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娘。”
素珍抬起眼眸,静静凝望着凌氏充斥着焦灼的眼眸,淡淡说道:
“您忘了我前些日子和您说过的话吗?调理身子期间,切忌劳累。做衣裳这活太费心力,不适宜您现在。有那个精神您可以在炕上适当活动一下,按照我之前教您的那几个动作,定会对您的恢复有一定的帮助。”
她前几日已经针对凌氏的身体状况做了一个详尽的了解,并且做了一个事无巨细的康复计划,药材,食膳就做了十几套,多年的看家本事全都用上了。
但尽管如此,她却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将她的身子骨调理好,毕竟病症的治疗还是要仰赖先进的医学技术和现代化设备,就算她再有能力,终究难为无米之炊。
况且这凌氏的肺脏疾症很是棘手,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所以她必须要求凌氏完完全全地听从她的嘱咐,令所有外力阻碍都减小到零。
“可珍儿,那布衣坊做出来的衣裳哪有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好啊,咱庄户人家从来都是自己做衣裳的,如今你这么做,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连针线的老本行都忘了呢,实在不像话。你放心,娘慢慢做,不会累着自己的。”
凌氏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执拗,显然并不愿意打消这个念头。虽然她明白素珍很能挣银子,这几身衣服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她就是觉得不划算。未来还得盖房,好多地方都得用钱,这些银子用在上面该多好!这么大手大脚的,可不中。
“娘。”素珍突然唤了她一声,神情依旧温淡,但是话语却微微发寒:“您知道我给您抓的那几贴药里,有几味药材是可以做三身衣裳的吗?”
“啊?”凌氏一怔,随即看向素珍,心不由咯噔一下。
“还有放入药膳吊汤的小人参,虽然还不成气候,但也价格不菲。”素珍说道,声音依旧淡淡的:“我明白您想要为我节省开支的那颗心,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心,配合我将身子养好,要不那药,可就白买了,银子也就打了水漂,得不偿失,您说是不是?”
说完,便看向凌氏,眼底闪着幽幽的火种。
“饭一会儿就凉了,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又得热。”素珍给凌氏的碗里夹了一块炒鸡蛋,然后温声说道。
凌氏被她看的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低头,开始专注于桌子上的吃食,不再说话,埋头开吃。素珍望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长长嘘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这凌氏在关键时刻刹住了闸,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如此有耐性地同她继续说下去。
天知道她和她这娘怎么总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发生分歧,而且她所说的每个字恰巧都是她最不爱听的。什么别人知道了不像话,什么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别人还没给你设立框架就自己先钻进去,活得那么累究竟是为哪般?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堵心,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简单吃了几口,便下炕去了厨房。
最后确认了一下要带的东西,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素珍见时候已经不早,便和屋里的一老一小交代了几句,便挎上盛放物什的篮子推门离开。
门外,刚刚还算明媚的天气突然被阴云所遮盖,丝丝阴霾令四周显得有些暗沉,令素珍的心情又沉落了一分。
“娘!”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呼喊止住了她即将迈出院门的步伐。她回过头,只见乐天那小小的身影朝她跑来,小小的步伐凌乱而焦急。
“乐天别跑!娘不是和你说过饭后不能跑动吗?”素珍微微蹙眉,然后迎了过去。
“偶……偶,偶记得,可是偶怕娘走得太快,跟不上……”
乐天气喘吁吁地说道,油腻腻的小嘴上还挂着晶莹透白的米粒子。只见他抚了抚自己的小胸脯,然后从身后拿出一把油纸伞,递到素珍面前。
“娘,这个给你。阿婆说,这天不好,容易下雨,让你带着伞,别到时被淋雨。”
说完,便抬头看着素珍,小手臂撑着雨伞,等着素珍接。
素珍一怔,而后心头不由涌起一抹暖意。刚刚在饭桌上压抑的怒气以及烦躁突然间就消失大半,令她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乐天,帮我谢谢你的阿婆。”素珍轻声说道,眼神不由望向乐天身后紧闭的纸窗,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弧度。
她知道此刻凌氏一定躲在窗棂后面偷偷看着她们,所以说话的时候故意拔高了嗓音,好让屋子里的凌氏听个真切。
合不来归合不来,她与凌氏之间的分歧仍然令她感到焦躁,但是这一刻,凌氏的关怀却令她忘却了所有,心头只余柔暖,并且渐渐溢了出来。
这样的感觉她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过——因为一点小事和亲人闹了别扭,但是只是因为简单的一句问候甚至动作就将那些不如意忘得干净,言归于好。
她一直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这是瞎折腾,但是如今自己却切身经历,感觉却不是很坏,甚至觉得……还不错。
“好滴,偶这就去!阿婆让偶第一时间告诉她娘说的什么呢。”
乐天并没看出这里面的奥妙,甘心做着自己的传话筒,然后撒开脚丫子往屋里跑。素珍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淡淡一笑,然后朝外走去。
灵杰镇上,此刻人流熙攘,喧嚣不止。
街衢之间,商铺摊位交相叫卖,客源川流不息,令人眼花缭乱。
“哇!快看快看!”
就在这时,喧闹的人群中响起阵阵骚动。只见人声鼎沸的瑞福酒楼门口,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槛前,铜铃微动,清脆的声响悦耳不已。
自从瑞福开设新菜系以来,周边甚至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为尝鲜而来,豪华的马车自然不计其数,镇上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但眼前的这辆马车却极尽奢华,令人瞠目结舌,目光无法移动。
朱红色的顶棚,深紫色的车身,材质一看就是最上乘的金丝楠木,淡淡散着香气。雕花镂刻,栩栩如生,就连那小小的花卉都被雕琢得细致经典,典雅丽质。
前面拉车的马儿通体雪白,鬃毛柔顺,强壮有力,一看就是不得一见的宝马。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纷纷都在议论这车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