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花开花落上

“如果不清醒,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离大限能有多远?”贺宁馨反问道。

宋医正苦笑,“也不远了。——所以,夫人就当我刚才说得是废话,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贺宁馨心下恻然,知道如今就是有灵丹妙药,也是无力回天。只能安慰自己,让卢宜昭临死的时候清醒过来,帮她的儿子一把,也体会到老国公爷的苦心,应该也是卢宜昭自己愿意的吧?

贺宁馨一边想着晚上如何跟简飞扬交待此事,一边郑重谢过宋医正,命人送他出府。

等晚上简飞扬从衙门里回来,贺宁馨便原原本本将宋医正说得话转述了一遍。

简飞扬半天没有说话。

贺宁馨等了半晌,简飞扬却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去外书房理一理。”说完,快步离开了内室,往外院里去了。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不想在她面前失态,而且作为儿子,刚得知亲生母亲尚在人世,马上又要面临天人永隔的局面,心里的难过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和明白的,便没有拦着他,也没有追上去。

简飞扬半夜才回到内室。洗漱之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贺宁馨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打个盹儿,又被简飞扬吵醒了。

“回来了?事都办完了吧?”贺宁馨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帐帘里面的黑暗。

“嗯。”简飞扬一面说,一面掀开被子躺进去,抱着贺宁馨在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道:“睡吧。明儿还要劳心费力,可别累狠了。”

贺宁馨便知道简飞扬是赞同了她的主意。

既然两人都同意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再拖不知会出什么问题。

简飞扬虽然难受,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与其让娘亲一直在糊涂中离开人世,还不如唤醒她,让她知道爹爹的一番苦心,想必也能了了娘亲和爹爹的一番心意。

贺宁馨想起还在缇骑诏狱里面的杨兰,担心地问了一句,道:“杨兰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事情?”那位买通东南道上的黑道,屠了卢家庄的神秘人,仍然让贺宁馨有些心惊肉跳。

简飞扬一时语塞。其实安郡王将杨兰交给属下用刑的时候,已经毒哑了她。她若是还有要招的,也只能拿笔写下来。可是用了拶刑之后,她的手指头还能拿笔吗?简飞扬深表怀疑。

不过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想贺宁馨知道,所以上一次,他只是含糊其词,说还在审,不知能不能问出别的什么。

现在贺宁馨问起来,简飞扬只好道:“……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贺宁馨心里一惊,清醒了几分,低声问道:“可是用了大刑?”

简飞扬点点头,把贺宁馨又搂紧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道:“安郡王担心她说得太多,将我们镇国公府扯进去。所以我们俩问完话之后,就将她毒哑了,交给下属动刑。不过是惩罚的意思,也算是为卢家庄枉死的数百条人命赎罪。”

贺宁馨有几分不安,在简飞扬怀里挪动了几下,道:“我还是觉得那个神秘人,是实有其人的。”

简飞扬默然了半晌,道:“就算有,也掩盖不了她们母女的罪孽。”

贺宁馨笑了一下。贪念人人都有,不过一般人的贪念,都是在一定的范围以内,不会超出自身的境遇太多。

而杨兰的贪念,却是让人匪夷所思,完全不顾她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境遇。

一般的名ji从良,要么隐姓埋名,嫁给穷家小户,拿着当年的私房贴补婆家,才能坐稳正妻的位置。若是不想嫁给穷家小户,而是要进大户人家,做到外宅也就到了头了,不可能进府去做妾。

这位堂主夫人杨兰,不仅不想做妾,还奢望正妻的位置,难怪那位卢老太爷后来厌了她,连外宅都不想维持,只想打发她走人。

一般的女人,对这些奢望不到的东西,根本想都不会想,更别说跟自己的男人一再提起来,都知道只会徒惹笑柄,自讨没趣。

而杨兰跟着卢家大公子的时候,不仅提过多次想跟卢公子做正头夫妻,而且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灌输到女儿脑子里,居然让卢盈奢望以一个丫鬟之身,就能做三百年勋贵人家的主母

可是这样的贪念,在风云际会,朝政更迭之下,居然让她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见人力有时穷,天意不可测。

要说当年老镇国公简士弘的计策,不是不完备的。先让同自己夫人生得相像的丫鬟顶替夫人的位置,瞒下夫人生了恶疾的消息,将庞贵妃的黑手挡在府外。然后在夫人快要病好、自己打算金殿赴死的时候,做好了两手准备。

首先将家里的绝大部分财产运到祖籍藏匿起来,这样若是自己一死,镇国公府抗不住庞贵妃的反扑,一家大小全部被杀,至少也能将财产留给族里的远亲。

其次,若是庞贵妃没有那样大的本事,镇国公府只是被夺爵削职为民,病好后的卢宜昭在自己娘家卢家的扶持下,护住一家大小是没有问题的。

而那个被拿来当了幌子的丫鬟卢盈,估计根本没有放在老镇国公眼里。说不定他还觉得,当时假的镇国公夫人待在明面上,更能挡住庞贵妃的明枪暗箭。卢宜昭便可以在幕后操纵前头的丫鬟卢盈,得以带着孩子全身而退,甚至必要时拿卢盈做替罪羊,丢卒保车。

老镇国公简士弘甚至考虑到了这个丫鬟是不是会恋栈不去,所以留下遗书,说如果卢盈不肯相让,便命大儿简飞扬斩杀卢盈。

可惜这一切的打算,都坏在一个问题上,便是自己妻子的娘家卢家不仅没有成为自己妻子的倚仗,反而被灭了族。如果卢家没有被灭,卢宜昭就算没有像他预料的一样很快病愈,卢盈也坐不住这正室嫡妻的位置。——卢家也是百年世家,可不是吃素的,是不可能被卢盈从卢宜昭那里偷师学来的三脚猫功夫骗过去的。她也只能骗骗陌生人,或者是几岁大的小孩子。

还有卢盈比一般人更盛的贪念,也是出自老镇国公意料之外的。他大概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丫鬟卢盈背后,还有那样一个更胆大妄为的母亲,才教出了卢盈这样一个四不像的女儿。

说起来,若不是有简家家财的诱惑,真正的简老夫人卢宜昭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不过光凭这一点,老镇国公简士弘大概就能含笑九泉了。——至少,他还是用某种法子护住了自己的妻子不被人轻易害了性命。

贺宁馨在简飞扬怀里仔细跟他分析着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道:“明日晚上三更之后,你命那几个看着卢盈的婆子,给她换上丫鬟的装束,蒙了头,带到平章院里去。”

平章院是以前老镇国公简士弘同国公夫人卢宜昭住的上房院子,后来被卢盈占了。贺宁馨嫁过来之后,两人还有过一番争执。卢盈曾经在那里挖了个坑,想让贺宁馨跳进去,绝了她同简飞扬的后嗣。结果贺宁馨虚晃一枪,将简老夫人诓出来之后,根本没有搬进去。这事让假的简老夫人卢盈气得中风,从此便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如果要唤醒卢宜昭的记忆,还原当年的场景十分重要。

贺宁馨便问简飞扬:“你记不记得,你爹和你母亲当年的上房是什么样子的陈设?”

简飞扬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不太记得了。我记事以后,就很少去平章院。我爹只许我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别说平章院,就连后花园里他同我娘一起住的小院子,我都没有去过。”

简飞扬小得时候,不知道爹爹为何不去娘的院子,反而天天去后花园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住。后来他回到东南万州祖籍,偷听到自己是庶子的时候,又觉得爹爹是个宠妾灭妻之人,先有自己这个庶长子的出世,后来又日日去后花园里妾室的院子里住,将嫡妻抛在一边……

凡此种种,居然都是误会。

简飞扬叹了一口气,对贺宁馨道:“现在看来,幸亏羌族人没有我们中原人狡诈。不然凭我的脑子,不一定斗得过他们。”

贺宁馨忙安慰他,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打仗靠的是实力,阴谋诡计只能得一时之功。可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简飞扬笑了笑,在贺宁馨脸上亲了一下,道:“我媳妇说得话,就是好听。”

贺宁馨嘴角微翘,道:“如果你不记得,我就按照一般国公府上房的陈设,将平章院的内室布置起来。”想了想,还是打算到时候再带着娘亲卢宜昭过去,问问她有什么印象,让她帮着布置屋子,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既然要在那里演上一出大戏,清场便是必要的。

简飞扬便答应从安郡王那里借几个缇骑的女番子过来,护住平章院的外围,以免有人偷闯。

“你带着二弟,躲到里面的隔间里去。我会事先在隔间的板壁那里,留下几个缝隙。如果你们想看看当时的情形,也可以从缝隙里面看见。——不过就得辛苦二弟几分,不能让他出声,也不能让他弄出响动。”贺宁馨又对简飞扬说道。

简飞扬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看紧他的。”到时候会将他堵了嘴,捆成个粽子样儿。

贺宁馨踌躇了一番,又问道:“我想让表妹也过来。她到底是卢家人,而且,她说不定还知道些别的事情。到时候,让她同你们一起躲在隔间里好不好?”为了挽回简飞振,贺宁馨也算是煞费苦心。知道简飞振对卢珍娴有心,如果卢珍娴也帮着卢宜昭说话,简飞振应该会仔细考虑吧?

从贺宁馨知道卢家人被灭,同杨兰有脱不开的干系之后,她就对卢珍娴爹娘的死,有了某种怀疑。原因很简单,当时卢珍娴的爹娘带着她逃到简家庄上的时候,正是卢家被灭的时候。杨兰和卢盈想得是卢家人都死绝了,她们才能鸠占雀巢。那时候若是让杨兰得知卢家还有三条漏网之鱼,会不会……而留下卢珍娴,不知是她们计划之中,还是计划之外的。

如果幸运的话,贺宁馨明日想将这些疑团都一网打尽。

其实很多事情,她自己都有猜测。如果明日卢宜昭仍然无动于衷,不能开口说话,贺宁馨打算来个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看看自己能不能骗到卢盈这个骗子。

当然,若是她的布置起了作用,让卢宜昭亲自开口,揭穿卢盈的真面目,肯定比贺宁馨出马更管用。

“飞怡那里怎么办?——你打不打算让她知道真相?”贺宁馨不是很确定。简飞怡只是个女儿,将来总是要嫁出去的。让她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白白让她伤心而已。

简飞扬也是同贺宁馨想得一样,便道:“飞怡就算了。等这桩事了结,你就多上点心,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她的年岁也不小了。”

贺宁馨笑着应了,两人忙了一天,也都累了,便各自歇息。

到了第二天,简飞扬上朝去之后,贺宁馨便约了卢珍娴一起去后花园东南角的小院子,亲自带了卢宜昭出来,往平章院里去了。

这些日子,贺宁馨天天过来,跟卢宜昭说说话,或是跟她一起做针线。卢宜昭已经对贺宁馨很是熟悉,偶尔还能看着她笑一笑。贺宁馨让她做什么,她都会跟着去做。

所以旁人不能将她请出那个小院子,贺宁馨却可以。又加上有卢珍娴跟着,卢宜昭脸上的神色更是祥和。

一行人来到平章院里,贺宁馨命丫鬟婆子都等在外面,不要让人闯进来。自己和卢珍娴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卢宜昭进了平章院上房的内室。

只见内室里如雪洞一般,诸般帐帘陈设都被贺宁馨事先收起来了,等着今日再重新布置。

看见内室里摆放的家私,卢宜昭的眼里出现一丝困惑的神色,眉头更是不由自主的跳动了几下。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真的是很感激大家。居然把俺送到了第三名的位置待了这么多天。俺还以为是昙花一现,很快会被人追上的。~~o(》_《)o~~

多谢大家的鼓励,后面的故事更精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0(∩_∩)O

第九十二长花开花落中

卢宜昭的神情没有逃过贺宁馨一直关注的眼睛。

看见卢宜昭对这里似曾相识的样子,贺宁馨心里的底气更足了。她伸手轻轻拉了卢珍娴的衣袖一把,两人一起走到内室的长榻边,拿起一幅宝蓝色绣着万字不到头的挂帘,在屋里的千工拔步床前比划了几下,对卢宜昭问道:“娘,您觉得这幅帘子挂在这里怎么样?”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贺宁馨同简飞扬都已经改了称呼,叫卢宜昭“娘”,卢珍娴也跟着叫“姑母”,只盼着这些称呼能唤起她的一些记忆。

卢宜昭对贺宁馨的称呼没有似乎反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那幅挂帘。

贺宁馨便对卢珍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将挂帘铺展开来,就要往那千工拔步床前面的横梁上挂。

卢宜昭突然出声道:“不是这个。”说着,走到放着挂帘帐幔的长榻边,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半天,找出一幅暗金色织锦云纹的挂帘,对贺宁馨和卢珍娴道:“挂这幅。”两眼已经有了些神采,不像以前直愣愣,诸事不理的样子。

贺宁馨压抑住心头的喜悦,同卢珍娴对视一眼,便走上前去,从卢宜昭手里接过暗金色挂帘,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也好,这幅看上去更悦目一些。”说着,贺宁馨同卢珍娴一起将挂帘挂了起来。

雪洞一般的屋里,立时增添了一丝暖意,有了些鲜活的气息。

卢宜昭在屋里慢慢走着,四处看了看,指着墙脚边一处空荡荡的地方,道:“这里放一对连珠瓶,最好是汝窑的雨过天青色。春天里插迎春花,夏季换粉色菡萏,秋季可以放金桂,冬季养腊梅。四时都有供养,不用特别挑奇珍异草。”

贺宁馨听了卢宜昭的话,又惊又喜。这可是自从她见到卢宜昭以来,听见她说过的最长的话。

卢珍娴也非常惊讶,悄悄对贺宁馨道:“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卢家庄上房正屋的连珠瓶里,经常就只放着这几种花……”

贺宁馨也对卢珍娴道:“大概是从小的见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说完这话,贺宁馨忙出去对外面候着的大丫鬟扶风道:“去库房挑两个连珠瓶过来,找一找有没有汝窑的雨过天青色连珠瓶。再去后花园看看有没有什么应景的花卉,摘几支放进去,一起送过来。”

扶风不知何意,倒也没有多问,忙忙地带了几个婆子去库房里寻连珠瓶去了。

贺宁馨回到内室,看见卢宜昭已经站在一架精致的紫檀木多宝格前面,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里明明有一对四羊青铜香炉,到哪里去了?”

贺宁馨这时走到卢宜昭身边,笑道:“娘帮我们再看看,这多宝格上可要摆满了才好看呢。”

卢宜昭却笑着斜睨了贺宁馨一眼,道:“你这话不妥了。多宝格上,要留白方好看。全放得满满地,也不嫌挤得慌。”

贺宁馨被卢宜昭这一眼看得心里怦怦直跳。

虽然卢宜昭被岁月摧残得面目全非,可是大家闺秀的风仪犹在,不经意的顾盼之间,依然能看出昔日的风采。这种气度,不是假的简老夫人卢盈拿腔拿调的摆架子装得出来的。

卢珍娴跟在卢宜昭后面亦步亦趋,将她要的东西都记了下来。

等卢宜昭累了,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歇息起来,卢珍娴赶紧将她记下的物品交给贺宁馨。

贺宁馨看了看,对卢珍娴笑道:“看这样子,娘应该快好了。”

也许被尘封的记忆,会借着这些一帐一瓶,一花一草,冲破桎梏,重见天日。

卢珍娴却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拉了贺宁馨到屋子的一角,轻声问道:“若是我姑母真的清醒过来,大嫂打算如何处置那贱婢卢盈?”

贺宁馨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这就得看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还有,也得看二弟怎么选了。”

卢珍娴放开贺宁馨的衣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越发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贺宁馨出到外屋,正好看见大丫鬟扶风带着几个婆子,抬了两个半人高的连珠瓶过来。

看见贺宁馨站在屋前的台阶上,扶风快走几步,到贺宁馨面前屈膝行礼回道:“夫人真是神机妙算。那库房里还真的有一对雨过天青色的连珠瓶。管库房的婆子说,以前本来是在平章院里放着的,后来老夫人嫌这对花瓶太过老气,让人拿回去放到库房里,另挑了一对五彩珐琅青玉樽放到房里去了。”那对五彩珐琅青玉樽当然已经被贺宁馨收起来了。

贺宁馨笑着命那两个婆子将连珠瓶搬到屋子里面,又将卢珍娴刚才记得单子交给扶风,吩咐道:“照着单子去库房把这些东西取过来,记着,要快一些。”

扶风接过单子,又忙忙地去库房里寻东西去了。

贺宁馨回到里屋,看见那两个婆子已经将连珠瓶摆放整齐,瓶里面随便插着两支粉白色的仙客来,不是什么名种,但是开得硕大、蓬勃,有股子勃勃的生机。

卢宜昭看着连珠瓶里的仙客来,满是欢喜的样子,连一向对花草不感兴趣的贺宁馨也看住了,顿时觉得这插了仙客来的连珠瓶摆放在内室里,一下子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以前这里还有一张红木的长案,放在隔间的南窗底下。我在那里绣花,他在一旁写字,读书……”卢宜昭突然又冒出一句话,说着便起身,非常熟练地往隔间里去了。

贺宁馨有些着急。那隔间本是准备了今天晚上让简飞扬、简飞振和卢珍娴躲在里面看好戏的,里面的家什都命人搬走了。

果然,卢宜昭站在隔间门口,望着完全空荡荡的屋子,眼神又有些迷乱起来,口里喃喃地道:“……怎么不一样呢?那张长案到哪里去了?”

贺宁馨见卢宜昭又有些魔障的样子,忙领了她转过身来,指着屋里刚才由卢宜昭亲自布置的内室问道:“床上的铺盖娘打算要什么样子?”将卢宜昭从隔间门口引开,来到千工拔步床前面。

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还没有放上床单和锦被。

卢宜昭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些,眼神又逐渐清明起来,闻言若有所思地道:“大红色百子缂丝被,和鸳鸯枕,这两样就够了。”又摸了摸床上的褥子,微微皱了眉头,道:“这褥子也太薄了些。以前都是垫了双层平绒的褥子,冬日里还好。天气热的时候,还要加上凉衾。”

平章院里,不论外屋还是内室,都有地龙,里面的暖阁还有火墙,冬日里自是无忧,难过的是夏天。大齐朝的富贵人家,夏日里并不敢大肆用冰,所以陇西道出产的凉衾就有些供不应求。那凉衾是冰蚕吐丝所结,和天水碧一样,产量极为稀少。就算拿着银子,没有路子,也不知到何处买去。

贺宁馨的陪嫁里,有一幅凉衾,一次都还没有用过。

卢宜昭居然也是用过凉衾的,看来无论是她的陪嫁,还是老镇国公简士弘为她准备的,她以前的日子,也是锦衣玉食,不遑多让的。

可惜这样富贵荣华的日子,在卢宜昭的这一生里,只是极短的一段时间。

贺宁馨想起来就有些心酸。——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卢家招惹了杨兰和卢盈,才引来了这样的杀身之祸?

这边三个人在千工拔步床前说着话,扶风已经将单子上的东西都寻了出来,装了几个大盒子,同几个婆子丫鬟一起抬了过来。

贺宁馨同卢宜昭和卢珍娴站在一旁,指使扶风将那些陈设一一摆放起来。

等东西全部摆好了,平章院的内室已经完全变了样儿。

卢宜昭在屋里看了看,又起身四处走动起来,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越来越深。

贺宁馨知道差不多了,便让屋里的婆子丫鬟都退下,自己和卢珍娴过去,一人一边扶了卢宜昭的胳膊,道:“吃午食的时辰到了,娘要不要去用些午食?”

卢宜昭下意识地点点头,跟着贺宁馨和卢珍娴往外走去,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往屋里看了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宁馨装作没看见,笑眯眯地对另一半的卢珍娴道:“国公爷前儿才从万州回来,这几天都忙着面圣回话,都没有功夫跟家里人好好聚一聚。”

卢宜昭听见“国公爷”三个字,全身都抖了一抖。

贺宁馨同卢珍娴马上感觉到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欣喜之色。

只要卢宜昭能清醒过来,一切难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

将卢宜昭送回后花园东南角的小院子,贺宁馨还要管家理事,便先离开那院子,回致远阁去了。单留下卢珍娴陪着卢宜昭一起用午食,吃完午食,卢宜昭又困了,去内室小睡。

卢珍娴一个人坐在外屋,拿了卢宜昭的绣活细看,比划着在自己的绣棚上学着卢宜昭的针法,慢慢绣起来。

一切就等晚上了,卢珍娴想起今天晚上要面对的事情,心里不是不高兴的。可是想起简飞振,内心又有几分恻然。

当年她还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一夜之间,自己的爹娘就染了重病,很快便撒手尘寰。她娘临死前,拉着她的手,本来有话要说,可是被卢盈抢了进来,将她一把推开。她的头撞在一旁的桌子角上,被磕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简飞振住的屋子的长榻上,额头上被简飞振拿帕子乱七八糟地包扎了一下。

后来她才知道,她在爹娘房里晕了过去,是简飞振偷偷把她拖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屋子,又寻了止血的药,摸在她额头的伤口上。若不是有简飞振,她大概也活不成了。——后来卢盈能放她一条生路,大概也是看在简飞振份上?

卢珍娴有些怔忡起来。简飞振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一来她对以前的简老夫人有心结,不想跟她再有瓜葛;二来简飞振对丫鬟们宠得太过,让她心里也不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她虽然还不至于跟丫鬟去争风吃醋,可是从这里,能看出简飞振是个容易滥情的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最痛苦的大概就是做他的妻子。他对谁都好,为了面面俱到,最后只好委屈自己的妻子。

可是今晚一过,也许简飞振就不再是以前的简飞振了。卢珍娴对他又有几分同情。

想了半天,卢珍娴又摇摇头,打算过了今晚再说。

贺宁馨回到致远阁理了理事,便听二门上的婆子过来通传,说亲家太太派了婆子过来,有话要跟夫人说。

贺宁馨知道是许夫人派过来的,忙让那婆子进来。等她一进来,贺宁馨先站起来,给自己娘家的爹娘贺大老爷和许夫人先请了安,才说起闲话。

也是昨日简飞扬派人送信到贺家,请许夫人派人过来,要将镇国公府犯了事的一些婆子丫鬟送到许夫人在东南的盐场里去。

许夫人不知镇国公府又出了何事,十分担心。可是又不见贺宁馨派人回来传话,实在忍不住了,便自己使了个婆子过来问一问。

贺宁馨十分内疚。她这两天尽忙着卢宜昭和简飞振的事,就将许夫人那边忘记了。想来娘在家里还不知怎么担心呢。

想到此,贺宁馨便对那婆子笑道:“没有什么大事。几个下人淘气,在府里斗殴,所以国公爷想着杀一儆百,以后才好打理下人。”

那婆子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道:“既如此,奴婢就回去了,早些回去,也免得我们夫人担心。”

贺宁馨点点头,起身亲自送她来到二门上。

简飞扬正好下朝回来,见到那婆子,也寒暄了几句,才同贺宁馨一起回到致远阁。

两人吃完晚饭,简飞扬问道:“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贺宁馨有七成把握,道:“我一会儿再去服侍娘吃一回药。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就算有些刺激,大概也是无碍的。”

卢珍娴那边吃完晚饭,便去将卢宜昭从小院子里领了出来,径直往平章院里去了。

贺宁馨也一早过去,带着国公夫人的凤冠霞帔,给卢宜昭装扮起来。

那边卢盈的暄荣堂里,几个看着她的聋哑婆子,一早得到简飞扬的指使,把卢盈打晕了,将她身上的华服脱了下来,又换上镇国公府里丫鬟的统一服侍,都是青色比甲,灰色棉布裙子,和白色粗布上衫。又蒙了她的头,架着往平章院里过来了。

在这之前,简飞扬早已带着堵了嘴,捆得严严实实的简飞振来到平章院内室的隔间里面,同卢珍娴待在一起,静等外面的好戏开演。

明天打算三更合一,彻底解决杨兰和卢盈。默,会损失好多点击~~~

第三十六章漫天要价第六十六章今非昔比中(五月粉红900+)第四十三章粉墨登场上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第一百零七章人小鬼大第七十章恩宠有加下第一百零五章远近亲疏中第八十九章母慈子孝下第八十三章 长线第二卷 第127章 大皇子的心事 中第八十五章还我公道下(三更合一,求粉红!)第三十七章坐地还钱第五十七章志存高远第三十三章 过墙梯 上 (含为盟主碧缕纱的和氏璧加更)第三十七章坐地还钱第八十一章 打金枝 中第三卷 第三章 以下犯上 下第四十八章儿孙满堂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谁为刀俎 中第八十五章 雷霆一击 中第七十一章 聚首 (粉红80+)第三卷 第二章 以下犯上 中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获新生第十四章 双喜临门 中第九章 笼络 下第六十九章恩宠有加中楔子第一百二十章 道高? 上第五十一章 圣心 中第八十六章情深不寿(三更合一,继续求粉红!)第三十七章 各逞奇谋 中 (含五月粉红60+)第六十四章初露端倪中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粉红+)第十五章 皇后之死 下 (含四月粉红1200+)第三十四章驸马准则中第三卷 第十一章 寿辰惊变 下第三十二章谁救了谁?(粉红+)第一百二十一章逆天的代价下(含为轩辕御谶书友的堂主加更)第一百三十章 民告官 上第七十一章 聚首 (粉红80+)第一百三十八章 储位秘辛 下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叶知秋第九十五章子嗣之重(首页封推加更,求粉红!)第五十八章 填房 下第三十一章谁是坑主?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是鱼肉 下第十五章 皇后之死 下 (含四月粉红1200+)第三十一章 家人 上第五十三章釜底抽薪第二卷 第114章 敲山震虎 上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夫唱妇随第七十章恩宠有加下第一百三十六章 储位秘幸 上第三十八章 各逞奇谋 下第三十四章 过墙梯 中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可信?第五十九章 嫁妆 上(求粉红!)第五十四章亡羊补牢上第一百四十六章各有所求第二十章 再续前缘 上第一百三十一章 镜像生变 上第一百零一章 立规矩 中第一百一十章 反击 下第一百一十三章 琅缳洞天 上第二十五章 领情 上第二卷 第134章 谁是鱼肉 中第四十四章 吊唁 上第九十三章花开花落下(三更合一,粉红加更,兼求粉红票)第五十六章亡羊补牢下第六十七章 重生 下(粉红40+)第五十二章授人以渔下第八十七章母慈子孝上第111章 为母则强第五十二章授人以渔下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谁为刀俎 中第九十章 京城三喜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思对策第三十八章偷腥的猫第六十章 嫁妆 中 (求粉求订)第六十二章灵药生变下(粉红+)第六十八章 镜像 上第九十三章 亏欠 中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紧锣密鼓第一百三十九章 金蝉脱壳 下第九十九章 分家 上第六十章灵药生变上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粉红+)第六十五章 重生 上 (求粉求订!)第一百一十二章 诏狱探访 下第十章 往事 上第六十三章落井下石中(五月粉红840+)第八章 谁是谁非第十五章 皇后之死 下 (含四月粉红1200+)第二十五章 领情 上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陷阱 上第九十六章嫁与不嫁第八十九章母慈子孝下第五十八章山居病笃第一百零三章 死亡陷阱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