耳边吹吹枕头风,这些议论传进太子及皇帝耳里,皇帝或许不会对她这个儿媳如何,却能对她娘家表达不满,太子又是视弟若命,日后登基。自己能稳坐皇后宝座吗?
这么一想,太子妃面上堆满笑,细心的为慕越解说亲王府中,筹备宴会该注意些什么事,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心得尽数传授。
傅内官派了内侍来问午饭要摆在那儿,不料却是一去不回,又派了人来了两次,皆是如此,他只好亲自过来外书房,就见外书房廊下。站着他方才派来的内侍们,他们排排站,看到他来。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王妃身边的丫鬟草儿站在他们面前,端着茶盘让他们喝茶,见傅内官过来,连忙转身笑着福了福。
“王妃和王爷?”
“太子妃在教王妃关于筹办宴会的事。王爷则在听太子说此行的收获。”草儿笑眯眯的道。
傅内官看看天色,朝那三个内侍摆了摆手,悄悄往书房里看了眼,又走到客房外看了一下,遂让人把午饭送过来。“待会午饭送来,你便请主子们趁热用饭。不要饿着了。”
草儿点头,傅内官又交代几句才转身离去,适巧内院管事派了小丫鬟过来。傅内官问:“何事?”
“回傅内官话,偏院的管事嬷嬷道,妍梅姑娘昨晚外出赏月,不小心葳了脚,想请示王妃。是否要请大夫为妍梅姑娘疗伤?”
傅内官闻言转头看草儿,草儿一脸蒙懂。“妍梅姑娘受伤了?”看小丫鬟点头,草儿又问:“两位姑娘不都是待在房里不随便出来的吗?好好的怎么会葳了脚呢?”
“昨儿晚上,那两位姑娘不知为了何事起了口角,妍梅姑娘气愤夺门而出,侍候的小丫鬟怕她出事,急急追了出去,谁知妍梅姑娘那儿不去,偏往偏院里的林子跑,那会儿都过亥正了,黑天暗地的,她还往林子冲,胆子真是大哪!”
傅内官闻言便问草儿:“妍梅姑娘毕竟是薛妃娘娘赐给王爷的,她受了伤,咱们不好不闻问。”
草儿听了为难的看着傅内官:“可是王妃和太子妃正说话呢!”傅内官也有些为难,正伤脑筋时,雀儿出来了,问明事由后,便带着小丫鬟进书房里跟王妃禀报。
“那还不快让人请大夫?”慕越听完之后,皱着眉头让雀儿使人去请大夫,太子妃却道:“慢。”雀儿停下脚,望向慕越,见她颌首,她便站着不动听太子妃吩咐。
太子妃若有所思的问:“这妍梅姑娘是何人?”
慕越将妍梅来历交代了下,太子妃嘴角微翘,“既是薛妃娘娘赏赐的,怎么好轻忽薄待了呢?上太医院请御医过府诊疗吧!记着,急切些、免得让薛妃娘娘误会你家王妃不重视她给的人。”雀儿听了后露出恍悟的笑容告退出去。
太子妃笑嘻嘻的对慕越道:“可难为弟妹了!娘娘给的人真是不好办。”
“可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还嫌不足!”
妯娌两又聊了几句,午饭送过来时,太子与东方朔一起出客房,四人一起用了饭,因有太子妃全程盯着,席间太子不敢再喝酒,饭毕歇了午,太子夫妻起身告辞,临行还搜刮光了顺王府里窖藏的梨花白。
回到太子府后,太子自去外书房与幕僚们议事,太子妃则是处理了家务后,关注了儿女们的课业,直到掌灯,她才有闲暇,随她去顺王府的心腹丫鬟这会儿,方逮着机会把草儿她们说的话,转述给太子妃听。
“你没听错?亥正后才受的伤?”
“是啊!”
太子妃想到薛妃给的人,顺王不碰,太子过府夜宿顺王府,那两个女人就吵架,其中一个还冲出去葳了脚。“这么看起来,顺王妃倒也不傻嘛!借着太子和我,把薛妃给的人不安份的事给捅到宫里去了。”
大丫鬟不懂,太子妃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薛妃当初给这两个人,本就不怀好意,但顺王他们却只能受着,带回府后,顺王压根不碰她们,她们能有什么盼头?听到太子夜宿王府,她们其中一人就起心动念,想攀上太子!”
“那怎么会葳了脚?”
太子妃并不知妍梅她们被拘在偏院里,以为妍梅会葳了脚,是慕越派人动的手脚,“自然是不想让人攀上太子,而且那妍梅姑娘是住在内院的吧?若让她出了仪门,跑到外书房来见太子,她这当家主母未免不称职。”
“那顺王妃是故意趁您在那儿时,让人来禀报此事的?”大丫鬟一脸不满,太子妃不以为意的笑了下:“谁让我是顺王的嫡亲嫂子呢?”
大丫鬟小心翼翼的打量太子妃的神色,见她真没恼意,心里不禁纳闷,太子妃浅笑不语,心道顺王妃要与自己交好,都不怕让自己知道,她利用太子,既然没给自己和太子添麻烦,自己又何必太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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