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非讪讪下了楼,站在楼下,他想到今天叶霓最高兴的那会,手压在枕头边,自己用脸枕着,和他开玩笑说,“金字塔尖才是挣大钱的,所以我一早锁定了你们,——我聪明吗?”
他想到叶霓那样子,甜美可人,他敢保证,林赫庄殊都没有修来这种服气,让叶霓佯装出那么乖巧的样子。
他啧啧摇头,觉得有些人真是没福气。
自己怎么能一夜回到解放前呢,最后不捏她的脸,不就没事了!
一转身准备走,却撞上一个大盒子,他诧异地闪开,“怎么不看路?”
“对不起。盒子太大挡路了。”那人在盒子另一边说,只能听到声音也看不到人。胡晓非往傍边走,看了一眼那人的裤子和鞋,黑皮鞋边都是土,他又站远了些。
那盒子咖啡色,上面扎着粉色的缎带,缎带有四指那么宽,旁边沾着金粉,非常奢侈。这东西和抱着的人明显不搭,他觉得这应该是类似快递一类的,也没追究人家撞他,抬脚走了。
脚步声远去,抱盒子的人却没动,转身,盒子闪开,那人看了一会胡晓非远去的方向,才
向楼上走去。
那盒子非常大,又漂亮,一路上大家都给让。
前台也放行,现在来医院送花送东西的人太多了。
电梯来到楼上,那人沾了土的皮鞋,步伐却坚定,一路走到叶霓的病房门口,正好门开,看护手里拿着花瓶。
盒子被递过去,那人说,“快递。”
看护立刻皱眉,“又有东西呀。是不是又没有卡片?”这几天,他们总收匿名的鲜花,不知是谁在暗自关心。
顺手接过盒子放在桌上。
一回头,那送快递却已经走了。她拿着手里还没枯萎的花向外走,心里想着真是浪费,这些有钱人果然是想吃白糖沾白糖,想吃红糖沾红糖,这好好的花,来不及插就得扔。
这样一想,又干脆折返回头,一推门,看床上的人在睡觉,她对另一个看护招招手,那女孩和她衣服颜色不一样,粉色的护士服,她穿的白色的。
看到她,穿粉衣服的看护站起来,瞅了一眼叶霓,觉得这病人奇怪,连吊针都不打,也不知道找两个看护的意义何在。纯粹讲排场。
就那么眼睛一点的小问题,多少人不当回事就出院了。
“这花你怎么还没扔。那屋里的不插又不新鲜了。”她出来就问。
“还用你说。”抱花瓶的女孩把她扯到门外头,低声说,“你看这样每天扔多浪费,要不你有什么熟人开花店的没,帮咱们问问,这样的鲜花有花店愿意回收吗?多少钱都行。”
粉衣看护顿时震惊,随即说,“你这脑子也转的太快了。怎么不早点说。白扔了三四天。”
“之前就紧张那几个男的,没注意这东西。”白衣看护把花瓶一抬,示意里面的花草都新鲜,“你真的认识人?”
“不认识可以自己去问呀……”“呀”字还没说完,粉衣看护猛一扯她。示意身后。
白衣看护连忙转身同一方向看去。
向远正走过来。
手里提着两个超市的购物袋,外加一个布兜。一看就是自己做的那种。两个女孩互相使了个眼色。
要说这两天工作,她们最平衡的就是叶小姐的这个男朋友了,身边一堆高富帅,她最为人民服务,用上等资源捆住了这么一个,真是求神拜佛,这么“好”的男朋友,叶小姐可千万要做好事,嫁给他呀。
就业难。
找对象也难。
真是:以前生孩子怀孕不敢告诉别人,怕惊吓了胎气。
现在是:谈男友不领证都不敢告诉人,怕惊吓走了月老。
在这么日益激烈的竞争环境中,还有病房里的舍身成仁。忽然间,两个姑娘觉得她讲点排场,也没什么碍眼的。
向远走近,看到两个看护脸上奇怪的表情。他不喜欢这辆女孩,现在的年轻女孩都势力。
“叶小姐还在休息?”他不和她们多废话。
“在睡觉。”粉衣服的说。
向远推门进去,一眼看到会客区这边桌上的盒子,那么漂亮,又有人送礼。他拿着袋子往里去,一堆门,看到叶霓正站在床边,手举在天上伸展身体。
“你醒了?”向远立时眉开眼笑。
叶霓说,“你怎么自己拿那么多东西。”
向远把超市的购物袋放地上,手里的布兜却没松手,对叶霓说,“这是我妈给你带的吃的,枣子。”
叶霓牙酸,“我最近没想吃那酸枣。”
“不是酸的。”向远说,“新疆枣,可甜了,又大又甜,比你吃糖好。”
叶霓走过去,笑着说,“我又不吃糖。”
向远说,“小时候爱吃,还长虫牙呢,现在换牙是换好看了,如果和小时候一样,看你怎么办。”
叶霓上下牙互相磕了磕,说,“那趁着牙好,快给我尝尝那枣。”
向远笑着抓出来一把。
红枣真的很大,各个饱满,叶霓捏了一个咬。门推开,穿白衣的看护手里端着那盒子,“叶小姐,又有人送东西来。”
叶霓说,“放在桌上吧。”她往床上去。
向远帮她去盖被子,那看护连忙也过来帮忙。
等她出去了,向远对叶霓小声说,“我妈这两天在帮向晨介绍对象,然后向晨他妈说,就两个条件,要人老实过日子。第二长得过的去。结果介绍人就说了一个字。你猜是什么?”
叶霓嘴里的枣又甜又香,她伸手,“你再给我吃个枣,我想想。”
向远笑着转身,拿了一个枣给她,“多吃上火。”
叶霓说,“那你妈说了一个字,一定是‘好’!”
“才不是。我妈说的‘难’”向远又整了整她的被子,忍着没说,其实他妈问他们俩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一下又看到那盒子,他走过去,“这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谁送的。”
叶霓吃了枣,靠在枕头上回味,顺口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她说完伸懒腰。
向远抽掉丝带,却发现还是打不开,又拿起来一看,笑道,“这四周还贴着圆形的透明纸,怕盖子掉。”他抬手揭了,对角,对角,一共四个。
透明纸顺手粘在桌旁,一掀盖子,“又是花!”
里面躺着一束浓烈艳丽的红玫瑰,向远笑着伸手,刚准备拿,他脸色突变,那花动了。
他想也不想,往旁边一闪,盒子落在地上,玫瑰花散在地上,一条黑色的蛇“呼哧哧”,蹿了出来,那身量,展开能有一米长。
向远神经炸了起来,七寸在哪儿?
一张被子扔了过来,
兜头兜脸盖上蛇和鲜花!
“向远拿凳子。”叶霓站在床上喊。
向远拿起门后的折凳,面朝下就拍!对呀,找什么七寸。蒙被子就行。可是看到叶霓的真丝被面,他又一阵心疼。平时他都不舍得摸,怕手粗给挂了。
想到这里,拍的更狠!
叶霓站在床上攥着手。
刚刚那一下,也够她看的清楚,太恶心了!
两个看护听到声音推开门,一下傻住。
——看到女病人站在床上神情紧张。女病人的男朋友好像神经病一般,拿着个折凳在打被子。果然,世界上的事情都得有原因。
人家俩能配对,那说明人家某些地方契合!
向远一处不敢放过,死死拍一下又一下,看她们来了还愣着,喊道,“赶紧去叫医院负责人,这屋里有蛇。”
那女孩立刻神情大变。
叶霓喊:“别去!”
向远停下手,这打的差不多了。他等了会,看被子周围都没反应,没有东西试图钻出来。他对叶霓说,“你转开脸,我看看。”
叶霓立刻转开,她可不敢看。
向远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立刻皱眉扔开凳子,松了口气。
叶霓对着床头方向的墙问,“死了是吗?”
向远走向她,“没事了。”他从来不会开玩笑,也不会故弄玄虚。叶霓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叶霓回头,上下打量他,“你也没事吧?”
“没。”她的关切,令向远无比心热,顾忌门口两个“石膏像”,他又问:“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医院,是他们的问题,什么人都放进来。”
叶霓对那两个看护说,“你们出去吧。一会叫你们。”
看到门关上,她心有余悸,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盯着地上自己的被子,“这事是针对我来的。说给医院,不过也是换来一句他们调查。然后背后笑我们。别人不会收到这种东西。”
向远愣住,“那就这样吃个暗亏。”
叶霓说,“监控是可以看看的,可是人家能送来,又怎么会怕我们去查。”
“你觉得……”向远心里有阴影浮上来,他不敢问出口,你觉得是谁干的。
最近得罪人的只有他。
“是我,这是针对我的。”他肯定地说,“你已经躲在医院不出去了。他们还敢送东西到这里来挑衅。”
叶霓顿时觉得没面子。虽然她确实是“躲”在医院,请两个看护,也不无和她做伴的意思。但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完全没必要呀。
她说,“算了,以后小心点就是。”想到这里,又觉得头疼,“得快点收拾,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
向远站着不动。
叶霓推他,“真的没时间了,等会我二哥下班就该来了。”
向远伸手,拉住她,内疚道,“叶霓,那天的事情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我听我爸说,那样伤别人的脸。暗箭难防。我错了!”
叶霓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心里,她完全不觉得向远有错。相反,她现在的退让,让她觉得很憋屈。她只是虎落平阳而已。如果换成以前,有人连累她受这样的伤。
她想了想……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样。
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但心里又很憋屈,想来想去,还是向远那样的保护最直接,他帮她揍那人。
向远看她不说话,立时不安,惶急道,“我那天一看他们连累你受伤,我就慌了。你在我心里……谁让你受伤。我就一定不放过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思虑不周是我错,我是真的没想到。”
叶霓看他说的语无伦次,心中生出怜爱,说一千,道一万,向远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她觉得温暖,伸手搂上他说,“没事的。我一点没有怪你。”
又在心里说,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这么珍视我,除了你。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远,“没有人用这种方式保护过我。那天……其实我很高兴。你不舍得我受委屈,我也不爱受委屈。”
向远被叶霓搂着,她那样轻柔圈着他的腰,他简直要醉死了。想也不想地说,“那以后谁敢欺负你,我还这么收拾他!”
叶霓忙摇头,“千万不敢有以后了!我才不想被人欺负。”
向远完全无法思考,也想不起说,从前叶霓在学校,他为她不知打过多少次架,才令人不敢在背后嘲笑她。回抱叶霓,却都不敢使劲,搭在她肩头,下巴挨着叶霓的头发,他甚至闻到了她头发的香气。
外面门响,传来声音,“叶先生。”
叶霓一慌,“糟了,被子还在地上呢!”
门被推开,叶嘉站在门口,他后面,跟着好几个人,庄殊,带助力。林赫,带助力。常一百,姚想……还有一天见三次的胡晓非……
叶霓抬手捂上嘴,“下班时间,大家集体来探病了吗?”
向远手搭在她的肩膀,笑的和新郎官一样,说,“霓霓,才四点半,还没到下班时间,大家是集体翘班来探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