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如此说,既是跟长亭解释一下,也是在安慰阳夕山。
毕竟,曾经的阳夕山跟她一样,都是相信了阳拂柳的表面而误会了长亭。
所以,此刻在面对长亭和阳拂柳同时出现的场景时,不管是姑奶奶还是阳夕山,都会为昔日自己的愚蠢而觉得愧对长亭。
“姑奶奶,世子,俗话不是说嘛,既来之则安之,其实现在应忐忑的不是我们,而是不请自来的阳拂柳。况且这里是京都商会,平日里也会打开门吸纳新的会员,阳拂柳又是跟长公主一起来的,我们也不好拒之门外。始终,长公主才是我们的贵客。”
长亭微微一笑,化解二人尴尬。
姑奶奶拍拍她的手,看到了她这一年来的成长和沉稳,这些都是以前不曾感觉到的。
而阳夕山看向长亭的眼神,深意更浓。
这份深意,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已经一年光景了。也许将来,还会一直埋藏下去。
可是每每见到她,那种蜕变后的光芒,都给她一种她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感觉。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身份地位的悬殊,而是两个国家的距离。
他不知,何年何月回去,而她的未来,正逐渐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一时间,竟有莫名的自卑在心底蔓延。
这时,长公主和阳拂柳竟是成了众人追逐的新的焦点。
毕竟,长公主这还是第一次来京都商会,往年这时候,大年初一,长公主都是在宫里度过,可这次因为之前筹备的捐赠晚宴非常顺利,所以皇上特批长公主出宫带来圣上旨意和奖赏。
众人接旨之后,起身恭迎长公主。
长公主和姑奶奶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
而阳拂柳则享受着重新被众人捧在中央的虚荣感。
“拂柳姑娘,可是好几个月没瞧见你了,我听说你都进宫好几次了,宫里的几位娘娘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
“是啊拂柳姑娘,听说长公主还有心将你留在身边,可暹罗巷殿主又不放人,啧啧,拂柳姑娘如此善良有为,看来是两边都不舍得放人呢!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拂柳姑娘何止是善良有为,简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拂柳姑娘是长公主身边的大红人,连宫里的几位娘娘才见了拂柳姑娘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还邀请拂柳姑娘去她们娘家做客呢!”
“拂柳姑娘,咱们可都是老相识了,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呢!”
“瞧你这话说的,拂柳姑娘怎么会忘了我们呢?这不今儿就来了吗?而且,我还听说拂柳姑娘还带来了而好消息,是长公主有新的宫里的消息要带来给我们,自然也是对我们商户有益的了。”
此刻,围绕在阳拂柳身边的大都是之前跟她交好的那些小三流世家的千金公子,还有几位咋咋呼呼的夫人。
之前阳拂柳出事的时候,这些人都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可是现在呢,见风转舵的本事倒是很快。
而这样的所谓朋友,到了关键时刻怎么能指望的上呢!不踩上几脚就不错了。
“你们不要如此说了,拂柳实在是受之有愧呢,之所以帮助那些家眷,也是希望她们过上安定踏实的日子之后,那些前线的将士们能更加安心的保家卫国,这都是当今圣上洪福齐天,是长公主宅心仁厚才成全了我这小小的付出。实在是不足挂齿。
至于有什么好消息,这个稍后还是让长公主透露给诸位吧,今天我也是跟长公主一同来的,虽说郦老爷也给我发了帖子,但原本我是要在宫里陪着几位娘娘过初一的,正好长公主过来,我心想着也不好让郦老爷失望,所以就一同来了。”
阳拂柳眼神优雅的看向众人,举手投足都是比曾经更加高贵从容。
这一番说辞,简直是让听的人无话可说。
这不摆明了说她明明收到了帖子却因为宫里的事情差点耽误了不能来成。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在宫里过大年初一的,每年的大年初一,除了四以上官员进宫面圣,连家眷都不能随便进入,而阳拂柳才进宫不过几次,却是被几位娘娘如此看重,这以后还了得,说不定就成了宫里几位娘娘的知心人,再经过引荐之后,跟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打好关系也不是难事儿了。
阳拂柳一边游刃有余的应酬着众人,那神采飞扬的眼神还时不时的朝长亭这边看来。
姑奶奶已经跟长公主坐在一起聊着。
而阳夕山则是默默守在她身边。
阳拂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绯色长裙,又抬手扶了扶发间的彩翼点翠金步摇,这才款款朝长亭和阳夕山走去。
她这一身行头,可都是宫里几位娘娘送的,这金步摇还是长公主送给她的,不管郦长亭今天怎么的光彩耀目,都敌不过她这一身宫里的行头。
阳拂柳如此想着,看着像长亭带着浓浓的不屑。
旋即,抬脚朝长亭这边走来,眼底噙着浓浓笑意,似乎是在宣称:我阳拂柳回来了!
不过几个月,我阳拂柳就重新回来了!
阳拂柳走到长亭和阳夕山面前,眼底柔润似水,冲二人微微阖首,看向阳夕山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轻柔小心。
终究是兄妹一场,这种情况下,阳夕山也不想太过苛责她,只想着能快快打发了她。
可阳拂柳既是有备而来的,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发了?
“大哥,长亭,别来无恙呢。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还以为眼花了,没想到今年商会的初一宴竟是会看到长亭。”
阳拂柳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这分明是在讽刺长亭以往连商会大门都进不来,这第一次还是仗着姑奶奶才能进来的。
长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淡到了极致。
“大哥,我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听宫里的娘娘们提到了长公主,说她最近每天画画弹琴,养鱼养花,整个人都比以前平和开朗了很多,你就不要为长公主担心了。”
阳拂柳忽然压低了声音说着。
她说的长公主自然不是现在坐在那里的那一位,而是阳夕山的亲生母亲,辽王的王妃。
自从被软禁在宫里,长公主曾一度险些发疯,失控的时候还会往柱子上撞,身体也每况愈下。
曾有一段时间,阳夕山甚至以为自己母亲已经死在了宫里,对京都皇族的仇恨也达到了顶端。
可后来却证实是以讹传讹,其实稍微一想就会明白,京都皇族还指望着长公主来控制北辽局势,怎么可能轻易让她死了呢?现在想来,那多半是北辽皇族为了选出下一位新的王妃候选人而故意散布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让辽王放弃他们母子,重新推选新的皇子。
京都皇族的卑鄙无耻,北辽皇族的狠心无情,都伤透了阳夕山的心。
那段时间,若非是姑奶奶一直开解他,给他分析利弊,阳夕山或许支撑不到现在。
而现在对他来说,能得知母亲的消息便是最欣慰的一件事情。
阳拂柳果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三言两语的就让阳夕山对她的戒备降了下来。
长亭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宫里的几位娘娘,平日都很照顾长公主,知道长公主挂念大哥,所以,大哥,您有什么话要说的,稍后我进宫可以让几位娘娘捎给长公主听。”
阳拂柳看似弄的神秘兮兮的,其实,阳夕山若想捎几句话进宫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不还有姑奶奶吗?
姑奶奶进宫自是比阳拂柳还要方便。
可阳拂柳此刻表现出来的却是她的有心。不管阳夕山是不是放弃了她,她都一如既往的将阳夕山看作是自己的大哥,将那位长公主看作是北辽的王妃。
阳夕山眼神闪了闪,沉声道,
“这倒不必了,稍后长亭也会随姑奶奶一同进宫,有些话,让她和姑奶奶传也一样。”阳夕山说着,眼神柔柔的看向长亭,那眼底的期待和温和是看向阳拂柳时所没有的。
阳拂柳面色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
她知道,每年正月十六,皇商都要进宫面圣。往年自是轮不到郦长亭的份儿了,可是今年因为有姑奶奶从中引荐,再加上之前的捐赠晚宴顺利举办,宫里对郦长亭也甚为看重,而郦长亭又在跟皇家院的三项比赛中取得了两项比赛的第一名,宫里也想看看这个令皇家院输惨了的郦长亭究竟是何模样。
这一点,是阳拂柳没料到的。
她进宫的几次,都是跟着长公主和后宫的几位嫔妃许久,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几位嫔妃和长公主闲聊后宫的事情,她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倒是落得个识趣的名声,至于后来传出来的几位娘娘如何如何喜欢她欣赏她,那就只有她阳拂柳自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而长亭这次进宫,却是直接面圣。
阳拂柳跟她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既是如此,也不差我这一次了,多一个人进宫说话,也让长公主多分宽慰,不是吗?想来,长公主也是盼望着能多收到大哥的消息。”阳拂柳自是不会放弃这个跟阳夕山重修兄妹情的机会,再次忍不住开口劝说阳夕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