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娘子,娘子,三思吧!不然老夫这把老骨头就长跪不起了!”
崔雪岚仰头望着素珍,面色沉痛,声声入耳,气贯长虹。
“老夫知道娘子是气老夫行事不妥,让娘子气愤,也知道此番作为给令公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令你们再难给予信任。但是一码归一码,我这老头子犯了错,总是不能让不该受牵累的受牵累不是?娘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老头子这一次,老头子保证竭尽全力,殚精竭虑地报答娘子,娘子,你就莫要生气了吧!”
洋洋洒地说完这番话,而后紧紧凝着素珍,等着她的应答。
如行站在一旁,死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这崔夫子所说的话,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他估摸着,自己也许很长一段时日都无法从这份震惊中拔身而出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若不是所处的场合已经先入为主,他真真以为自己此刻正置身于朝堂,而那崔雪岚就好似为了国家社稷冒死进谏的老臣,向九五之尊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虔诚而沉稳,炙热而深沉,真真令人长叹而唏嘘。只是,此次他为的不是江山社稷,而是他手里的这只食盒。
这,这老头子究竟是什么思路,怎么每回都同别人不甚相同啊!
不过,能让这老头子如此癫狂,这凌娘子,可真不是一般的人……
想到这,如行的肩膀下意识地打了个颤抖,偷偷看了不远处的素珍,而后再不敢看。啧啧,自己日后定要小心言行举止,莫要让这娘子生气。
在这世上,能让最难搞的谦王爷和崔夫子都为之折服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娘子了。想到这,一抹敬畏便油然而生。
“哦?夫子已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素珍低头望向他,而后问道,笑靥清浅。
“嗯,老头子知道了,此番老头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处,就是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娘子,让娘子动了怒。为此,老夫愿听娘子责罚,而且愿听娘子差遣。”
崔雪岚说道,而后暗自叹了一口气,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抽上自己几回。
自己这回真是咎由自取,不容抵赖。惹谁不好。竟然惹上这样一个全天颂都难得的女子,落到如的下场实在赖不得旁人。
当初谦王屈尊拜访他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这女子定然不凡,不然怎么会让心比天高的王爷做到如此?
但他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只觉得这只是个擅长狐媚的女子罢了,而且还是再嫁之身,不由便生了几分蔑视之心。
如此不守妇道的女子,竟然还敢登堂入室,让她的孩儿拜在他门下?每每想到这,崔雪岚的心里就极不是滋味。
久而久之,也就生出了想教训一下这女子的心,让她知难而退,守好自己的本分。
本来,他今日就算让他们进门,也是不会让这孩子拜入他门下的。他已经想好诸多的借口以及法子,准备让他们这对母子连台都下不去。
所以,才会令小路艰难坑洼,极不好走。才会令他们等在门口这么长时间都不闻不问。
殊不知,才短短一个时辰光景,他的计划就全都被打乱,而且还以如此谦卑的姿态倒在那女子裙下,求她怜悯。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勉强愤恨,反而心甘情愿,觉得自己就应该对她这般一样。
论气势,这女子震他心肺。论胆量,这女子令他胆寒,论豁不豁得出去,这女子完全就是个拼命三郎。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在最短的时间里掐住了他的软肋,令他又惊又痛,几乎到达极限,连反抗余地都没有,就完败无虞。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此番他算是认了,而且无话可说。
他崔某人,此番真真是服了!
“好,既然夫子都如此说了,那小妇人若是再斤斤计较,也就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了。”
素珍说道,然后弯身去扶崔夫子,请他起来。
“无妨无妨,老夫自己起就可以。”
崔雪岚不由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推辞道,但毕竟是老胳膊老腿了,长期处于一个姿势自然会身子僵直,恢复极难。
他咬牙而起,却始终力不从心,不由低声呼痛。
“哎呦,老夫的腰哟……”
他低声叫道,身子不由微微倾斜。
就在此时,一双小手扶住了他,令他不至于与地面亲密接触。
他不由抬头,顿时看到一双明亮亮的眼睛。
“夫子,乐天来扶您。”
乐天对他眨了眨眼睛,眼中一片澄澈,语气真诚。
崔雪岚盯着他的眼睛,心中竟不由微微一震。
不能不说,这凌娘子的孩儿,长了一双世间无双的眸子,期间荡溢着他最喜爱的眼神。
传道授业了一辈子,立于朝堂历经两代君王,数度大风大浪,在尔虞我诈之中获取求存知道,崔雪岚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精彩。
但这份精彩,却从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才会在风头正盛时急流勇退,选择一份闲云野鹤的好生活,追求一份地地道道的干净纯粹。
而这小家伙的眼神,就可以用这类的字眼来形容。
哈哈,他崔某人这辈子遇到心仪的人或物从来不会放手,无论花费多少代价亦是在所不惜。眼前这小不点正合他意,看来这门下徒,他是收定了。
“嗯?夫子,你怎么盯着乐天看啊……”
乐天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崔夫子紧紧凝着她看,小心脏不由颤了一下,小身子板顿时发毛,瑟瑟发抖起来,好似此时置身的不是炎炎盛夏一般。
娘亲啊,这夫子怎么有些吓人啊。夫子看他的眼神,好似他是个肉丸子,夫子饿极了想要一口将他吞下。好可怕啊。
虽然听娘说,这个夫子很厉害,但是却让他打心眼里害怕,这样的话,他可怎么跟着他学习啊……
小家伙想到这里,不由愁眉苦脸,圆圆的小脸竟然拉成了丝瓜状,别提多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