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是鱼肉 下

诏狱是什么地方,太夫人比裴舒芬更明白,自然一听就担心得不得了。

不过裴舒芬也今非昔比,对大齐朝也了解甚多,对诏狱也知之甚详,闻言也是吓白了脸,对着太夫人道:“娘别急,先让媳妇进宫一趟。若是不中用,娘再跑一趟。”

太夫人却等不及,对着裴舒芬骂道:“你去有什么用?—多拖延一刻,老大就要在诏狱里多受一刻的苦。我得亲自去见皇后娘娘,如果不成,我还要亲自去见圣上!”

裴舒芬一听有些急了。她还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坏了事。若是因为那一家人,皇后又不明所以,去向圣上求情,他们宁远侯府就跳进青江也说不清了。

“娘,您听我说,侯爷上次出去办事,您还记得吗?”裴舒芬使劲给太夫人使眼色。

太夫人一时心急,没有想起来,只是在屋里忙乱着,对秦管事道:“快去备车,我一会儿就要出去!”

秦力生也晓得这次不一般,赶紧行礼退下,去外院备车。

裴舒芬只好退而求其次,对太夫人道:“娘,媳妇陪您一起去。”

太夫人心里也惶惶的,一听儿子出了事,就算女儿是皇后也减缓不了心里的慌张,闻言只是点点头,道:“快去换了衣裳过来。”

裴舒芬回去自己的院子,换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过来,跟着太夫人一起,坐了宁远侯府的车,往宫里去了。

在宫门外头,裴舒芬命人送上求见皇后娘娘的帖子,岂知等了半日,宫里的内侍出来道:“娘娘病了,这几日要静养。还请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先回去候着,等娘娘病情好转了,再递牌子不迟。”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太夫人一急之下,便晕了过去。

裴舒芬无法,赶紧命人赴车回去,又使人去请大夫进府。

回到宁远侯府,裴舒芬亲自送了太夫人回慈宁院,便在那里等着大夫过来。

没过多会儿,二房的夫人黄氏也带着侍女过来,关切地问道:“大嫂,听说侯爷出事了?”

裴舒芬柳眉倒竖,厉声道:“谁在那里乱嚼舌根?”

黄氏脸上过不去,讪讪地道:“我也就是白问问,并没有人说闲话。”

裴舒芬想了想,当时秦力生过来回报的时候,似乎没有瞒着众人,这慈宁院里丫鬟婆子一堆,大概都知道了,便对黄氏道:“二弟妹,我和娘刚才去宫里见皇后娘娘去了。娘娘说没事,让我们别大惊小怪的。”还是要先稳住家里人要紧。若是家里先乱了,可就难收拾了。

黄氏“哦”了一声,有些半信半疑,又探着头往太夫人的内室窥视,问道:“娘呢?娘怎么样了?我有些事,想跟娘说说。”

裴舒芬站在太夫人的内室门前,挡住了黄氏的视线,道:“我和娘一会儿有事要商议,二弟妹先请回吧。”

黄氏还想再看,裴舒芬已经对两旁的丫鬟婆子使了眼色,让她们过来将黄氏强行请了出去。

黄氏刚走,楚华谨的几房姨娘便派了婆子过来打探消息。裴舒芬不动声色地应付了过去,终于等到大夫过来了。

裴舒芬急着请了大夫进去。太夫人年岁大了,忌讳也不那么多。再说太夫人晕迷之中,大夫也需要“望、闻、问、切”才能做出诊断。

这边大夫耐心地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太夫人的脸色,道:“老夫人是累着了,气血有些亏损,睡一觉就好了。”

裴舒芬脸色十分难看。-—敢情太夫人是装晕!

可是大齐朝讲究一个“孝”字,她也不能大咧咧地说太夫人的不是,只好咬了牙,陪笑着道:“大夫,还请开个方子好抓药。我们太夫人身子不适,不能累着。”故意将话反了说。

大夫点点头,道:“我避里有一个方子。若是愿意,就煎两帖吃一吃。若是不愿意,多睡几觉也是一样的。”

裴舒芬使了人过去跟着抓药,又让人煎了一碗过来,亲自服侍太夫人喝了。

太夫人像是如梦初醒的栉子,拉着裴舒芬的手泣道:“好媳妇啊,我们这个家,可全都要靠你了。你可得记着,要将老大从诏狱里弄出来,还有娘娘那里,不知病得怎样了,居然不让我们进宫见一面……”

裴舒芬陪了半天的笑,笑得腮帮子都僵了,才把太夫人哄得歇息过去。

出了慈宁院,裴舒芬一路琢磨,越想越觉得蹊跷。可是府里头侯爷被关了,娘娘又不得见,她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一无所有了起来。

裴舒芬的丫鬟桐月见夫人一直愁眉不展,悄悄提醒道:“夫人不如回娘家一趟?我们老爷和老夫人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裴舒芬有些为难,道:“父亲和母亲一直对我不冷不热。”

桐月悄悄地指了指太夫人的慈宁院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夫人怎么忘了?夫人不是为自己去求老爷和老夫人,夫人是为了世子和乡君……

裴舒芬眼前一亮,对着桐月赞道:“好丫鬟!若不是你提点,我差点都想不到这上头去。”说着,便忙忙地让桐月给她梳洗换装,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换了下来,另挑了一件湘妃色织锦缎镶桃红边的褙子,底下配了一条桃红色湖绸绫裙,外面披了一件大红羽纱面银鼠里子大氅。又将头上的珠钗冠取了下来,只将了一朵侯府暖房里养出来的粉色芍药花戴在鬓边。

桐月看了看,抿嘴笑道:“夫人真是人比花娇!”

裴舒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亭亭玉立,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笑着斜了桐月.一眼,也不说话,手里戴了灰鼠暖筒,扶着桐月一径到二门上去了。

从二门上坐了暖轿,裴舒芬命人一路直接抬出了宁远侯府,往自己的娘家裴家去了。

此时仍然是年节当中。裴舒芬还是正月初二的时候回过娘家,现在不过十天的功夫,又回到娘家,让裴家的门房也颇为惊讶。

裴家今日正好在待客。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去年就入了文渊阁做阁臣,乃是二品大员,再柱,便是文渊阁阁臣的领柚首辅一职。

裴家圣眷正浓,往来的客人自然川流不息。

裴舒芬是裴家的四姑奶奶又是有诰命的一品侯夫人,裴家的门房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裴老爷裴立省听说是裴舒芬回来了,颇为惊讶,看了夏夫人一眼。

夏夫人起身道:“老爷待客要紧,我去看看就是。”

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今儿是主宾,脱不开身,夏夫人便没有惊动她,只是自己带了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裴舒芬正被下人带了进束,惴惴不安地立在夏夫人院子的堂屋里。

看见夏夫人进来,裴舒芬忙行了礼,有些怯生生地道:“母亲,不知父亲可在家里面?”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若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反而有股丧的郁色,心里暗自奇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问道:“你有什么事吗?”知道这个女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舒芬小心翼翼地斜签着身子坐在了夏夫人下首的椅子上,细声细气地道:“母亲,女儿有急事要求见父亲和大哥。”见夏夫人不置可否的样子,裴舒芬又加了一句:“是我们侯爷出了事。”

夏夫人方才有些动容皱了眉头问道:“又出了什么事?—跟人争风吃醋被打破了头?”以前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据说就是楚华谨在外面跟人争一个清倌人,让人揍了一顿抬回来裴舒凡有意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宏宣帝还笑话了宁远侯府好一阵子。

裴舒芬涨红了脸,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们侯爷是为了娘娘的事,吃了挂头。”

夏夫人看见裴舒芬言不由衷的样子,淡然道:“你要不说实话,也由得你。若是误了事,可别怪我们。”

裴舒芬闻言站了起束,走到夏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夏夫人的双腿泣道:“母亲,母亲,您让父亲救救我们侯爷吧。我们侯爷被关到诏狱里去了。”

夏夫人吃了一惊,拉着裴舒芬的手站起来,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关到诏狱里去?谁关的?圣上还是安郡王?”

裴舒芬委屈地摇摇头,道:“女儿一筹莫展,又不敢去诏狱触霉头。今天早上,女儿同婆母一起进宫,去寻皇后娘娘拿主意,谁知内侍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娘娘病了,需要静养,不见外人。”言罢又哭了起来。

夏夫人听了心烦,可是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宁远侯被关到诏狱里,这件事实在可大可小,想起益儿和谦谦,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会儿,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裴舒芬点点头,拿帕子醉了醒鼻子,坐在堂屋里等着。

夏夫人去了宴客的地方,使人将裴老爷叫了出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裴老爷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问道:“舒芬在哪里?我要见一见她。”

夏夫人道:“在我们院子里。”

裴老爷便让人去席上告了罪,自己跟着夏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舒芬看见裴老爷过来了,十分欣喜,忙忙地起身行礼。

裴老爷抬了抬手,直接问道:“诏狱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裴舒芬窒了窒,有些慌乱地道:“没什么。侯爷出去访友,几日未归。等我们去寻他的时候,才晓得给抓到诏狱里去了。”眼神闪躲,不敢看着裴老爷的眼睛。

裴老爷冷笑一声,指着大门道:“既如此,你自己回去吧。大门在那边,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敢在他三朝首辅裴立省面前避重就轻地扯谎,简直是既无君,又无父!

裴舒芬吓了一跳,忙忙地给裴老爷跪下了,仰着头求道:“求父亲出手救救我们侯爷。若是没了侯爷世子和乡君……”

裴老爷“哼”了一声,从裴舒芬面前走开,拂袖站到一旁,背着手道:“你们侯爷出了事,关世子什么事?让世子袭爵就是了,又何必麻烦!”

乜?裴舒芬眨了眨眼睛问道:“侯爷出了事,世子还能袭爵?”

“当然!你难道不知我大齐朝的爵位是怎样代代相袭的吗?”裴老爷对裴舒芬不假辞色,伸手拂了拂衣袖,举步往外走,又埋怨夏夫人:“问都不问清楚,白费功夫!”

裴舒芬回过神来,见裴老爷居然转身要走,才不敢再支支吾吾,大声道:“父亲侯爷的事,跟皇后娘娘有关!”

只这一句话,才让裴老爷刚刚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回身看着裴舒芬道:“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裴舒芬又羞又臊忍着气道:“非是女儿不说实话,实在是事关重大。”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

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十分有眼色,赶紧行礼倒退着退下。

裴老爷一手撩起半边袍子,回身坐在雕花高椅上,对裴舒芬道:“说。”

裴舒芬见屋里只剩下夏夫人和裴老爷,便咬了咬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裴老爷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怎么养出这样一个蠢货,实在忍不住上前兜头对着裴舒芬就扇了一耳光,咬牙切齿地指着她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是要弄得宁远侯府抄家灭族不成!你自己要死,给我死远点!不要连累了我的益儿和谦谦!”

夏夫人也是满脸煞白,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裴舒芬被打得愣了愣神,半边脸立时就肿了起来,她伸手捂了脸,哽咽着不敢再多言。

夏夫人走过去,轻轻给裴老爷顺了顺气,道:“老爷,别生气了。还是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宁远侯府栽了进去。

裴老爷闭了闭眼,衬裴舒芬挥手道:“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裴舒芬顺从地起身,一个字都不敢辩驳。

临出屋门的时候,裴老爷又叫住她,道:“你回去就好好待,且不可再自作主张,也不要再去宫里寻皇后娘娘!”又有几分庆幸亏她们没有见到皇后娘娘,否则这三个糊里糊涂的-人,还不知能惹出什么样的滔天祸事来。

裴舒芬惶恐地点点头,一个字都不敢不依。

等裴舒芬走了,夏夫人问道:“老爷打算怎么做?”

裴老爷又“哼”了一声,阴着脸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楚华谨那种废物,没了更好。活着只会给人添麻烦!”

夏夫人吃了一惊,忙劝道:“老爷三思啊。益儿还小,怎么能挑得起宁远侯府那样重的担子!”

裴老爷看了周围一眼,见没有下人在跟前,走到夏夫人身边,道:“那老宁远侯楚伯赞让我赔了一个女儿进去,我让他赔一个儿子,还债而已。再说,正因为益儿年岁小,圣上才会放心。”言辞之间,恨不得去诏狱架桥拨火,让楚华谨永远都出不来才好。

夏夫人心里又心酸,又好笑,对裴老爷道:“老爷好歹想着益儿和谦谦就是了。若宁远侯真的没了,太夫人也跟着去了,舒芬可就成了唯一的长辈了。老爷可想过这一层没有?”

裴老爷语塞,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对夏夫人挥了挥手,道:“让我再想想。”

夏夫人叹了口气,出去陪着大儿媳沈氏待客,将屋里留给裴老爷细想。

裴舒芬一路坐在暖轿里,用大氅的观音兜将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的,心里不断盘算,还有谁她可以去求情去。想来想去,只有安郡王府,不知道可不可以亲自去求安郡王妃去。

裴舒芬一路思索着,很快便坐着暖轿回到宁远侯府门口,却听见门口一阵喧闹的声音。

裴舒芬在轿子里皱了皱眉,对外面问道:“何事喧哗?”

一路跟着轿子走回来的桐月忙道:“夫人,前面有三个人站在咱们侯府的大门口。”

裴舒芬掀开侧面的轿帘看了看,却看见一个身穿青色鹤氅,头梳高髻,身姿轩然的男子面对着她这边站着,正跟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有些躬腰曲背的人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裳的小厮,似乎是那位青衫男子的随从。

等那位身穿青色鹤氅的男子抬起头束,裴舒芬的心里不由加快了几分跳动。正是那位过几天就要入府坐馆的单先生。

裴舒芬想了想,用一块丝巾蒙在脸上,叫了轿子停下来,自己袅袅婷婷地下了轿,往府门口走去。

只听见单先生在台阶上,对他面前衣衫褴褛的人安慰道:“侯爷如今到家了,鄙人告辞。”

裴舒芬吓了一跳:那位跟叫花子一样的人居然是侯爷?!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

果然是楚华谨的声音,正感激涕零地对单先生道:“先生救命之恩,华谨末齿难忘!—请随华谨入府,让华谨有机会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单先生矜持地笑了笑,拱手道:“施恩莫望报。也是侯爷福泽深厚,没有单仁,也会有别人束救了侯爷出去。侯爷实不必放在心上。”很不愿居功的样子。

裴舒芬方才确定是楚华谨回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侯爷!”就要扑过去。

楚华谨回头看见裴舒芬,淡淡地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道:“我的救命恩人在此,你还不大礼参拜?”

裴舒芬一愣,看着单先生清高漠然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满腹狐疑起来。

单仁又笑了笑,对楚华捶拱手道:“侯爷保重!”说完,带了小厮飘然离去。

等离宁远侯府远了,那小厮才对单仁笑道:“单先生今日做得不错。”

单仁木着脸没有说话。

那小厮又道:“我们给了单先生这么多机会,单先生可要记得该做的事。”

单仁点头道:“误不了你们的事。也别忘了我的解药。”

这边裴舒芬见楚华谨呆呆地看着单先生远去的背影,轻声唤道:“侯爷,咱们进去吧。”

楚华谨这才回过头来,从上到下看了裴舒芬一眼,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将她打趴在地上,厉声道:“我被关在诏狱里,受尽折磨,你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串门,你当我是死人不成?!”说完,楚华谨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脚就进门去了。

裴舒芬今儿倒霉,两边脸一边一下,娘家打了夫家打,立时就对称地肿了起来。

桐月忙上前扶了裴舒芬起来,又将被侯爷打脱的丝巾重新给裴舒芬蒙上脸。

府门口守门的门子和婆子都低了头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裴舒芬只觉得悲从中来,一路拿帕子掩着脸,哭着回内院去了。

楚华谨回到内院,却没有到裴舒芬的上房,而是一径去齐姨娘那里梳洗去了。

齐姨娘见了侯爷这般样子回来,知道定是在外面遭了罪,也不先问,忙着要热水,又备了香胰子,亲自去给侯爷搓背。

看着侯爷背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齐姨娘心疼地道:“侯爷这是怎么啦?”又拿帕子拭泪道:“侯爷这么多天没有回来,妾身不放心,去夫人那里问了好几次,夫人都说没事。岂知侯爷……遭了这么大的罪!”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楚华谨在诏狱被人一天三顿打,收拾得服服帖帖。开始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宁远侯,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可是诏狱的人都不信,还说,他要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他们就是玉皇大帝的小舅子。大家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楚华谨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饰物都被人搜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一身破烂的麻布片披在身上。而自己带去的手下,早就不知道到那里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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