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芫挽着慧敏长公主,耳边不断响起女子的骂声与戒尺啪啪声,有些不敢看慧敏长公主阴沉的脸,她的双眸饱含惊愕与无措,惊愕顾长歌这般对三哥,三哥还不反抗,无措的是她从未见过这么生气的母亲。
霍瑶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现在还不是安慰的时机。
齐芫微微点头,在她的眼里,霍瑶行事极有分寸,稳重得体,又如姐姐般照顾她。有她提醒,她放心。
良久,林中骂声还未停止,却见慧敏长公主挥了挥手,齐芫一愣,这就走了??顾长歌这般对三哥,不用给她一个教训?不用趁机挑拨顾长歌与三哥的感情?
慧敏长公主怒脸,却并不气急而乱神志,她知道自己儿子与顾长歌的感情深,有时候甚至深到能盖过她这个母亲;她知道儿子挨打多半是自愿,所以她不会笨到马上以恶婆婆的姿态冲上去,让儿子因为保护顾长歌而与她闹僵;她知道就算闹,顾长歌不要脸,她却要脸,闹到最后,也只有她一人难堪;她知道现在不是闹的时候,此事传出去脸上无光,霍瑶是外人,还需警告封口。
她也知道,就算儿子不喜顾长歌今日所为,然而仅凭今日之事,却远不能让儿子放弃顾长歌,打蛇打七寸,棒打鸳鸯是门技术活。
几人行到空处,霍瑶陪慧敏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含沙射影地主动表示自己绝不会将这件事情传出去,直到慧敏长公主满意,才道:“今日本意寻齐世子,不想却撞见……长公主别恼坏了身子,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慧敏长公主淡淡道:“我儿本性不坏,只是不防被顾长歌祸害。”
霍瑶应和道:“长公主说的是,一切,离了顾长歌便好。”
两人一唱一和的,让齐芫都有些插不上话,齐芫心里不由闷闷的,不知不觉间拿霍瑶与齐莹做了比较,没对比就没好坏,以前齐莹没在京城无法比较,现在有了比较,齐芫觉得还是齐莹好,齐莹与母亲谈话时,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多余。
齐芫的郁闷直到霍瑶告辞离开,才渐渐舒开。
慧敏长公主看女儿神色就知道她的想法,叹了口气,“只是个外人,用则抬举,无用则摒弃,你在意个什么劲儿?到底是为娘将你宠爱过了头,喜怒形于色,不知轻重深浅。而你哥哥,幼时没决心得罪七皇兄,没彻底阻断他和顾长歌,是娘这生最大的错误。”
“娘……”齐芫的心酸酸的,为母亲而酸。
慧敏长公主拍了拍女儿的手,对婢女道:“给那丫头解,谨慎些,别让她察觉本宫去过。”
红拂缓缓睁开眼睛,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浑身乏力,而自己又躺在地上……不禁奇怪,不小心睡了吗,可意识模糊前,她分明清醒得很,一点疲惫也无。
她忙起身,往林中走去,从远处看郡主正为齐世子擦药,嘴上同时骂骂咧咧的,并未有异常,高悬的心总算放下。郡主让她守在外面,她却睡着了,幸好没发生事儿。红拂小心地退出林子,继续把门。
顾长歌打了人,当时痛快,现在却非常不争气地心疼了起来。
戒尺狠狠抽打后,男子两手通红,有些地方还有淤血,可见她当时之气急,之狠心。也怪齐成染,以前受点苦痛就大叫的德行太深入她心,所以刚才见他吭都没吭一声,便以为没打疼他,继而愈发大力。
看着这双惨不忍睹的手,顾长歌眼睛都快红了,最初的怨气烟消云散,此时只觉得全是自己的错,弹错还要狡辩,纠正还不服气,有她这样的人吗。
同时脑中涌现出他的好。
从小他就是她的小跟班,凡事依她宠她,因为她,他被慧敏长公主骂了无数次。端王府举家迁锦城,他不顾齐国公与慧敏长公主的反对,竟只身寻来,听说当年,齐国公大骂逆子,若不是慧敏长公主世子之位不保。他胆小,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为她参军,战场上九死一生,而她因为魏无极,竟看也不看他一眼,忽视了他所有的心酸。男闺蜜?男女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纯粹的朋友关系,且明知道他对自己有心思,却还是以这样的借口拒绝,因为自私作祟而没有彻底回绝,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对他,她有亲人般的情谊,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
尽管他变了,变得算计,但她依旧会支持他,像他以前支持她一样支持他。
“对不起。”
女子小声说道,低着头,真诚认错。
齐成染微微挑眉,“哪里错了?”
“我弹错了曲子,虽然不喜欢你纠正我的方式,但无可否认是为我好,而我还打回来,下这么重的手,伤口需得养几天了。”顾长歌歉疚道。
齐成染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左右她头低着看不清他的神色,便作势冷哼,“知道错还打我?”
顾长歌的声音更小了,“我这不是气愤吗,父王母妃于我甚是爱护,莫说打骂,重话都鲜少说。方才只因为弹不准音调就打我,换你你定也恼啊!还有,打疼了你也不说,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你要喊疼,我肯定收敛,只摆空架子以全面子。”
齐成染心里微暖,“你知道错就行了,我不疼,不必内疚。”
“都积淤血了还不疼!”
齐成染轻笑,“真男人能流血流汗,能护家护国,你说如此娇气,敢情当男人是纸糊的?”
顾长歌嘟囔一句,“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齐成染大笑几声,问她可还学古筝。
顾长歌摇头,“再学你还会打我,而我却不想再给你添伤痕了,就不学了吧!”
“没事,便是学不好我也不打你了。”齐成染轻声道。
顾长歌摇头,暗恋的魏无极都已经死了,弹奏姿态再美也无心情,颇有种女为悦己者容的味道,想了想,还是缓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