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说自己的娘亲和大嫂进宫来看她了,激动地跑到凤翔宫门口去迎接她们。
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看见皇后居然到宫门口来迎接她们,也吃了一惊。再细看皇后的样子,果然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细纹更是密密麻麻,生育了四个孩子的印记终于一一显露了出来,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裴舒芬暗暗心惊,想起宏宣帝依然俊逸深沉的样子,暗叹女人真是不如男人,不经老……
皇后看见太夫人,已经泪眼盈盈起来,抓住太夫人的手,叫了一声“娘”!
太夫人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听过皇后叫“娘”了,今日听见,也忍不住眼角湿润,也抓了皇后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她进去再说。
皇后忙忍住了,对着裴舒芬点了点头,携着太夫人一起进去了。
来到皇后寝宫内室的碧纱橱内,南窗下盘了一个小小的暖炕。炕上三面靠墙的位置一溜烟摆满了大迎枕,无论坐在哪里,都可以往后舒服地靠在大迎枕上。
——正是裴舒芬按照前世的大沙发给皇后提的建议,将这座长条形的暖炕布置成了一个超大形的沙发,确实很够新颖。
宏宣帝来到皇后寝宫的时候虽然不多,对这个暖炕的布置也是赞赏有加的。
皇后将太夫人请上了暖炕里面,自己和大嫂裴舒芬一左一右坐到暖炕上,中间摆了一个黄花梨木四足上雕着镂空龙凤呈祥图案的炕桌。
宫女、内侍来回穿梭,给皇后、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上了茶和点心,俱放在她们中间的炕桌上。
皇后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了,才一手端起白玉祥纹瓷的盖碗茶盅,一手揭开盖子,拿盖子在茶盅上轻轻划了划,看着茶水不说话。
裴舒芬等了一会儿,瞥了一眼宁远侯太夫人,见太夫人还是看着皇后的样子,十分心疼的样子。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裴舒芬见谁也不说话,担心没有时间了,赶紧挑起了话题。
太夫人也连忙跟着问:“娘娘,听大皇子说,娘娘被禁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听见娘家人关切的心,已经掌不住,拿着帕子捂了嘴,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才哽咽着道:“本宫给皇儿们添麻烦了。”
裴舒芬听见还是大皇子说得那些话,有些不耐烦了,正色道:“娘娘,哭不能解决问题。臣妇知道娘娘委屈,可是娘娘若不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我们想帮也帮不了了啊。”
皇后顿了顿,将帕子扔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又从枕头底下拖出一条崭新的帕子,将脸上擦了擦,才对裴舒芬和太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便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裴舒芬凝神听着,觉得同大皇子说得八九不离十,便问道:“娘娘认为,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皇后眨了眨眼睛,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喃喃地道:“……本来以为是镇国公夫人,可是圣上不信。”
裴舒芬叹了口气,道:“娘娘这样想,这件事之后,谁得到的好处最多,谁的嫌疑就最大。”
皇后蹙了眉头·眼神游移不定起来:“你是说……”指了指西面凤栩宫的方向。
的确,此事之后,岚昭仪没了孩子,赵婕妤送了性命。而皇后自个儿呢,得罪了镇国公府,被禁足,并且被剥夺了凤印。皇贵妃却独掌了六宫大权,既在圣上那里卖好,又跟镇国公府搭上了线。
皇后禁足的这几日,也听宫女内侍闲聊过,说皇贵妃对岚昭仪十分照顾,亲自吩咐内务府,岚清宫那边,一应东西都要上好的。听说圣上十分满意,如今回了内宫,只去岚清宫和皇贵妃的凤栩宫两处,已经多日没有召过妃嫔侍寝……
听见皇后将这些事情一条条摆出来,裴舒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也是聪明人,可知道臣妇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皇后又有些怀疑:“可是她是仟么时候收买了岚昭仪的管事姑姑?按理说,她没有娘家人,谁会在宫外帮她?”
裴舒芬的眉毛挑了起来,道:“这就是臣妇今天进宫的目的。娘娘,您可知道,这位管事姑姑是哪里人?家里人又在何处?若是有个来头,侯爷也好在外面查访查访。”
皇后忙道:“本宫一直琢磨此事呢。幸好大哥大嫂跟本宫想到一起去了。”说着,从炕上起身,往内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皇后拿了本册子走进束,给裴舒芬和太夫人细看:“娘、大嫂,你们看,这就是那位管事姑姑的来历。能到宫里来做宫女,又做到管事姑姑,都得是身家清白,有据可查的人。当年她在本宫这里当差的时候,她的出身来历,便都放到本宫这里了。”
“岚昭仪可知道这些?”裴舒芬一边看,一边问。
皇后脸色有些不自然,低了头道:“……应该不知道。她那时候只是个贵人,不是一宫主位,有些东西,就没有给她。”本来是想自己留一手,结果留成了祸患。皇后此时也是悔之不迭。
裴舒芬赶忙安慰皇后,道:“有了避些东西,查起来就方便多了。娘娘这里可有纸笔,让臣妇抄录一份回去,给侯爷看看。”
皇后亲自出去拿了纸笔过来,看着裴舒芬将管事姑姑的资料都抄写了一遍。
“娘娘,我们在宫外.,自当为娘娘尽力,找出这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娘娘在宫内,也要记着盯着皇贵妃那里,且不可轻敌。”裴舒芬在皇后耳边细细地嘱咐。
“可是大皇儿让本宫什么都不要做……”皇后不知道该听谁的。
裴舒芬含笑道:“大皇子年纪轻,没有经过什么事儿,没有想那么多,也是有的。其实这样也好,糊涂一些,至少不会给娘娘惹事。”
皇后有些不高兴,如同每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一样,不喜欢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不虞道:“大皇儿从小就聪明,见事机敏。圣上待他,从来就与别的皇儿不同。”
裴舒芬知道自己是忠言逆耳,忙打圆场:“娘娘说得是。以后这些担子,都要着落在大皇子身上,娘娘现在多给大皇子一些历练也是有的。
皇后这才罢了,招呼太夫人和裴舒芬喝茶吃点心。几个人又闲话了半晌裴舒芬才看了太夫人一眼,想把自己的筹划说给皇后听。
先前从宁远侯府来到宫里的路上,裴舒芬已经在车里将自己的打算细细地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当时满口赞好,让她进了宫之后,寻了机会就同皇后说清楚。
裴舒芬的这一眼,提醒了太夫人。
太夫人从炕里面挪到炕边,裴舒芬赶紧下炕,帮太夫人穿鞋。
“你们聊老身有些累了,去娘娘的暖阁歇一歇可好?”太夫人笑着道。因是私密话题,太夫人不想坐在这里,让皇后难堪。
皇后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裴舒芬笑着对皇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转身扶着太夫人到暖阁里面,交给宫女服侍,才又转身回到里间的碧纱橱里。
皇后端坐在炕上,满脸疑虑地看着裴舒芬问道:“到底有什么事?”裴舒芬笑着坐到皇后身边,道:“娘娘见谅,臣妇僭越了。”皇后往旁边让了让,并没有端起皇后的架子,只是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急切。
裴舒芬便凑到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我们觉得,娘娘应该再要个孩子了……”皇后这时有孕才能向所有人证明,皇后仍蒙圣宠,也可以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人,让她们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皇后臊得脸都红了,低声嗔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da事?——这件事,哪是本宫说了算的?”顿了顿,皇后又轻声道:“就算本宫想生,也得怀得上才行啊……”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皇后自从西南回到京城,已经七年多了,却再无所出。
裴舒芬想了想,皇后今年三十有三。在裴舒芬的前世,这个年纪的女人,生孩子的比比皆是,并不出奇。可是在这个异世,女人过了三十,就极少能生出孩子了。皇贵妃三十岁那年生孩子,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而皇后若是有孕,就比皇贵妃更加“高龄”了。 也难怪皇后为难。女人年纪大了,就不是想生就能生了。
“娘娘,今儿舒芬就以大嫂的身份跟娘娘说话,还望娘娘不要怪罪。”裴舒芬笑盈盈地道,知道要说服皇后,还要下一番功夫。
皇后点点头,道:“自然不会怪罪。你但说无妨。”
裴舒芬便凑在皇后耳边问道:“请问娘娘的小日子准吗?”
皇后点点头,脸上的红晕稍微退了些,又想起裴舒芬是没生育过的人,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裴舒芬早想好了托辞,道:“舒芬在娘家的时候,喜爱看杂书,以前看过许多医书,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再加上早年我嫡姐裴舒凡为了生下益儿和谦谦,也是让我嫡母去寻医问药,所以我略知一二。”
皇后是知道裴舒凡当年最初为何生不出孩子的事儿,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道:“那件事,是娘对不起你嫡姐……”
裴舒芬忙拦住皇后的话头,解释道:“娘娘别这么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舒芬今日说起此事,是想娘娘相信,舒芬有法子,让娘娘增加怀孕的机会,就看娘娘愿不愿意试一试。”
皇后半信半疑,对裴舒芬低声道:“你真的有法子?”
裴舒芬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三粒药丸,还有一张药方,塞到皇后手里,道:“这是我嫡姐当年用过的方子。我在娘家的时候,一个偶尔的机会,从嫡母那里得来的。实话跟娘娘说,舒芬就正在用这些药丸,给自己补身。只等八个月后舒芬的五年之约到期,就可以有孕了。”当时发誓五年不能有孕,很快就要到期了。
皇后也是知道的,闻言已经信了大半。
可是药丸到底是入口的东西,她不敢造次,将小玻璃瓶塞回到裴舒芬手里只收了药方,道:“本宫让太医院的药师照方配药就是了。你这些药丸配制不易,还是自用吧。”
裴舒芬没有坚持,收回了小玻璃瓶,只是对皇后掩袖笑道:“娘娘体贴臣妇,臣妇有福了。只不过,娘娘若是要将方子给太医院的药师,还是得挑个心腹人选才好。不然这方子传了开去,这宫里可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小皇子小公主了。”
皇后又踌躇了:“这么厉害?”将方子拿过来仔细地看。
只见上面写着“鹿胎膏十钱、淫羊藿十钱、枸杞子十钱、当归五钱、女贞子五钱、玉竹三钱、党参三钱、杜仲四钱、黄芪四钱、熟地四钱、川芎四钱附以红糖,揉制成丸,以两次葵水之间服用为佳,当利妇人孕身。”其实是一幅促排卵的中药。
皇后看了半天,只知道避些确实是补身子的药就是不知道凑在一起,是不是功效加倍?
裴舒芬察言观色,知道皇后已经有些动心了,便又将小玻璃瓶拿了出来,道:“这是舒芬亲手制的药。皇后若是有疑虑,以后舒芬按着日子进宫,将一粒药剖成两半,舒芬跟皇后娘娘同时服用如何?”若是毒药将自己也毒死算了。
裴舒芬这样说,皇后顿时疑虑全消欣喜地道:“那就劳烦大嫂了。”又道:“今日恰好是两次葵水中间的日子,不如我们一起吃一粒?”
裴舒芬点点头,问道:“皇后娘娘可有小银刀?”
皇后又进去内室,从自己的梳妆台上,取了把小银剪子过来,问道:“没有银刀,银剪怎么样?”
裴舒芬笑着接过来,从玻璃瓶里倒出一粒黑糊糊的药丸,拿着银剪嘎崩一声,将那药剪成两半。
皇后不经意地往小银剪上扫了一眼,又等了一会儿,见那银剪也没有变黑,便道:“可以吃了吗?喝茶会不会降低药性?”
裴舒芬摇头道:“应该不会。”说着,同皇后一起,一人半粒,吃了下去。
然后裴舒芬又剪了一颗,两人又吃了下去,算是一人吃了一粒药。
吃完药,裴舒芬跟皇后咬耳朵:“圣上都什么时候召皇后侍寝?”
皇后涨红了脸,道:“圣上初一、十五都会到本宫的宫里来。只不过不是每次都办事的。
裴舒芬也有些脸红,不过还是嘱咐道:“娘娘要记得,就算吃了这药,可是没有种子,照样不能有孕的。”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皇后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可是还没有同外人谈过这些床帏之事,闻言已经羞得耳朵都红了。
裴舒芬说了半天,见皇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说,起身道:“下个月这个时候,臣妇再进宫见娘娘。若是无效,咱们继续。”又千叮咛万嘱咐,让皇后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来,就连圣上那里都要守口如瓶。若是让圣上知道皇后伙同娘家人算计他,到时候圣上一怒,皇后就算有孕也会失去圣宠。
皇后深以为然,对裴舒芬保证道:“放心吧。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无一个外人知晓。”也叮嘱裴舒芬,千万不要将药方外泄。若是这药方真的这样神奇,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皇后可真的不想看见,这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越来越多的“盛况”。
裴舒芬当着皇后的面,将药方投到旁边的熏笼里焚了,对着皇后笑道:“都记在臣妇的脑子里了。”
皇后这才放了心,对裴舒芬越发言听计从。
裴舒芬见自己的计策一条条都被皇后采纳,也十分得意,便又寒暄了几句,就同皇后告辞,出去暖阁里寻了宁远侯太夫人,一起出宫回宁远侯府去了。
回宁远侯府的车上,太夫人问起来这件事,道:“你跟娘娘都谈妥了?”
裴舒芬点头笑道:“娘娘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已经答应试一试了。”给皇后吃促排卵药的事儿,裴舒芬跟太夫人却没有提过。
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裴舒芬现在好多药方,已经是让外面的大夫改良过了。可是这个药方她不欲让外面的人知晓,只是自己将药方分了好几份,分着拿去外面给人看,另外相应添减了许多成分而已,又将药量改小,以免出现长公主那样的情况。
经过改良的药方再加上她的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用量减半,裴舒芬深信,这一次,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自己虽然陪着皇后吃了一粒药,却知道暂时对自己还不会起作用。因为这天早上,她就发现自己的小日子提前到了。
回到宁远侯府里,裴舒芬袖着那张写有管事姑姑家人信息的字条,去外院寻楚华谨。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却告诉她,侯爷出去访友去了不在府里头。
裴舒芬有些气闷,随口问道:“去哪一家了?这几天的帖子我都看过了,今天正好是个空档,没有人今天请我们啊。
秦力生笑嘻嘻地道:“回夫人的话。今日是单先生下了帖子给侯爷,邀侯爷去大觉寺听方丈讲禅很是风雅呢。”
裴舒芬心里一紧。这些天忙忙碌碌,居然将单先生这档子事给忘了。
“秦管事,我就是想问问,既然世子不需要先生了,还要单先生入府做什么?不如咱们给他介绍到别的府邸怎么样?我上次听说,定南侯府也在寻先生呢。”定南侯府就是齐姨娘的娘家。定南侯的嫡长子,也就是齐姨娘的嫡亲哥哥,便是去年年底的时候由宁远侯楚华谨一力保举去西北做了西北总兵。
秦力生打了个哈哈,敷衍道:“夫人帖子都发出去了。再说我们府里头,连几个先生住的地方都收拾齐整了。再推脱,让别人知道了,还真当咱们府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只能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一个人都养活不起。这要传出去,咱们宁远侯府的名声可就真不好听了。”
裴舒芬当然说不出她要拒绝单先生入府的真实理由,也不过是白问问,存着万一的心思,也将此事了结了为好。
既然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法子摆脱这个单先生,裴舒芬也只能暂时认了,等以后再说。
楚华谨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才回来。
知道裴舒芬白日里去外院寻过他,楚华谨便去了中澜院,问裴舒芬有何事。
裴舒芬先仔细打量了一下楚华谨,见他眉目端然,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气色很好的样子,笑着问道:“听说侯爷今日跟单先生去大觉寺了?”
楚华谨一拍大腿,对裴舒芬道:“你真是有眼光!这单先生,果然是有大才之人。别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参禅悟道,也是一把好手。今日在大觉寺,连大觉寺的方丈都险些败在他手下!若是我当年有这样的人做先生,今日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裴舒芬在心底里撇嘴,暗道,若是你从小跟着这位单先生做学生,大概也就没咱俩什么事儿了……
“侯爷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单先生再好,也只是一个落地举子,坐馆先生。而侯爷,却是经天纬地之才,治国经纶之士,哪是单先生那些花里胡哨的琴棋书画、参禅悟道,可以比拟的?”裴舒芬做出对单先生极为不屑的样子。
楚华谨听了十分受用,便将单先生抛在脑后,问裴舒芬:“你今日去宫里头见了娘娘,有些仟么事?”
裴舒芬便将皇后说得话都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劝的话说了一遍,还把抄录的管事姑姑家人的来历给侯爷看。
楚华谨仔细看了看,立时起身道:“我去外院跟人商议商议。”起身便走了。
来到外院,楚华谨立刻叫了几个善于打探消息的人,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去打听住在这里的人怎样了。
这些人打听了两日,回束给楚华谨密报,说是住在这个地址的一户人家已经被转移到京郊的一个别庄上去了。
楚华谨大喜,一边让人去打听那个庄子是谁的,一边点齐了人手,打算明天就去搜庄。
第二卷 第126 大皇子的心事 上
第二天便是宏宣七年正月初八。
这一天,京城里很多人都很忙碌。高门大族的年节吃请正进入**。初八之前,都是各家亲戚之间的走动吃请。初八之后,就轮到同僚同年和各路朋友,有些规矩大,门槛高的人家,连家里的下人都比一般人家要豪富,也会请了主子去自己家里坐一坐,吃顿酒,听场戏,联络一下主亻卜感情。
皇城外宫城里的承祥殿,是大皇子的住处。一年后,他将在这里大婚,然后搬到皇城外给他预备的亲王府里居住。皇城里的东宫当然是留给太子的,如今太子未封,皇子满了十五岁就要离开内宫,去外宫城居住。
宏宣帝现在五个皇子,最大的三个都是皇后所出。大皇子今年十七岁,二皇子今年十五岁,都已经搬到了外宫城里。大皇子住了承祥殿,二皇子住了景德殿,两个宫室挨着,两兄弟平日里也经常往来。
他们跟着宏宣帝和皇后回到京城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十岁,二皇子也已八岁,都到了懂事的年纪。不比三皇子以及和熙公主,这两个算是在宫里长大的。当年在民间的事情,三皇子和和熙公主基本上已经记不清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却还记得以前他们一家在西南时候的事情,对于以前的爹娘,现在的父皇、母后,心情都很复杂。
这天一大早,大皇子正坐在偏殿里吃早饭,三皇子如同一颗小油豆子一样爆了进束,大声叫;“大哥!”声震屋宇,让大皇子端着粥碗的手抖了一抖,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三皇子苦笑着摇摇头,道;“三弟,你真的是宫里长大的吗?”
三皇子非常的跳脱,从小就顽皮。宏宣帝又说他这样很好不要拘了他,小小年纪就同泥塑木偶一样,有什么意思?
在宏宣帝的纵容下,三皇子当然是自由成长,无忧无虑。好在他的两个哥哥都是沉稳厚重之人,他从小就喜欢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如同小跟屁虫一样,倒是也学了几分哥哥们的样子。所以虽然淘气,但是也知道分寸,又极疼妹妹,友爱兄长,什么好事都记得先给哥哥,再给妹妹,自己倒是放在最后。
这番心性,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对他非常关爱看重事事记得提点他。
不过三皇子不大爱念书,只爱骑射,曾经在御书房经常是垫底的那一个。御书房的裴太傅提议将自己的外孙楚谦益召进来给三皇子做伴读,宏宣帝一口允了,也是想让楚谦益在书本方面给三皇子多些帮助。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希望三皇子在念书方面,有所长进的意思。
听见大皇子又埋汰自己,三皇子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坐到了大皇子身边,敲了敲桌子,对伺候大皇子吃早饭的宫女道;“给我摆幅碗筷我也要吃。”
大皇子使了个眼色旁边只看着大皇子行事的宫女赶紧福了一福,去拿了一幅碗筷过来放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手里拿了个酱肉包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大哥这里的酱肉包子好吃!”
大皇子笑了笑,还没有说话,二皇子已经晃悠着进来,坐到大皇子的另一边,慢悠悠地道;”这是自然。你在内宫吃得酱肉包子,是御膳房那些黑了心的只会做温火膳的厨子们做的,那比得上大哥这边,巧手铭心姐姐亲手做得酱肉包子呢?—是吧?”冲站在旁边的大宫女眨了眨眼。
那位大宫女,正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女铭心,本来是皇后给大皇子预备的房里人。大皇子却推说未娶妻,执意不肯,让铭心做了承祥殿里管总的头儿,除了大皇子的内室她不能进去·哪里都归她管。
皇后也曾暗示大皇子,以后成亲的时候,若不想留铭心,将她放了出去也使得,宫里的避孕汤也齐全,不用担心会有庶出皇子出来,给以后的皇子妃添堵。
大皇子却说,铭心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他既然不想照顾她一辈子,就没得耽误人家以后的大好姻缘。皇后以为大皇子看不上铭心,也曾听了大嫂裴舒芬的建议,命宗人府挑几个身家清白的绝色女子进来,送到大皇子的宫里,惹得大皇子不仅将几位佳人都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皇后才罢了,再不敢给他送女人。
二皇子就不一样,他满了十五岁,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不过他从来就没把这些女人放在心上,也对她们明言,以后他娶妃的时候,这些人都要放出去的,别存着别的心思七想八想。以后他的侧妃侍妾,也会让正妃来操持,不会自己直接纳了,打嫡妻的脸面。
听见二皇子打趣的话,铭心涨红了脸,屈膝行礼道;“二皇子过奖了。”又对皇子道;“三皇子若是喜欢,铭心再去厨房多做一笼给三皇子带回去用。”
三皇子听了大喜,笑眯眯地挥手道;“正好!正好!快去!快去!”
铭心笑着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也点点头·道;“去吧。记得看着点儿,从头到尾不能离了你的眼睛,知道吗?”
铭心忙行礼道;“大皇子放心。奴婢不会让别人插手的。”
给皇子做吃食,小心没过誉的。不过外宫城里暗卫多,比内宫管得还严些,想做手脚的人还真是很少。
等铭心出去了,偏殿里只剩下兄弟三人。
三皇子又拿了一个酱肉包子,含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大哥、二哥,你们今日要去哪里玩?”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视一笑,对三皇子笑道;“我们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三皇子不到十五岁,不得擅自出宫,跟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同。
三皇子笑眯眯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嘟哝道;“······你们不带我去,我去父皇那里告状,就说,大哥······”说到这里,三皇子狡黠地看了大皇子一眼,摆出一幅“我知道你的秘密”的样子,洋洋自得。
大皇子低了头继续喝粥,当没听见他的“威胁”。
二皇子却眯了眼睛,看着三皇子,懒洋洋地道;“有本事,你去告去。以后可别再哭哭啼啼过来道歉求饶,也别怪我们再不带你出去·····二皇子的声音虽轻柔,听在三皇子耳朵里,想起以前被二哥“恶整”的那些事,轻轻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嘴硬,换了软软的腔调,一心一意地求起情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看猴戏一样看着三皇子求了半天,才起身擦了擦嘴。
大皇子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出宫的令牌,扔给三皇子,道;“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自己出去。这是我昨日向父皇求的令牌,便宜你了。”意思是,其实大皇子昨日已经求得宏宣帝同意,三皇子刚才的作小伏低,其实白做了。
三皇子见自己的意图又一次被大哥“料敌在先”,不由扁了扁嘴,做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子。手里却将那出宫的令牌握得紧紧的,抿得紧紧的嘴角微微上翘,将他喜悦的心情暴露无疑。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视一笑,对着三皇子一招手,道;“我们今日要骑马出去。你去让人把你的小八牵过来吧。”
三皇子年岁小,身量还未长成,平日里都是骑得一匹长不高的煽马,三皇子给起名“小八”,也是有一段来历的。那马的马力不错,就是外观上难看了些。特别是跟大皇子和二皇子那两匹四蹄踏雪和乌云追月的宝驹相比,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看见三皇子目瞪口呆的样儿,大皇子和二皇子终于觉得今日就算带着这个弟弟再麻烦,这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值回票价了。
“喂,还去不去?不去我们先走了哈。”二皇子还在那里火上加油。
三皇子咬了咬牙,反正是微服出去,也没人知道他是皇子。去就去,谁怕谁!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个身姿不凡的年轻人带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已经来到京城的大街上。
“大哥,要不要先去你的王府看一看?”二皇子笑得有些狡●。
大皇子点点头,扬鞭在马上抽了一鞭,道;“自然要去看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快两年了,还说没有造好。”一边说,一边嘴角微微翘了起束。
大皇子的府邸,在京城的核心地段,同辉国公府就隔了一条巷子。
三个人骑着马来到这里,大皇子却没有看一眼自己未完工的府邸,只是溜到辉国公府的一边院墙底下,打了呼哨。
未过多久,那边也传来一声呼哨。
再过了一会儿,辉国公府靠近这边的一个小小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钻出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厮模样的人,闪身出了辉国公府。
大皇子一见来人,眼前一亮,赴紧纵马上前,伸出手对来人简短地道;“上马!”
那人扬起头,冲着大皇子粲然一笑,握住大皇子的手,微一借力,便上了大皇子的马,坐在了他的身后。
三皇子骑着自己的小煽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小······小······七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