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在暗夜里绽放出一抹靡艳的笑容,至少映入陆振华眼底,那是意味深长的笑。
她决计是有备而来。
陆振华忽然来了兴趣,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到底哪来的勇气拦自己的军车?
“我怀孕了!”
午夜里,哪里来的一声幽叹,宛若魑魅妖娆。
“哦?”
陆振华一条眉毛挑起来。
他阅历丰富,根本无惧于这句话的威慑力。
他多年前早已经接受自己生了一个混蛋儿子的命运,从陆少东十五岁起,找上门来要说法的女人或者是她们的家人,虽然,朱钦兰是第一个怀孕的,可是深圳不是也有个么?那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他凭什么会考虑她呢?
“是个儿子,做b超的时候大夫说过了。”
朱钦兰又添了一句话。
“那又如何呢。”
陆振华低声道。
他摆明了不为所动。
香火肯定是要人继承的,但是也不缺这一个。
朱钦兰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一份文件,陆振华接过来义瞧,离婚协议书五个字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意思?”
朱钦兰莞尔一笑:“陆伯伯,请允许我这么叫您,我知道我是配不上少东的,当初江指导和主任让我来相亲,提前给我打过预防针,让我小心被少东玩弄,记住自己只是走个过场,不得罪您夫人就行了。”
陆振华好生听着,江春红这个安排他一点也不意外,那女人是出了名长袖善舞的,自己家的那个女人反倒没有她伶俐。
“可是……人是克制不住自己情感的,起先我以为我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后来我却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既然这样……我认命了,少东他是师长,又上过越战,截获了文物走私,他前途不可限量,整个m城怕也没有人能配得上,更何况是我,事已至此,我绝不奢望可以当少东的妻子,我只希望能够为他生下一个有名分的儿子,等这孩子满月了,我就跟他离婚。”
所以这是一份事先签好的离婚协议,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满月了,还不记事的时候,她就离开陆少东。
这……
陆振华眼底露出一抹欣赏的光芒。
这是个很聪明,很审时度势的女人。
“他糊涂了这么多年,唯一明白过的时候怕就是遇上你了。”
朱钦兰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仿佛她就是个随时等待着被命运宰割的女子。
陆振华眼底没有怜惜,他的怜惜在很多年前已经被一个女人的逝世给消磨完了。
“回去等音信吧,我会让我的秘书去文工团跟你们领导联系。”
朱钦兰是被一辆军车给送回去的,礼遇规格算是很高了。
陆振华无疑被她的条件打动了,先跟陆少东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挂在陆家的户口本上。
然后等孩子满月了,再低调离婚。
结婚也要低调,越低调越好,不大张旗鼓的办事,最好悄无声息地进行。
这样一来,既不影响陆少东过几年去京城攀高枝,还可以多点香火。
这计划生育的政策啊,搞得一些封建的人头发都要急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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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东在医院里昏迷了一整个晚上,病情远远比医生诊断的要复杂。
他急火攻心晕厥的,可是那味火却消不下去。
眼看着快早上了,人还没苏醒,医院半夜召开了紧急座谈会,要展开专门的治疗。
陆振华那边第二天听说了情况,更加急躁。
这小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命!
整整三天三夜,医院里领导已经开始发飙骂医生无能了。
陆少东才有苏醒的迹象,男人终于醒过来,可是没有丝毫好转的意思。
他整个人双目充血,面色苍白,腮帮子肿着,牙齿疼得要命,扁桃体也发炎了,听说肺部有火和血痰没有清理干净。
病来如山倒,不外如是了。
陆少东躺在病床上,连话也说不得,一双眼珠子如枯萎的果实似的挂在两个眼窟窿里。
陆振华来看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好点儿了吧?”
首长发话,哪有人敢不接。
可是陆少东偏就屁都不放一个。
陆振华这回却学聪明了,顺着毛撸。
“你也莫急,深圳那边跟你闹腾呢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急,越办不成事情。”
陆少东警惕起来,这个老东西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振华没多说,起身背着手,围着他的病床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那个朱钦兰也怀孕了,还是个儿子,咱得认回来。”
陆少东的眼珠子里顿时恢复了一线生机,怀孕?
他碰都没碰过她,怀的哪门子孕?
这女人是在搞什么鬼,居然还跟他老爹勾搭到一起了。
要是可以说话,陆少东绝对要问一句,她怀的是陆振华的,还是自己?
可见老天爷剥夺他说话的能力是有原因的,积点口德。
陆振华叹了一口气:“她答应等孩子出世满月之后,她就跟你离婚,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不是想娶深圳的那个女军医过门吗?你先把她给娶了,等孩子生下来满了月,你再离婚去娶另外一个,咱们老陆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面。”
他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陆少东心里一清二楚。
这个老东西怎么会忽然那么好心让自己去娶蔺婷婷,他大约就是被朱钦兰那个女人给哄住了,以为有这么天大的好事情。
“行!”
男人沙哑着嗓子溢出一声。
吓了陆振华一跳,他转过身来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痛心疾首:“你看看你,把自己作成了什么样子!”
他似乎全然忘了,当初十岁的少年重新走进陆家大门的时候,又是怎样褴褛狼狈的光景。
蔺婷婷让他黯然神伤,形销骨立,可是她给了他爱和温暖。
身为父亲的陆振华,却亲手破碎了他的家庭童年,甚至逼死了他的母亲。
陆少东疲惫地往后一躺,他心底涌动着无穷恨意,老天无眼,点燃了这世上万家灯火,却吹熄了他家的一盏,至今也不让他擦燃一点火星。
他偏要与天与地与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