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眼下也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俺思虑再三,觉得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咱们一家四口亦是最好的选择。”
杜兴业说道,虽然语气笃定,但是说话间仍是响起一抹暗暗的叹息。
“虽然俺并不知道爹他究竟从大嫂那边听到了啥,但他如此失态,足以证明这事不小。爹他在意的东西咱们都很清楚,估计这回杜家定然得掀起一番风波。尽管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这大树已经被虫子咬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在下面,也就如此了。所以早分家早完事,省得到时候殃及到咱们就不好了。”
程氏低着头,并没有说话,一阵静默。杜兴业说得正带劲,结果低头看到程氏默然不语,顿时止住了言语,拍了拍她的肩膀。
“咋了?秀,为啥不言语了?”
“没事。”程氏抬头,不由抬头看向一脸关切的杜兴业,说道:“俺只是想到,当初素珍还在这个家的时候,曾和俺说过,三弟也曾和她说过分家的话。”
“老三?他也说过?”
杜兴业脸上不由闪现一抹诧异,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他是真还没想到,他那三弟竟然也是会有如此想法的人。他和老大无论是谁,离开这家都是不足为奇的,但是三弟想要离开,可真是有些天方夜谭。
不说别的,就单凭那病歪歪的身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嗯。而且当时弟妹还和俺说,三弟还准备和咱娘说。但是最后随着他的入土,俺也就不知道后续如何了。”
程氏眼神淡淡,但是期间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令她向来不善悲喜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
“秀儿,你有话就直说。咱们夫妻之间有啥不能说的。”
杜兴业看她欲言又止,于是便补上一句,然后看着程氏。
程氏低下头,一旁的椅子上取下布帛,然后给杜兴业擦干脚丫子。而后将铜盆推到了一旁,一屁股坐到了杜兴业的身边。
“业哥,俺觉得,以老三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最后肯定说了。”
她看向杜兴业,声音故意压低:
“那段时日,老太太可是没少刁难素珍,动不动就把气出在她身上。每日素珍都以泪洗面,连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想想,就连俺这个局外人都看不惯,更何况是杜家老三呢?所以俺觉得,他肯定是说了。业哥,你想想,老太太最疼三儿,而且因为他身子不好对他呵护备至,若是他因为一个女子公开提出要分家,以老太太的脾气会咋样?想必定然是天崩地裂了。”
“所以老三没了以后,素珍就被轰了出去。其实俺觉得三弟妹她不像是娘和大嫂说的那类人……”
杜兴业边说边将目光投向程氏,结果说到一半发现她眸光有异色,便将话语戛然而止。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刺进了他的脑海,令他好似被雷电劈到,头顶一阵发麻:
“秀儿,你的意思是……”半晌,杜兴业才讷讷开口,眼底的难以置信实在无法掩藏。
“是,业哥,你猜得没错,但这只是俺的猜测而已。不过这些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于咱们而言也没啥用处。可借由这一次,俺不得不担心,若是你和老太太说了这事,会不会有啥事情……业哥,俺真的很担心,要不咱们再等等吧。”
程氏说到这里,顿时有些说不下去了。平素淡然不惊的脸上显示出一抹深深的担忧。
“嗯嗯,你放心。”
杜兴业不由握住她的手,然后拍了拍程氏的肩膀,安抚道:
“俺知道你担心的是啥,所以俺暂时不会妄动。哎呦,你别担心,为了你和泽哥兰姐,俺也不会贸然冲动的。你还在不信俺啊!”
“行,行,俺知道了。”
程氏被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逗笑了,然后反手握握他的手掌。
夜色深沉,一抹独有的温馨在杜家宅子里散逸,倒是令人觉得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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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杜家这边炸开了锅,人人头上都顶着一片乌云。凌家这边却是欣欣向荣,一派生机盎然。
转眼间,日子已滑落到四月下旬。北国的寒意彻底消却,层层暖意自地底下往上涌,一阵阵毫无水汽的燥热令人时常感到焦渴难耐。
溪流更沛,落花更艳,勃勃生机令春意更浓,草木更盛。整个依山村笼在一派暖暖春意里,竟是无比的美不胜收。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理,乐天身上的痘子已经全部消却,小脸重新恢复到光洁如初的样子,而且一个痘痕都没落下,如今脸颊两侧还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看着小家伙又能像从前一样,素珍和凌氏都不由欣慰,觉得这二十几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心情甚是不错。
努力有收获,估计于每个人而言都是开心的事情。素珍确是开心,但她更想让开心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于是,她和凌氏商量着,准备在近几日的晚上给小家伙一个惊喜,好圆他一直以来的小心愿。
于是,经过两日的私下准备,这一日晚上,成果终于出炉。
暖风习习,星辰闪烁。
院落里,某一处被纱帐围着,微风时时撩起,但因为周遭有些暗沉,所以里面究竟有什么,谁都看不太明晰。
“呜!阿婆,你这素要带着偶去哪里啊!”
乐天的眼睛上被围着一条布帛,小手被凌氏牵着,跌跌撞撞地朝前而去。
“阿婆不是说了不能告诉你吗?所以就不要问啦,跟俺走就是了。你娘说这叫啥,惊喜!”
凌氏现学现卖,拽着乐天朝前走着,手掌力道不由加大,生怕乐天摔着磕着。
“啊啊,阿婆,你弄痛偶啦!”乐天嗷嗷叫道,声音里夹杂着痛意。凌氏急忙放松力道,而就在这时,小家伙猛地甩开她的手,然后径自去解眼睛上的布帛。
“哎哟,小祖宗!你这是干啥!”凌氏见小家伙耍诈,立刻就扯过他的身子,然后笑骂道:“这都是从哪学来的?咋突然间这么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