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芳见都这样着急,忙请她们先坐下,又让丫鬟上了茶,戏噱道你们才嫁了多久,都变成这样的急性子了?”
裴舒兰端了茶,浅尝了一口,放下茶杯问道这好象是上好的大红袍,你这里如何有这样的好茶?”
裴舒芳脸上微红,低了头不,手里拿着个帕子绞来绞去。
裴舒芬看见三姐这个样子,定是跟她的亲事有关了,不由酸溜溜地道三姐,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谁都,圣上开始选秀,如三姐这样的,正是上上之选,三姐又何必要急着找一般人家嫁出去?”就算有大红袍又怎样?进了宫,大红袍泡得水可以拿来洗澡。
裴舒芳听了裴舒芬的话,但笑不语。嫡母和父亲为了她的亲事,前一阵子也操碎了心。她的生母虽然不在了,嫡母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给她的待遇,同裴舒凡在家是一样的。除了她没有同一样去学堂跟着大哥们一起念书,在吃穿用度上,跟没有任何不同。而且就算没有去学堂跟着正经地念经史子集,嫡母也给她们请了女,识字做诗看帐盘点,都是教了又教的。——况且学得一身男儿的本事又怎样?就是嫡母也是后悔当初把当男儿教养的。
再说了,进宫,对裴家又有好处?的大哥裴书仁,眼看要入文渊阁的人,若是入宫,大哥肯定再也别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而没有了强势的娘家,在宫里又能熬出头?
“四妹,你虽然比我早嫁几天,我还是当你是。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母亲和父亲,都给我打算好了。”裴舒芳笑着对裴舒芬道。
裴舒兰有些着急了,推着裴舒芳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哪一家的?”
裴舒芬也有些好奇:能让的嫡母和父亲放弃入宫的荣耀,给三姐择的亲事,一定不同凡响……
裴舒芳脸又红了一红,抬头看看和期待的眼光,终于低声道是皇商罗家的嫡长子……”
裴舒芬有些失望,一只手在桌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拧着眉头道三姐,你就算是庶出,也是三朝首辅的亲生女儿。我们裴家,是大齐朝首屈一指的书香世家,父子两状元,一门四进士,哪一家都比不上的。——母亲别人不好找,偏要给你找一户商户人家?”
大齐朝的商家虽然不是贱籍,可是社会地位当然比不上仕子官家,就连比耕读传家的农户也要差上一篾片……
裴舒兰倒是笑了,对裴舒芬道四妹,你是做宁远侯府的当家人的?你竟然连我们大齐朝最大的皇商罗家都不晓得?”又看着裴舒芳笑三妹,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大觉寺的菩萨面前求得签?——可不就应了今天?”
那时她们三陪着夏上京探望嫡姐裴舒凡,先去了大觉寺点长明灯,她们三人顺便求了签。记得当时三姑娘裴舒芳求得签是“一春万事苦忧煎,夏里营求始帖然;更遇秋成冬至后,恰如骑鹤与腰缠。”当时夏还打趣,说他们家还会出一个女陶朱不成?
陶朱陶朱,可不就是商家里的老大?
裴舒芳也想起了夏的话,心里更是添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桩婚事,想也是菩萨早就定好的。
“最大的皇商?”裴舒芬觉得确实有些孤陋寡闻了。不过她还是撇撇嘴,不屑地道就算是最大的皇商,也是商家。母亲和父亲就找不到一家像样的官家,来给我们三姐提亲?”
裴舒兰和裴舒芳有些尴尬。她们三人都是庶女,一般官家的嫡子,当然不会求娶庶女,除非是寻填房。可是裴老爷和夏对家出了个填房,已经很恼怒了,扬言就算留着裴舒芳不嫁,也不想她再步裴舒芬的后尘。
裴舒芳见四妹裴舒芬似乎怪在嫡母头上,脸色微沉,不再言语。
裴舒芳的大丫鬟桐雁见主子不好开口为的未婚夫说好话,忙笑着行了礼,才道敢叫二姑奶奶和四姑奶奶知晓,给我们姑娘说得这门亲事,乃是皇商罗家的嫡长子,也是进士,还是大少爷的同年,如今听说在吏部做给事中。”吏部给事中,七品衔,品级虽低,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官儿,而且是有直达上意、上朝听政的权力,就连吏部侍郎和尚书,也不能小看了他这个给事中。
裴舒芬如今也对大齐朝的官位品级有所了解,听说这皇商嫡长子居然会念书,还中了进士,成了官身,便闭了嘴。——更别说还坐在给事中这样炙手可热的位置上。这门姻亲,说实话,比入宫为妃还要强些。
裴舒兰越听越欢喜,拉着裴舒芳的手,打趣道难怪说不出口。——这样好的人,就被你拣着了?”
裴舒芳脸色更红。那皇商嫡长子名叫罗开源,上门的时候,嫡母夏让她屏风后见了一面,生得出奇的好,特别是一双眼睛明澈淡然,让她一见就生了好感。——有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人,不会是个糊涂人。
裴舒芬见三姐确实有了好去处,也不再相劝。抬眼看了一旁的大丫鬟桐雁几眼,笑道好丫鬟,你们姑娘有了好去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以后陪嫁,跟你们姑娘共侍一夫,也全了你们主仆的一番情意。”
桐雁不妨四姑奶奶老着脸,在未出阁的三姑娘面前说这种话,可又不甘心被冤了去,咬了咬牙,跪下道四姑奶奶惯会说笑。我们姑娘出了阁,奴婢还指着姑娘给寻一门好亲事呢。——我们哪是那牌面上的人,哪有脸共……共……”“共侍一夫”这四个字,连桐雁都说不出口。
裴舒芳见四妹裴舒芬越发放肆,也沉了脸,正色道四,你再这样,莫怪我不顾情分?”
裴舒芳外表和善,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一声恼了,也是硬得能在地上砸个坑的主儿。
夏和裴老爷深知裴舒芳这个性子,又因为选秀之事迫在眉睫,才答应了这门亲事。——皇商罗家既然是大齐朝最大的皇商,家里肯定不比伯爵侯府要差,也是一大家子人。没有几分气性和手段,断是做不了那种家族里的主母的。
裴舒芬这两年在侯府里做当家人,也养了几分脾气。听了三姐裴舒芳的话,脸上过不去,涨红着脸起了身,道告辞了。”说着,扶了丫鬟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裴舒芳的院子,回宁远侯府去了。
裴舒兰见裴舒芬一行人走远了,才对裴舒芳叹气道你又何苦跟她一般见识?她年岁小,要说如今也比先在家的时候好了许多了,不过还是有些着三不着两。我们做的,多让让她就是了。”
裴舒芳正色道我倒觉得,我们就是太让着她了,才让她养成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二姐你不,她在侯府……”说着,裴舒芳将在家里听说的四妹裴舒芬在侯府的事说了一遍。
当听到裴舒芬答应五年之内不要孩子的时候,裴舒兰也倒抽一口气,道她敢这样托大?”
“不是她托大,是她不得不……”裴舒芳到底在家里,的事情,比出嫁的裴舒兰多一些。
裴舒兰再叹一口气,道四妹当初也不知啦,死活要给人做填房。现在吃到苦头,行事总有几分酸劲,也不奇怪。”
裴舒芳不想再提裴舒芬,笑着让丫鬟桐雁去做两样点心端,又吩咐道对厨房的人说一声,就说四妹已经了,让他们别做多了饭菜,就按着平日里我和二喜爱吃得几样做了送就行了。”大嫂沈氏吩咐了厨房做一桌客房,给裴舒芳的院子里送。如今裴舒芬已经提前了,也不用做一大桌子菜白瞎了。
桐雁领命而去,裴舒兰也打发了的丫鬟出去歇息,屋里只留下俩说体己话,外面留了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守门。
裴舒芳见人都走了,才问起裴舒兰的近况,道你如今过得怎样?”
裴舒兰嫁得是首辅赵之庆的庶长子赵振邦。当时嫁之前,就赵振邦跟的贴身丫鬟生了个出来了。裴舒芳问得,当然是这件事。
裴舒兰也心知肚明三妹问得是事,抿着嘴笑道我进门之后,那生了的丫鬟就被赵家打发了。”
“那孩子呢?”裴舒芳问道。这算是留子去母?——若是让裴舒兰养着孩子,岂不是更麻烦?
裴舒兰摇摇头,像是在否认裴舒芳没有问出来的话,道那孩子过继给他们赵家族里一家无子的远房亲戚那里去了。”
裴舒芳松了一口气,道这倒还好。这孩子好歹得了个出身,也算是正经的嗣子。”
裴舒兰性子绵软良善,不是那等赶尽杀绝的狠心人,也点头道我跟夫君说了,这孩子就算过继,也是他的亲生子,以后能照料的,也都照应一番,别给了人就撒手不管了。——也算是给结个善缘。”
两说完知心话,各自心满意足,相约等裴舒芳出嫁的时候再见。
裴舒兰离开娘家回赵家府上的时候,已经几乎到了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京城南面一座小小的三进宅院里,也鳞次栉比地燃起了一盏盏方方正正地玻璃风灯。
桐露坐在屋里,手里不断拨着算盘,盘点自家海货铺子里一月来的帐目。
罗开潮掀开帘子进到屋里,看见桐露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纤手如玉,在黑曜石做得算盘珠上翻飞,一时看呆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