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敏长公主满腹心事地坐在马车里,想到秦皇后传来的消息,本还存在一丝的希望破灭了。
想到今日宴会上,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宫妃,想到曾经见过的面孔,现在再没了出席的资格,想到宫妃之间明争暗斗笑里藏刀。那些没有硝烟却一着不慎能致命的宫斗,慢慢地浮上她的脑中,唤醒了瞒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怖,脑海划过母亲的痛苦,皇兄的绝望,慧敏长公主紧紧地闭上眼睛,泪水划过脸颊,流入衣襟里,无声的哭泣。
芫儿真的要进宫?走她母妃的那条不归路?
这些年没有宫斗,因为她身份尊贵,后宅之斗都少有,日子过顺心了,竟没有想到危机。
早知道她便早给芫儿定亲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幼时长在毫无温情的深宫,每天上演勾心斗角,虽有母妃皇兄的保护,但慧敏长公主还是觉得惊心,害怕。她从不将皇宫当成家,特别在母妃和皇兄死后,皇宫于她而言,不是家,而是坟墓,嫁入齐国公府后,她便将齐国公府当成唯一的家,不管大事小事都为齐家着想,换做平时,送个女人进宫能让齐家度过暂时的危机,慧敏长公主绝对不会犹豫,但这个女人不能是她的女儿。
她绝对不会同意齐芫进宫,就算安城大长公主施压,就算齐家有难。
她为齐国公操劳,是因为齐国公是她的丈夫,她敬重安城大长公主,是因为安城大长公主是她的婆婆,她为齐家着想,是因为将齐家当成了唯一的容身之所,可若保护不了唯一的女儿,那她要丈夫要婆婆要容身之所,还有什么用?
不管有多难,她都要保护女儿。
万幸成染同她站在一条线上,否则儿子女儿,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抉择。成染真心为芫儿着想,不枉她当年逼着芫儿与他亲近。
这个消息于齐家人,齐二爷肯定支持齐芫进宫,他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疼,别说侄女了,安城大长公主不在乎齐芫的终身幸福,但因为齐成染的态度,而略有顾虑,齐国公因为齐成染的劝说正在犹豫,现在齐家所有人中,不愿齐芫进宫的只有慧敏长公主、齐成染和顾长歌了。
齐成染的态度能有用一时,却不能有用一世,最重要还得安城大长公主松口。
慧敏长公主在马车上努力思考,下马车时,心中已有主意。
景帝并不是非要齐芫不可,纳齐芫不过是不想齐芫为齐家添姻亲,现在齐家总体态度是不愿齐芫进宫,景帝强制对他没好处,这时,如果齐家让出些利益,与景帝做交易呢?
只要他们保证齐芫不嫁大家族,景帝没道理放着齐家开出的便宜不要。
当然,如先前的说法,她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先给齐芫定下亲事,可一来这样风险大,二来无异于明目张胆地挑衅帝王,三来时间不够。
所以慧敏长公主苦思冥想,觉得让出利益做交易的方法最可行。
这天晚上,慧敏长公主便去找安城大长公主,用自己公主身份名下的所有产业,换齐芫的幸福。
慧敏长公主嫁人二十几年,当年的十里红妆在商业能人的经营下已是一笔非常大的财产,但安城大长公主却没有答应,而是提出要顾长歌也拿嫁妆出来。
“母亲明明知道,顾长歌根本不听媳妇的。”
“本宫不管过程,只看结果,你身为婆婆收服不了媳妇,便只得牺牲女儿了。”安城大长公主冷淡地说道。
慧敏长公主心下不免怨恨,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但齐芫一事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慧敏长公主咬了咬牙,只有指望顾长歌顾念着同芫儿的感情了。若说强制她,慧敏长公主还真不敢,顾长歌闹起来可不会管她是不是婆婆。
要拿出自己的嫁妆,顾长歌心里不痛快,人说那些个小家子气的人家才惦记媳妇的嫁妆,却不想堂堂齐家也来惦记,心里好不气愤,这些嫁妆是她的私人财产,出嫁时母妃塞了不少好东西,尼玛安城大长公主这就要了去?要不要脸?
说为了齐芫,呵呵,齐芫不是齐家的人啊?保护自己家的人还要收钱,尼玛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不疼。还要钱,要她妹的钱!
顾长歌也没将话说死了,只对慧敏长公主道:“我的嫁妆是我娘家悉心筹备的,父母的一番心意,虽说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就算我心疼齐芫,但我总得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你先等等,让我先去弄清楚情况再做决定。”
到底是人家的嫁妆,慧敏长公主心里再不愿意,却也知道这事有些强人所难,便点了点头,也没再逼着了。
……
“嫁妆银子是死物,用它来换齐芫的幸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祖母为何一定要嫁妆?慧敏姑姑的嫁妆给她还不够,还要我的,就这么缺钱?她自己又不是没有嫁妆,怎么还扣着我们的啊?嗯……当然,我心里也确实不痛快,本来嘛,我的嫁妆让别人给惦记着,肯定不舒服!”
顾长歌一向不瞒齐成染,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一来出于信任,夫妻尽量不瞒事,二来便是齐成染比她聪明,帮她出主意得不要太好,在齐成染面前,她总是习惯于不想动脑子。
齐成染沉声道:“祖母要母亲的嫁妆?”
“是啊,你说气人不气人?媳妇的嫁妆都要,慧敏姑姑操劳齐家,给齐家当牛做马多少年了?她怎么能这样?齐芫不是齐家人啊?齐家不该护她啊?怎么能这样,平时看不出来,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也是个大奇葩!我父王母妃辛辛苦苦给我挣得嫁妆,尼玛她想要就开口,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理由找得好啊,我若不给,便必会与齐芫生出芥蒂!这人怎么这么贱啊!以前没听说她这么贱人,越来越贱了!”顾长歌抱怨着,很久没吐脏话,如今气愤起来,竟一点也没感到别扭。
齐成染沉声道:“让我去说吧,这事情,祖母……”
顾长歌点点头,她也没想找安城大长公主理论神马的,齐成染去说最合适不过了。
齐成染的话,大概是整个齐家,最能让安城大长公主听进去的了!比齐国公的话还管用,顾长歌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安城大长公主对齐成染的感情很复杂,是一种欣赏,欣慰,又含着一丝丝的忌惮。
而对自己,就有些呵呵了,虽然安城大长公主没有像慧敏长公主一样明着针对她,但她知道那是一种不喜与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