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去镇中学读书,我不要!”
韩茜眼见着她要被转学这件事定下来,不由失声痛哭:“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爷爷奶奶,是不是我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韩父皱了皱眉,浑厚的嗓音溢出口:“再哭就转到老家去上学!”
一听这话,韩茜像是“咔嚓”一声被按下暂停键,哭声戛然而止。
相比较转到老家的乡镇中学上学,无疑转到北城附近的镇中学要好些,可她心里终究不甘心啊!
韩茜噙着两泡泪水,想哭又不敢哭地看着韩父,硬是忍着没再出声,她知道被转学这件事已然铁板钉钉,不管她愿不愿意,过不了两天就会被送出北城,到附近的镇中学报到。
“公司的事再忙,也得抽出时间好好管教孩子,今天她能因一点小心思在学校抹黑你这个父亲的名声,来日没准给家里招来难以预料的祸事!”
韩父一脸肃容:“如果转学后依旧不知收敛性子,隔三差五在学校惹出事端,便退了学,送去乡下找个婆家随便嫁了,免得身在福中不知福,专门给家里人找事!”
后面这番话,韩父虽是对着韩斌说的,但实则,他是在说给韩茜听。
“知道了。”
韩斌应声,心里明白老爷子这是在威吓女儿茜茜,否则,小丫头只怕不会长记性,回头又折腾出事来。
“爷爷,你是魔鬼吗?”
韩茜没有哭,可眼里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她眼里充满怨愤:“我才多大,你就想着把我嫁人,而且是在乡下给我随便找个婆家,你以为现在还是解放前吗?由着你这个长辈包办我的婚姻?”
“你……”
不过是威慑下,谁知孙女竟出言顶撞,韩父气得脸色青白交加,嘴角颤抖,半晌道不出后话。
韩茜不管不顾,完全不在意韩父有被她气到,续说:“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敢去派出所告你!”
闻言,韩父左手摁着胸口位置,右手指着韩茜,气得嘴唇发紫,快要喘不过气。
见状,韩母忙给韩父服下一粒降压药,而后,她冲着韩斌和冯露发火:“滚,你们一家子赶紧给我滚!把这孽障立刻从我和你爸面前带走,以后不许她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连儿子的面子都不给了,韩母阴沉着脸,驱赶韩茜。
老伴有高血压,就连老大家的两个小丫头都知道,她不信韩茜这个十来岁的孙女不知,既然知道,竟还在这气自己祖父,是真要把老头子气出个好歹不成?
是的话,死丫头也忒毒了些!
“啪!”
一声脆响,韩斌将韩茜从沙发上拽起,随手就是一巴掌。
韩茜被打懵了,久久没回过神。
“斌哥!茜茜肯定不是有意的,这会儿爸看着缓过来了,你就别对孩子动手了!”
冯露拉住韩斌欲再度甩向韩茜的大手,眼里溢满心疼,把她的白莲花绿茶形象塑造得不要太好。
而韩茜终于回过神,她狠狠地瞪眼韩父韩母,接着无比怨恨地瞪向韩斌和冯露,咬牙切齿说:“都想我死是吧?那我这就死给你们看!”
冯露在韩茜瞪向她的一瞬间便察觉到韩茜不对劲,这会儿听完韩茜说的话,心里一紧,下一刻,不等韩父韩母、及韩斌做出反应,就疾步去拦韩茜撞墙。
结果韩茜是被她拦住了,但由于韩茜要撞墙的冲力太大,冯露抱住韩茜双双摔倒在地,且给韩茜做了结结实实的肉垫。
疼痛仿若撕心裂肺传遍全身,冯露想痛呼,却硬生生咬牙忍住了,甚至为了坐实自己的好继母身份,她轻柔的嗓音里充满关切:
“茜茜!茜茜你没事吧?你说你怎就这么傻啊?爷爷奶奶说你两句,你爸对你动手,全是为了你好啊,你想不到这一点,也不能拿自己的命胡来啊!
好孩子,你要知道,咱们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你刚才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家里人可怎么活?”
抱住韩茜,冯露仍在地上坐着,并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给予安慰。
“露露你还好吧?”
韩斌差点被女儿韩茜的举动吓傻,此刻见韩茜被冯露拦下没事,他暗松口气,忙上前扶起冯露,同时拎韩茜起身。
“斌哥,我好着呢,你还是看看茜茜吧,这孩子怕是被她自个刚才的举动吓到了。”
冯露一脸柔顺地摇摇头,把韩斌朝韩茜身边轻推了推。 ωωω ★тt kΛn ★C○
韩父韩母险些背过气,不用多说,他们是真被韩茜乍然间的举动给吓得几乎神魂离体。
狠!够狠!
不过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就因那么点事,当着他们这些长辈的面寻死,她是打心底要他们背上害死亲孙女的恶名啊!
两位大家长寒了心,对韩茜这个孙女彻底寒了心,韩父长叹口气,朝韩斌摆摆手:“回去吧,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你们一家子都别过来了。”
之前韩母驱赶韩茜,不许韩茜再来这边,这会儿韩父看起来心平气和,却连韩斌和冯露夫妻自今日起也拒之门外。
可见韩斌一家三口,令韩父有多失望。
“爸……”
韩斌望向韩父,眼里有内疚有羞愧,他没想到女儿茜茜的脾气会糟糕成那样,差点气得老爷子犯了高血压,更没想到女儿会当着老爷子和老太太,及他的面真得去撞墙寻死,难道他做人就如此失败?
连自个的女儿都教不好,以至于此时此刻被父母从眼前赶离,这样的他,配为人子?配位人父?
“带着孩子走吧,让我和你妈好好安静安静。”
揉着额头,韩父再次摆摆手,像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韩斌一家三口。
“好,我走。”
嘴角紧抿,韩斌静默好一会,见老太太别过头不看他,终拽着韩茜的胳膊,招呼冯露跟上,一家三口出了客厅。
“茜茜能有今天,和咱们两个老家伙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听到汽车开离院门,韩父面部表情复杂,长叹口气说:“要是咱们没惯着茜茜,她不会长成现在这样。”
“是她自个心思不正,能怨到咱们头上?难不成咱们宠着她还宠错了?”
韩母可不承认自己有错,她冷声说:“隔壁老王和他婆娘难道不宠他们家小婉?可人家小婉有变成茜茜那样吗?”
“……”
韩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毕竟韩母口中的隔壁老王两口子,确实很疼宠他们家孙辈里面唯一的小姑娘,且不但老两口疼宠孙女,就是王家其他人,也是可着劲儿宠爱家里唯一的女孩儿,但人家小姑娘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都文文静静,浑身透着书卷气儿,一看便讨人喜欢。
不是他要拿王家孙女做对比,是王婉那小姑娘在年岁上比韩茜还要小一岁,脾性却比韩茜好太多。
每每听到老王在他面前夸奖他孙女有多乖有多懂事,他的老脸就不自主滚烫。
“要我说,茜茜没准真像斌子说的那样,随了她亲妈的臭脾气。”
韩母这句话一出口,就迎来韩父若有所思的目光。
“你做什么用这眼神看我?”
眼睛一瞪,韩母冲着韩父发脾气。
“茜茜她妈可是你给斌子挑的媳妇,你对人家不是一般的满意,如今人都没了十一二年,你突然那么说,这是觉得你自个当初眼睛有问题?”
韩父对韩母扯出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说事,心里有些不适,尤其那人不是旁的人,是他们韩家曾经的儿媳,现在孙女不懂事,至于把孩子妈扯进来埋汰?
“就你会挑事。”
韩母脸热,她起身没好气地看眼韩父:“你自个坐着吧,我懒得和你多说。”
“我看你这是逃避问题,觉得自个没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才想着避开我。”
看向韩母上二楼的背影,韩父随口道出一句。
“就你话多!”
回头剜眼韩父,韩母收回目光,上楼的脚步快了两分。
韩父摇摇头,倒没再说什么。
……
夜色深沉,韩家小洋楼。
“你明个真要去给茜茜办转学手续?”
知道转学这件事已定,但冯露还是忍不住从韩斌口中确认。
“不转学就得被学校劝退。”
韩斌仰面躺着,他单手垫在脑后,眉头紧拧,心情因女儿韩茜闹出的事都感觉有点抑郁了,他说:“你说茜茜对你的意见怎就那么大?从你住进这家里,茜茜就和你处不来,我这两年被你们闹得很头大。”
“你怎么不说你女儿想太多。”
冯露的语气软中透着委屈:“后妈本就难当,我清楚这一点,自打住进来,尽可能照顾你女儿的情绪,可她领过情吗?在她心里,八成觉得我把你抢走了,但事实是这样吗?
我不过是加入到这个家,不过是因为你才做人后妈,她一个小姑娘偏偏对我心存偏见,不愿和我好好相处,我能有什么法子?”
韩斌沉默不语。
“后来我把薇薇接到家里住,想着茜茜和薇薇是同学,两个小姑在一起有共同话题,没准能把咱家的家庭气氛扭转得温馨些,结果茜茜没事找事,咬住明涵和你长得像这一点……在学校搬弄是非,抹黑我,连带着抹黑你,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真得很想知道。”
声音里满满带出些许哭腔,冯露说:“斌哥,我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茜茜从心里接纳我……之前她为了不想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愣是用那样可怕的手段把我弄进了医院,导致咱们的儿子没了,同时让我失去了再做母亲的资格,对此,我虽心里很难受,但这么久了,我有对茜茜做过什么吗?
我把苦与痛全自个吞咽腹中,担心茜茜因为她做的事所造成的后果产生心理阴影,我尽可能在家露出笑容,好叫茜茜的心情放轻松些,
且每顿饭都吩咐李妈做茜茜爱吃的……一心照顾她的情绪,熟料,她……她至今都揪着明涵的样貌不放,斌哥,你告诉我,我应该如何做,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咱们这个家充满温馨和快乐!”
韩斌心疼了,他揽冯露入怀:“茜茜是被宠坏了,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往后……往后你不用迁就茜茜,在咱们家想怎样便怎样,但是……”
静默,韩斌静默好一会,接住前话说:“但是你要记住,不可在家里,尤其是在茜茜面前提到那俩孩子,我……我是不会认他们的,这你知道。”
头埋在韩斌胸前,冯露眼底闪过一抹暗色,嘴上却乖觉应了句“我听斌哥的”。
“不认那俩孩子对我对你,乃至对俩孩子都有好处。”
韩斌轻抚着冯露的背,低语:“一旦俩孩子背上私生子女这个标签,不说在学业和未来的前途上对他们会不会有影响,单单他们日后成家,都是一大难题。我这么说不是指俩孩子找不到另一半,是指他们要想结下一门好亲事,绝对不容易。
但如果他们和咱们没关系,那么一切自不用发愁,毕竟洛同志的身份在那摆着,而且洛同志现在的妻子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关键的一点,人家两口子对俩孩子很好,咱们要是猛不丁捅破孩子身份,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冯露至今都没和韩斌说她有在洛晏清面前戳破明涵明薇的身世,因此,在韩斌这,自以为洛晏清什么都不知道。
“露露,你我欠那俩孩子太多,你若是真心为了他们好,就把我刚说的牢记在心里。”
随着韩斌音落,冯露“嗯”了声。
可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只有自个清楚。
翌日。
用过早饭,司机来接洛晏清回研究所,不想姜黎外出跑一趟送明涵明薇去学校,洛晏清直接唤明涵两只上了他的车,吩咐司机顺路把明涵明薇送到校门口。
“妈(妈妈)再见!”
坐上车,明涵明薇透过敞开的车窗朝姜黎挥手。
“安心学习,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姜黎同样朝两只挥挥手,她随口叮嘱一句,继而笑着吟诵:“咬定青山不放松……”
她只吟诵出一句,明涵明薇和团子三只就齐声接住:“立根原在破崖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不错。”
姜黎满意地朝明涵明薇点点头。
而明涵明薇眼睛略有些泛酸,他们知道他们的妈妈是在激励他们要勇敢,不要受环境影响。
“妈,再见!”
明涵再次朝姜黎挥挥手,而后他收回目光,擦拭下眼角。
明薇亦是如此。
“小黎,我走了。”
坐上副驾前,洛晏清深望眼姜黎,眸中溢满不舍,但在工作面前,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在这一刻放到一旁。
姜黎微笑:“保重身体。”
洛晏清:“你也是。”
姜黎点头:“嗯。”
洛晏清把目光挪向团子三只:“在家要听妈妈话。”
“知道啦!”
团子三只重重地点点小脑袋。
洛晏清上车坐好,不多会,车子驶出院门,这时姜黎带团子三只回到客厅:“好了,背上你们的书包,我们准备去幼儿园。”
团子三只的行动力很快,仅须臾工夫,就背好小书包,又互相检查了下仪容仪表,然后排排站好,等候妈妈给他们戴上遛娃神器。
附属幼儿园虽不是很远,但姜黎一个人要送三个小宝宝,为免路上出个什么意外,使用遛娃神器无疑要安全些。
“好啦,我们出发!”
关窗锁门,给三只戴好遛娃神器,姜黎眉眼含笑一声令下,三只走在前,她则掌控着遛娃神器另一端,娘四个一路朝幼儿园前行。
……
幼儿园大门口。
“你都五岁了,按说该上大班,为什么非要进中一班?”
说话的男子身着公安制服,相貌俊朗,身形修长笔挺,站在一辆吉普车旁边,垂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男孩。
不等小男孩做声,站在旁边的老者瞪眼男子:“席国邦,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愿意。”
小男孩在老者音落后,抬头迎上男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给出一句。
听了老的小的所言,被老者唤作席国邦的男子嘴角抽了下,继而摸摸鼻头,讪笑:“算我多嘴。”
就在这时,小男孩不经意间发现他想见的人走过来,眼睛不由一亮,装作不经意地看眼自己的衣着,见没有不妥之处,他立马迈开小短腿。
“阿姨好!我叫席宸御,也是这个幼儿园的学生,我可以和弟弟妹妹一起进幼儿园吗?”
看着面前比团子三只最多大一两岁,长得不比团子和汤圆逊色的精致小萝卜头,姜黎先是一怔,旋即面露微笑:“当然可以。”
她帮仨崽崽取下遛娃神器,又帮着三只整理下衣着,继而对小崽崽们说:“团子,你们和这位席哥哥一起进幼儿园吧,妈妈就在这看着你们。”
“好哒!”
果果仰起头,率先对着妈妈笑眯眯应了声,接着她向站在她近前的小哥哥介绍自己:“席哥哥好呀,我小名叫果果,大名叫洛明曦,今年三岁啦,我是中(1)班的小朋友,你是哪个班呀?”
席宸御:“我五岁,和妹妹一样,也读中(1)班。”
团子和汤圆互看对方一眼,两人这一刻都板着脸,出于礼貌,面向席宸御介绍自己:“席同学好,我叫洛明霆(洛明琛)。”
席宸御:“你们好。”
团子汤圆点点头,两只一左一右牵起妹妹的手,汤圆无比霸道说:“洛明曦,不许随随便便和男生说话。”
“你四哥哥说得没错。”
团子附和。
席宸御精致的脸上倒是没露出异样,他背着小书包走在团子三只身后,完全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看着四个小不点儿在老师招呼下进了幼儿园,姜黎对于团子汤圆在席宸御小朋友面前护着果果的反应,感到好笑不已。
“小同志,那三个孩子都是你家的?”
说话的是席老,即席宸御小朋友的爷爷。
姜黎:“对,是我家的。席宸御小朋友是您老人家的孙儿?”
席老笑容和蔼点头,随之问:“你家仨孩子看起来像三胞胎。”
“他们确实是三胞胎,妹妹最小。”
姜黎回应席老一句,不料,席老忽然问:“你可是江鸿发老先生的孙女姜黎?”
“您认识我祖父!?”
面露惊讶,姜黎对席老的身份心感好奇。
“原来你真是江兄的孙女,对了,我和你祖父是故友,”
席老说着,给姜黎介绍身旁的儿子:“这是我的小儿子,名叫席国邦,是席宸御的父亲。”
“您好。”
姜黎伸出手与席国邦轻握了下:“我叫姜黎,席同志称呼我小姜就好。”
“你好。”
席国邦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生硬的笑,他说:“姜同志可是咱们国家那位每次参加赛事……”
道出姜黎运动员这一身份,席国邦就见姜黎轻颔首,一时间心情蛮激动。
他喜欢体育赛事,每次有大的赛事,他要么通过报纸了解,要么在电视上看转播,总之,对于姜黎这个一参加赛事,便能凭实力独拿好几枚金牌的运动健将佩服不已。
没想到今日在这幼儿园门口竟看到了真人,实在是幸运啊!
“臭小子,我在家没和你说过吗?你江伯伯的孙女是一位特别了不起的运动员,而且曾是全国满分状元,并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以全满分的成绩修完两个专业课程,去国外深造又花了不到三年工夫,取得双博士学位,现如今年纪轻轻就是教授,在水木大学授课,支持咱们国家的教育事业!”
席老瞪眼席国邦,感觉这个儿子不能要了,咋就不把他说过的话记在心上?
“爸!您这就冤枉我了,我每天工作忙得难着家,哪里有时间听你说什么?!肯定是你记错了,保不准你在家是说给我大哥他们听,以为我也在场呢。”
本不想给自己辩解,奈何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席国邦觉得他要不自辩两句,面子上实在有点挂不住。
毕竟这不是在家里,且他们爷俩身边站着位女同志,他可不想被人认为不孝。
席老像个老小孩,他朝席国邦冷哼一声,没再搭理蠢儿子,与姜黎又聊了起来。
约莫三四分钟后,姜黎别过席老父子,转身离开。
“真巧啊,那小姑娘竟然是你江伯伯挂在嘴边夸个没完的宝贝孙女儿!”
望着姜黎远去的背影,席老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