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鸢眼神一黯,手中力道猛然倾斜,热气腾腾的汤药顿时向地上倒去,令南宫御神色大变,以极速之势去稳住雨鸢的手,眼中冒着浓浓的火光,不假思索便吼叫道:
“给我拿稳了!这药世间只有一碗,容不得有丝毫差池!”
话语即出,微微倾倒的药碗以极速之势回归如常,连一点一滴都未曾倾洒而出。南宫御心中猛然清明,神色震荡无虞,一口鲜血顿时令他意识尽碎,但幸好在关键之时及时隐忍,才免于将如此窘状暴露于众人之前。
“王爷,如此情态,真假分明。您和凤公子皆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如此情形,也该得知其间真伪了吧。”
南宫雨鸢将托盘稳稳扶好,强行稳定自己的心,令自己的话语不至于因为身后射来的凌冽视线而颤抖不迭,神色之间不再怯懦无依:
“方才那南宫仪挟持于鸢儿之时,若是没有王爷中途相助,只怕鸢儿此刻早已经被那丧心病狂之人伤及不已。此等恩情,该是雨鸢好生感谢的。而后来,那南宫仪死性不改,又想伤及王爷,相距最近的大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虽然大哥成了如此样子,但于他心中去却是安然不已的。于他而言,这世上情义最深,当时若他袖手旁观以至于苟活于今,眼睁睁看着您此刻倒在这床榻之上,那感觉同凌迟之痛毫无迥异之处!
恩怨两消,毋庸置疑。鸢儿愿以终身幸福担保,不必有虑,即可信任为好。眼下就算再有转圜,只怕南宫府也禁不起分毫折腾了。”
南宫雨鸢说到这里,眼中不禁再次淌出晶莹的泪水,所有的勇气在一时间尽数消却,只余下浓浓的哀伤之情。
她生于无疆安宁之时,自小父兄皆为她挡风遮雨,令她活得并不知何为愁滋味。尽管骨子之中亦有恶劣之性情,但毕竟未经历过雪雨风霜,所以终究稚嫩。
但今日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幕以画卷铺展之势一一呈现在她的眼前,令她在这极短的时间里目睹了族人的陨殁,心惊的挟持以及仅剩一口气的存活,令她如何能释怀,又如何不去成长?
成长皆是从失去而起,她如今深有体会。
现在,大哥已经成了那副样子,而二哥为了救下大哥那一口摇曳不止的气息耗得满头青丝变白雪,内力尽毁唯靠意志予以支撑,唯靠配制的染色药液予以支撑,稍有差池便会露出蛛丝马迹。
若她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她日后只能活在悔恨之中,再难自拔。
无力阻止,亦无法明白,那就尽她所能予支持。无论如何,他是她的兄长,就单单以此,她就无法置之不理,不是吗?
“鸢儿,莫要再说了。”
就在这时,微微恢复了些许气色的南宫御支起身子,然后夺过雨鸢手中的托盘,径自将她拉至身后,伫立在神色未变的姬墨谦面前,一双视线与之对视,猩红尽褪,恢复了淡淡的平和之色。
“王爷,此药乃是解寒毒的药引,必须以滚烫入口,不然喝下去也是无用的。眼下,御某放在药中发散的热石已经快要冷却,若你此刻喝下去,药力尽可发挥,但若是稍作耽搁……”
话语未落,托盘之上的药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而后送至唇边。片刻须臾,药碗被重新放回,却是一滴都不剩。
“本王最后一次问你,少城主可还有希望睁开眼睛?”
姬墨谦喝下那苦涩且烫喉的药液,眉头都不眨一下,无知无觉的唇舌令他躲避了这众人皆受不得的味道,无形之中也算掠过了一场煎熬。
再他身旁不远处,凤清尘和南宫雨鸢皆因为这发散而出的苦涩而将气力憋在口中,意识尽有些模糊,并未听清他的话语,唯有南宫御一人听得清晰无比,眼神之中危险丛生。
“呵呵,王爷真是执着,直到现今亦还是要问个彻底。难道这个问题,比你现下这毒素的解除还要重要吗?”
南宫御冷冷看着他,平和之色渐渐尖锐起来,令他面容之间露出狰狞之色。
“重要。”
姬墨谦简明扼要地回答,眼前视物渐渐模糊,显然是那药引迅速发挥功效,令他有些负荷不得。
无奈之间,他强行令自己维持着基本的清明,声音强行镇定从容,但呼吸的急促亦是反应了他此刻的难捱,声色之间竟掠过丝丝颤抖。
“不过,你也可以不予回答。毕竟本王只想出了一种可能的答案。若是少城主有望治愈,那么你从中需求的药草物什皆可找本王商量。不必说你不需要,因为有些事情只有本王才能办到。你应当心里有数。
可若是啊没了希望……本王亦没有想好应对,待以后想好会和你进行商榷的……”
说到最后一个尾音,突如其来的黑暗磨灭了他的意识,令他骤然失去了支撑,径自朝前倒去。
“阿墨!”
凤清尘失声叫道,而后径自去抓姬墨谦的衣衫,但一袭掌力却挥开了他的双手,令他神色一变,立即大喝:
“南宫御,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开始接下来的疗毒。现在药引已入,行针逼毒迫在眉睫,不能有丝毫差池,还请你移步于外,莫要在此扰乱在下的心神。”
南宫御一边说,一边将姬墨谦的身躯扛至不远处的软榻之上。由于内力尽损,仅仅一番气力的耗费就让他汗流浃背,深知此情的南宫雨鸢径自伸手准备帮扶,亦被他拒绝。
“鸢儿,你且随凤公子一道出去吧。”
“二哥……”
南宫雨鸢眼中一片担忧之色,抗拒之意甚为明显。但是见南宫御眼中泛着不容置疑的暗光,且考虑到自己在此也帮不上什么,也就只好应允了下来。
“御公子,我凤清尘并非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阿墨他如今前途未知,我必须在此等候,还望公子予以理解。”
凤清尘眼中冒着熊熊之火,显然对南宫御突然下达的逐客令严词拒绝。南宫御抬头望了他一眼,拿起灸针朝姬墨谦露出的手腕刺去,但在下针之时猝然偏离了方向,令姬墨谦的腕部骤然出现了一道血痕,汩汩鲜血立时而出,惊了在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