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何丽的面色已恢复如常。
她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佣人扶老太太去清理伤口,一边让人处理掉刚被她一板凳敲晕的奶牛猫。
“子墨,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要再跟这群猫一起玩!”何丽一把提起地上五六岁的男孩儿,气愤道:“它们脾气这么坏!你看刚才是不是又把人给挠伤了?”
何丽抱着孩子走来,对一旁的简姚与韩江城道,“让你们见笑了。”
客厅内。
已经看过老太太,并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卓岳,让女佣送来刚洗的水果,“姚姚,江城,来尝尝我弟弟刚摘的草莓。”
现在是1996年的早春,反季节水果还不似后世那般常见。
“尝尝!尝尝!”一旁,与卓岳五官轮廓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用一个精致的小叉子,从果盘中叉起最大的一颗草莓,塞到了卓岳嘴边。
然后,他又将沾了草莓汁水的叉子,放在自己口中,一脸享受的模样,仿佛那是比草莓更加美味千百倍的东西。
简姚注意到,对方的眸光、声音与行为,都比年龄要更显幼稚。
“这位是我弟弟,卓超。”卓岳将嘴边的草莓吃下后,便为简姚与韩江城做了简单介绍,并无半分因弟弟有智力缺陷,而对其心生嫌弃,“阿超,他们是姚姚和江城。”
“姚姚好,城城好。”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的卓超,智力似乎还停留在三岁上下的水平。
“这是我的妻子何丽,儿子卓子墨。”卓岳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子墨,叫人。”
“哥哥姐姐好。”卓子墨略显苍白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委屈地攥着一个小叉子,衣袖下露出的一小截儿手臂上,有一小片不太明显的红疹。
他将叉子放在口中,却没去动桌上的水果。
“阿超,大哥突然想吃你种的胡萝卜了,你能不能帮大哥去挖一点儿?”卓岳看向一旁,已经跪到了茶几旁的卓超。
“好呀!好呀!”一听大哥想吃自己种的东西,他立即开心起身,边跑边大声说,“大哥!等我!”
阿程见状,也极有眼色地追了上去。
“我带子墨出去玩了,你们先聊。”何丽见丈夫似有话说,便抱起儿子往外走。
简姚看着那个趴在何丽肩膀上、咬着塑料水果叉的孩子,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家里比较穷,很少能吃到水果、零食的孩子,或许才有这样仔细嗦东西的习惯,可卓家住着这样的豪宅,没理由会让孩子吃不上水果。
卓岳看着简姚身旁的韩江城,抽出了一根雪茄,却未开口。
“江城,能不能给我和卓先生一会儿单独相处的时间?”简姚知道,即便自己随便说个借口,也能将韩江城支走,但她却并不想那样做。
“就一会儿。”少女歪头,面上笑容令人只觉如吃了棉花糖一般甜丝丝的。
没人能在这样的笑容下,拒绝她的要求。
“好,有事喊我。”韩江城面色微红,起身打开了阳台的落地窗。
在这里,既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又能看到简姚。
对此,卓岳那张被络腮胡包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韩老板的儿子,对姚姚你也是一片痴情。”
在这之前,简姚虽也能感受到韩江城的心思,但有了上一世闫嘉致这个人渣的前车之鉴,她一直处于被动逃避状态。
此刻,有人将这件事挑明,简姚多少有些不太自在,她端起桌上红茶,抿了一口,直奔主题,道:“卓先生,您这次想问什么?”
此言一出,卓岳的目光,从不远处的韩江城身上收回,看向简姚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我好奇,姚姚你先前是怎么知道,我回家必经之路上有炸药,以及,雪茄身上有钢针的?”
其实,一开始,卓岳也曾怀疑过简姚是否跟这些事情有关,但经过调查之后,才排除了她的嫌疑。
“这些,不都是卓先生,您自己发现的吗?”简姚继续优雅品茶,她的确是想要还对方一个人情,却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能力。
“哦?”卓岳浓密的眉梢微压,倏儿又缓缓放松,笑道,“还真如你所说。”
无论是不能走桥,还是带雪茄去看医生,所有的事情,简姚都并未说原因,也未说结果。
一切,都是他自己发现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卓岳才更加觉得面前的少女,似乎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能力。
“而我,只是能推演出一些,跟卓先生有关且即将发生的事情罢了。”这样的事情,简姚知道街边算命的神棍都懂上一些。
“推演?”卓岳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一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不知卓先生,今天想推演什么?”简姚也立即摆起来街边神棍的谱儿。
“昨天,在八仙楼里,救下晕倒的赵之行、选中那两块翡翠原石,也是你推演出来的吗?”卓岳本不想提八仙楼。
但,一想到先前因为儿子时常无故大哭,家里的猫猫狗狗也经常在不发情与做过绝育的情况下、彻夜嚎叫之事,他也曾请过不少兽医、风水先生、甚至街边神棍,一番检查之后,都说可能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唯独面前少女,告诉自己带着猫去医院检查。
“一半是能力,一半是运气。”简姚故意回答地模棱两可。
救下晕倒的赵先生一事,如果不是她“运气好”手脚快,定然赶不到那些贴身保镖们前面。
“那能麻烦你,帮我儿子子墨和弟弟卓超,推演一下他们日后可能会遇到的劫难吗。”这两人,都是卓岳的至亲至爱之人,又都手无缚鸡之力,最是令他忧心。
“不算你自己?”简姚略有些好奇。
人都是自私的,大部分人在遇到能“预知”未来的机会时,几乎都是先去看自己的未来。
未曾想,面前男人想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和弟弟。
卓岳起身,看向窗外灼目日光,思绪仿佛已穿过时空,“当年,我跟另一个帮派抢占地盘火拼时,是子墨即将临盘的母亲,替我挡了一枪,用她的命换了我一命;阿超也是那个时候,背着我逃出包围时,伤到了大脑。”
卓岳只觉,自己这辈子,欠他们太多。
“珍惜眼前人,的确是对已故者最好的安慰。”简姚未曾想,如他这般叱咤风云的人物,竟也有那般惨烈的过往。
“卓先生,麻烦你先给我讲一讲你最近调查到的情况,我再帮你推演。”简姚知道,能将事业做大、光隆腾歌舞厅里就有几百上千名小弟的卓岳,定然不是什么小人物,也一定能查出不少东西来。
“当日,我在避开桥上炸弹之后,查出那件事是一个想借我来打通海市毒品渠道、却被我拒绝的毒枭所为。”
“我便把他们的行踪信息,透露给了警方。”卓岳说起将那一群连缉毒警察们辛苦追查三年多,都尚未剿灭的制毒、贩卖毒品的团伙行踪上报一事,说的云淡风轻。
仿佛,那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事情。
简姚心中略有些惊诧,更多的,则是对一位能守住底线的大佬的赞许。
“后来,阿程按照姚姚你说的,带着雪茄去医院检查时,在它的身体里查出有三根钢针,家里不少宠物经检查,发现它们的身体里,都有少则两三枚、多则七八枚的钢针,医生说,子墨身体里最久的那一根钢针,至少已有三年时间。”
就连卓超身体里,也有。
经此一事,卓岳派人将自己身边的人都仔细盘查了,但却未能查到多少有用信息。
故而,他这才想请似乎能未卜先知的简姚,来家中看看。
“这么说,现在的卓夫人,并不是您的原配夫人对吧?”听完这些,简姚的脑海中,却闪过先前帮卓子墨扶起小火车的那位老太太,在见到何丽时,似乎很是害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