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霓……”听筒里好一阵传来声音,“你早上说的话,我知道了。”
叶霓被拉回思绪,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说道:“给记者说的话。”言下之意,可以当没听到。
她望向林赫,林赫是不会看人脸色受气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当时翻脸。这些年没来往了,忽然踩到他的地盘来,这不是找事吗?
却见林赫说了几句已经向她走来,叶霓疑惑地看着他,其实除了林赫,那个“外来户”什么表情她压根不在乎。
“谁打电话?”林赫两步走到她面前,神情略紧张。
叶霓意识过来,他眼睛也一直跟着自己,手捂上听筒,用口型说了名字。
林赫没意外,拉着她的手往旁边去。叶霓能在这时候接的电话,一定是重要的,这一点他们俩有默契。这地方占地辽阔,他们在二楼,旁边门出来是长廊,对着楼下花园。
对面的人一直没出声,也在等待。
林赫伸出手,示意叶霓把给她。
叶霓看着林赫的眼睛,摇了摇头,穷寇莫追,人都走了,再刺激对方也没意思,她对着那边说,“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事吗?”
听筒对面是死寂,仿佛电话线坏了压根没有人。
叶霓有耐性地等着,过了会,才听那边说,“……你是不是换了地方?”
叶霓说:“……你不应该给我打电话,这样不安全。”虽然她和庄殊没什么交情,但如果因为给她打电话落网,到时候又成了她“红颜祸水”。
“叶霓……”对面的人又唤她的名字,这一声,温柔亲昵。有种难掩的悲凉,面对面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机会这样叫她。
叶霓觉得气闷,推开窗,清风灌进来。
“叶霓……你怪我吗?”
叶霓抬手,搭上窗台,摸了一下没有灰,指尖干干净净,她才搭上手肘,说:“我的答案你不会想知道。”
对面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安静,复传来声音,“……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叶霓觉得无语。
林赫在她身边站着,手搭上她的肩膀。叶霓觉得莫名的一阵心安,看了林赫一眼,微微露出点笑容,她说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道歉吗?如果是,那么完全没必要。”
对面又是死寂。
林赫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叶霓从旁边玻璃上看到,她知道林赫想什么,庄殊以前冲着家里有点背景,做事完全没底线,甚至还给她送过蛇,做了那么多坏事,到头来穷途末路道歉有什么用。
同情她可以给他。谅解,那不可能。
她说:“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念在咱们曾经认识一场,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大家都要习惯往前看,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
都是成年人,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是基本的态度。自己犯了错,却想在对方这里得到宽恕,让自己心里舒服,说到底,还是自私。强者间的较量,从来只有“穷王败寇”,没有“回头是岸”。
对面传来了忙音。
这最后的忏悔都欠缺“真情”,叶霓挂上电话,看向林赫,“你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林赫拿过电话,看了看来电,说道:“反正是不会回来了。”他抬手把叶霓揽进怀里,动作很轻柔。完全不像他,叶霓笑起来,“你有话想问我?”
林赫硬声硬气地说:“没。”
叶霓笑的更欢,“一个不相干的人,也走了。咱们的麻烦在里头,你这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林赫把她抱的紧了紧,说,“我就是忽然觉得,他把自己弄到这一步,连说爱你都不敢,有些男人的所谓爱情,真的令人无法理解。”
一语双关。
叶霓伸手搂上他,仰头说:“原来是感慨里面来踩场的。”
林赫嘲讽地笑了一下,冷声说:“早上见过人,压根没提是他的人。鬼鬼祟祟,等我同意了直接到这里才亮底牌,和那打电话来道歉的半斤八两。”
叶霓哑然,“要注资的是你……”她斟酌了一下把“爸爸”这个称呼省略了,三两下想明白说,“他想和你修复关系吧?”
林赫脸上嘲讽的笑意更浓,是叶霓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她觉得,林赫如果用这种眼神看一个女人,那女人一定会无地自容到瞬间掉落十八层地狱。而此时,这种嘲讽是对自己的父亲,林赫他,真的恨极了那家人。
叶霓心里满满的心疼,柔声问,“这是第几次他试图和你修复关系?”
林赫垂下目光看她,眼神也渐渐柔了下来,低声说,“以前他派人来找我,我说过,有他在的地方我不去,有我在地方,也不希望看到他。后来我去接你,他大概觉得我食言了,所以迫不及待。”
风从外面吹进来,叶霓靠向林赫,搂着他,心里漫溢出幸福来。林赫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他是为了自己才去的。
她忽然有了吻他的冲动,踮起脚尖,原本想亲林赫的脸,挨到下巴的时候,又变了主意,咬了他一下。
林赫错愕地低头,就要去寻她的唇,叶霓撅着嘴让他看,撒娇说,“有口红。”
林赫懊恼地捏她的腰,她笑着抬手搂上他的脖子,顽皮的样子都来了,挂在他身上,她使劲拉下他的脖子,“你来,我给你说个出气的好办法……”
林赫顺着她低头,满满的纵容之意,“不理他就行了,我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不要……”叶霓继续撒娇,贴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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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府的开发计划,牵扯地方政府后面的政绩,现在都进行到一半了,无论如何,很多人都希望这项目进行下去。
但是本地开发商,有能力承接的,四大开发商被洗牌,两家在外地工程上折了,一家被清理,变成了林氏独大。可林赫暂时也没能力承接那么大的工程,是圈里大家心照的事情。原本这次的峰会,要讨论让小开发商进场,但现在有人带着现成的资金来,当然得到的支持更多。
林赫刚刚的态度已经表达了他的意见。
不同意!
“这和早上的意见不统一。”负责的中间人找了机会跟出来,和林赫说:“对方是国外资金,就算进场了还是林氏说了算,根本没什么影响,为什么不同意?”
林赫说:“对方诚意不够。”
“怎么不够?真金白银。”那人看向叶霓,“叶总您说是吧。”
叶霓对林赫的影响力人人知道,叶霓笑道:“其实工程已经进入良性轨道,就是时间问题。这时候没有这个出资人,咱们挺一挺也能过去。”
“话不是这么说。人都请来了,这么好的事情,我就是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叶霓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神情踌躇,一副很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那人又看向林赫,说道:“反正意思我带到了,等会就开始会议。我先进去,你们再考虑考虑。”
林赫表情淡然,一副没什么好说的样子。
那人越发搞不清状况。叶霓拉着林赫说,“走吧,咱们进去。不是说记者也都收到消息了吗?反正会议还是要照常进行的。”
林赫冷着脸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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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这些年,地产一直是我们的支柱产业,海景城在过去的两年间,因为金叶质保公司的出现,整个行业都越来越规范。四府的项目,这几个月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关注。我们今天有幸邀请到新的外方投资人,我们相信,在下面的两年间,四府项目的顺利开发,可以让大家很清晰地看到,地产依旧是我们海景城重要的支柱板块。”
会议按时举行。
林赫,叶霓,胡晓非,常一百都坐在嘉宾席上,另一边,代表新的投资方,何茂景在外偷摸生的小儿子,何嘉又一直带着浅笑,看着林赫方向。
叶霓没有刻意看他,这人的身份说白了是鹊巢鸠占的“私生子”,以叶霓的残余“矫情”思路去想,这人不够身份和她打擂台。不过他能来,也是给当父亲的打头阵,所以叶霓还是决定,至少得让他哭着回家,不然对不起他那天在旁看笑话。
胡晓非他们不知这人的身份,只觉得林赫不点头,这事情有点诡异。主办方现在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大家就先谈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峰会一共开三天,反正也不急。
胡晓非坐在叶霓旁边,侧头问她,“林赫到底怎么了?有人给咱们出钱还不好呀?”
叶霓靠近他说,“全国都是靠卖地拉政绩,你觉得这种情况还能支撑多久?”
“你怎么说这么敏感的问题,这谁知道呀,美国预言次贷危机也预言了好几年,来的时候,不是一样没人说的清具体怎么回事。”他用手比划,“这摊子摊的太大了。谁都说不清。”
叶霓点头,又说:“那这样说起来,有人肯加入咱们,确实是好事对吧。”
“那当然。”胡晓非不可思议看她一眼,好像想不到她说这么傻的话。
叶霓说:“那你就支持对方加入,我也觉得林赫这次不够理智。”
“啊!”胡晓非瞪着眼睛好像看到她红杏出墙。
叶霓说:“其实你是自己人,我不瞒你,林赫就是单纯看这人不顺眼,比他年轻,还比他有钱。”
胡晓非身子往后,完全不相信,“你想骗我?这叫什么理由。”
叶霓说:“那不然呢?这年头,别人在家供奉着菩萨找天使投资人,现在耶稣都来了,你说他还把真神往外推,是什么道理?”
胡晓非:“……”
叶霓又低声说:“咱们不是也联系了几家外地投资人吗?如果这家投资了,别人说不定更积极,做地产的从来都缺钱,你再想想。”
胡晓非隔着叶霓看林赫,林赫冰冷着面孔,更帅了,可是怎么没把自己女朋友给帅到,反而让她一张桌子在这里拆台?
难道感情没有永恒,只有利益才是,这才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