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明月高悬异常明朗,齐莹从密道出来时太后还没来,顾长歌看她衣襟上沾了不少泥土,便让她先沐浴,自己隔着帘子给她解释近日发生的事情,以做准备。
顾长歌将此事如何被太后所知的事实如实说来,“……就这样,我们日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唉,太后知道,皇上必定也知道了,如今情况糟糕透了!不过太后并不打算将此事公布于众,所以顾易青喜欢的你的事情,除却先前知道的,目前也只多了太后皇上知晓。”
“齐莹,非常抱歉的告诉你,这件事情,恐怕我再帮不了你了。”顾长歌歉声道。
齐莹轻轻摇头,感激道:“郡主对齐莹的恩情,已是齐莹远不能报答,如今局面非人能控制,郡主便莫要相帮了。事已至此,都是命啊!”
知道此事泄露,齐莹便马上联想到远在翁州的顾易青,她想,将顾易青调离京城,该是太后或皇上早便有几分察觉,顾长歌能为她瞒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事情泄露,齐莹除却叹息与无力,竟也生出几分轻松来,终于不用如以前左瞒右瞒,而且,太后的早先察觉足可说明,顾易青没有赈瘟疫的危险。
“待会儿太后会找你谈话,你……仔细些!”顾长歌轻声道。
“谢郡主提醒!”
顾长歌欲言又止,终究是补了几句,“太后虽然喜欢我,可是我于太后而言,却只是对等女儿的,若为人媳,我这般性格绝对要不得,所以你需仔细,别表现得如我一般。再者,若实在谈不拢,别太较真,气着太后,或者让太后伤着你,都不好……”
事关太后秘事不得提醒,然这些习惯问题却是可以提示的。
顾长歌轻轻一叹,谁让她与太后情分不浅,对齐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齐莹知顾长歌的心思,暗叹顾长歌这般重情,又不乏一颗玲珑心,三哥以及太后宠她不是没有道理。她心下感激,认真地道了谢。
不多时,太后来了。
除了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保证安全,顾长歌挥退府中所有的下人,自个儿也在太后的示意之下退下。很快,屋中便只剩两人。
“臣女见过太后。”
齐莹恭敬地朝太后行了一礼。屋内有一盏灯,借灯光能将眼前的女子看个明白,太后淡眼打量次子的心上人,态度不卑不亢,确如长歌所说的端庄大方,儿媳佳选,姿容尚佳,又闻此女聪慧,难怪易青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做妻子不错,只是可惜生错了人家!
太后没叫起,齐莹不敢起身,只半弯曲着膝盖,任由太后打量。
半晌,才听太后淡声道:“起吧,坐!”
齐莹起身,却不敢坐,只挺直了腰杆站在太后眼前,双眸平视太后,并不低头以示卑下。
“知道哀家为何招你一见?”
“臣女明白,是为燕王。”齐莹看着太后道。
太后却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显得几分漫不经心,“那你也当明白,燕王与你的婚事是不成的。”
“臣女明白。”
“既明白,何苦缠他?”在太后眼中,自家儿子是没有错的,易青向来自律,不是齐莹勾引,怎会心属齐莹而推迟娶亲。
齐莹道:“太后错了,并非臣女缠着燕王,而是我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太后嘲道:“你能肯定燕王真的喜欢你?听说你父亲妻妾成群,那么你应当明白男人的爱多么廉价,即便易青亲口说喜欢你,但你能肯定,今日喜欢,明日就一定能喜欢你?”
齐莹摇头,“臣女虽不相信父亲,但臣女相信他。”
“天下男人都如你父亲一样多情,易青何德何能为你心头例外?”本是事实,太后并不觉得这般说是在诋毁儿子。
齐莹道:“若一个人为臣女连生死都能置之度外,臣女为何不能相信他。即便将来之事不如人意,但在臣女心里,能为这样一个男人曾努力过,也是无悔的。”
“你一个未嫁之女,说此话可曾要脸?”太后登时一怒。
齐莹一惊,暗道顾长歌果然说的对,对于女儿,太后喜欢顾长歌的性格,可儿媳却不是这般。况且现在,她还不是儿媳,只是一个勾引自己儿子的狐媚子,她能放下身份劝说,却不会有容忍之心。
太后怒完这句,便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凭她对齐莹的暗查,齐莹并非易屈服权势的人,且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难免为爱不顾一切,对付这样的女子,动之以情才是上策。太后忍了忍,说道:“哀家瞧你并非势力之女,若只为情才与易青在一起,那么奉劝你,易青为哀家亲儿,必不会只娶你一妻,你便是嫁为燕王妃,将来燕王府中侧妃庶妃云集,妻妾争斗不断,你会为保自己与子女的地位变成笑里藏刀的妒妇。然而如今善良、才华横溢、求而不得如仙子般的你,才是易青所爱,当易青发现你变成妒妇,与千千万万后宅妇人无异,可还会爱你?”
齐莹沉默。
太后继续说道:“这个时候,你已三十、四十,或者更早,你已不再如年轻时娇嫩,即便易青对你留有余情,却也抵不过新人的诱惑!这时,你爱情已逝,容颜不再,地位不稳,你的坚持迎来的是这样的未来,现在的你,还要坚持吗?”
齐莹继续沉默,太后不打扰她,半晌,便听齐莹低声道:“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冥顽不灵!”太后已有薄怒。
齐莹淡淡道:“诚如太后所说,臣女的坚持会面对这样的未来,可这样的未来并不是嫁燕王才有,大多数的女子都会如此,如我母亲,也如……太后。而太后与我母亲的差别,除却城府手段,大概便是嫁给不同的男人,以至今日地位的天囊之别!”
“你……”太后怒然,“齐莹,你竟以哀家为喻!这是讽刺哀家嫁得失败?”
“当然不是,太后是女人之中的赢家。”即便没有得到丈夫的心,却也得到这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当然这句话齐莹不会说出,顾易青的亲生母亲,她还是要尊重的。她继续说道:“臣女只是想说,同样的命运,嫁给不同的男人,结局却是不同。或许将来燕王会变心,但嫁给燕王的结局,远比一般男人要好得多!”
太后大怒,“齐莹,你待易青竟并非真心,而是因他的地位。”
齐莹自知说错话了,竟让太后这般认为,忙解释,“太后误会,臣女之所以以利益相较,乃是因为太后以利益劝说臣女。臣女愚钝,明知太后劝说臣女乃是为臣女着想,但臣女不愿放弃燕王,不管是为燕王,还是为臣女,都不想放弃,臣女口拙,唯有以太后劝说臣女的方式来回答太后,望太后成全燕王的幸福,也成全臣女的一片痴心。”
太后定定审视她,冷声道:“你是是否痴心哀家不知,但易青的幸福却并非在此。哀家还不想以权相压,如今好言相劝,莫要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