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槿,不用说了。我相信娘亲,她让我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乐天抬起头,对如槿说道,小小的脸上逼出一抹笑意,但那笑意之间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惶然。
“别骗人了,你就是害怕!别为难自己,听到没!我……你将手指伸出过来做什么?”
如槿仍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只小小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五指抻开。
“你帮我咬破吧。我自己实在是不敢,又怕痛得不行,这点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也就不为难自己了,你就帮我代劳了吧,要轻轻的哦。”
说罢,便将手指更加凑近如槿,而后紧紧闭上眼睛,但面容间却划过一抹无法撼动的坚决。
“如槿,你就帮他一下,莫再磨蹭了,一会儿惹娘子恼了,就更加不好了。”
一旁的芳嫂也低声劝道,而后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莫要在在这个当口为这样的神情而劳费心神,以免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以及纠结。
如槿沉吟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执小家伙的手指,轻轻放到唇边。小家伙眉头一蹙,一颗鲜艳的血珠子便滚落到铜盆之中。
盆中两颗晕开的血珠相距不远,微微在水中沉淀之后便开始朝彼此而行,很快融合在了一处,在水中叠加在一起。
在场之人的眼神皆向这边而行,面色不由闪过一抹紧张。但是没过多久,脸上表情皆凝滞,呼吸微微停息。
一切本无悬念,但是当亲眼目睹时,仍旧会有丝丝缕缕的眩惑以及迷离。
素珍凝着那铜盆里的景象,脑海里不由闪现出几个月之前的同一画面,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冷笑。
仅仅因为这样一盆水,就差点令一对可怜的母子过上炼狱般的生活,险些罔顾了性命。不得不说,这封建时代还真是有够骇人的,同时,也是有够可悲的。
“果是如此,果是如此,若是我当初肯看看那水,就不会……”
杜老爷子定定凝着那已经融为一体的血晕,神色晦暗不迭,声音亦夹杂着一抹哽咽。
幸好,幸好他选择坚持了下来,不然他那老三留下的唯一一根独苗就彻底离他而去了。幸好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令他不至于将那低级到不行的错带到棺材里去,到了阴曹地府没脸去他那可怜的老幺。
“杜老爷子,你这错处,可真是犯的不小啊。如此看来,你还真是欠了素珍娘子和她的孩儿一个极大的公道。你这里正做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公正啊!”
顾大人已经看到了盆里的景象,眼底不由闪过一道寒芒,声音亦跟着深沉不已。
尽管这杜银修态度诚恳,但他所犯的这错处却实在是没有一丝值得原谅之处。
他与这杜老爷子并不是没有过交情,对他的行事以及秉性皆有一定的了解。
在他的印象中,这老爷子性子稳妥谨慎,而且心细如发。如此的错处发生在他身上,着实令他匪夷所思。
本来之前他对于娘子提供的那些证据是心生怀疑的,认为乡野之家不会出现如此复杂的情况,就算是有,只怕也不会上升到娘子所说的那般。
然而如今所发生的却令他改变了心中的想法,令他的态度也不由得从散漫变得紧促起来。
杜老爷子听到顾大人的话,背脊微微一震,而后看向一旁神情发怯的乐天,眼泪夺眶而出,径自便掀袍跪了下来,沉声说道,面色一片暗淡:
“大人,对此,草民无话可说。此错太重,已经勒得草民喘不过气来,如今真相大白,草民愿领一切责罚,亦给素珍和轩儿,还有所有的的父老乡亲一个交待。”
说罢,便挺直脊背,对着已经炸了锅的在场父老大声道,老泪纵横:
“乡亲们,我杜银修错冤了我的三儿媳和小孙儿,让他们被逐出家门,被人指指点点。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无论是何后果我都一力承担!但是这对母子是无辜的,还请大伙日后收回有色的目光,对他们回归往昔,因为我杜家的缘故,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话还没说完,泪水就已然决堤,令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嗯,杜老爷子,你此番确实是错得太离谱,若是不惩戒你,只怕难易服众。但是顾念你有心悔之,且年岁渐大的份上,本官对你网开一面,这里正的位置,你且让贤吧。本官此番会亲自甄选新的里正人选,好好抓抓这依山村的风气。”
顾大人板起面孔说道,眼底不由闪过一抹锐利,语气亦跟着严厉了起来。
“大人之举,实属英明。这依山村的风气,的确是要好好抓一抓了,不然有冤亦是无处伸了。”
就在这时,一抹清丽的嗓音骤然响起,令本以为此事已经尘埃落定的众人不由重新将注意力投注了过来,神色里带着一抹难以置信。
只见一直伫立在一旁的素珍朝中间走来,身后亦跟着芳嫂和徐闵二人。如此阵仗,立即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如今,小妇人和自家孩儿的德性亦是清白,日后不必再过人人喊打的日子,着实令人欣慰。这一切,都是仰仗大人。若不是大人肯为小女子做主,小女子恐怕这一辈子都要过着这被人戳脊梁骨的日子。如今大人要重整依山村风气,为民申冤,那作为其中一员,自该知无不言,积极配合,才不枉费大人的一番苦心。”
素珍微微停顿,而后立即跪倒在地,身后的如槿和芳嫂亦是跟着下跪,而后从怀里径自掏出物件举过头顶。
“大人,小妇人在此要状告杜老爷子为血脉一事,不择手段,不惜毒死发妻。小妇人已经收集了证据,还望大人过目,给死者一个公道,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说罢,便向顾大人磕头。声音清脆不已。
“你,你胡说什么!”
杜老爷子跪在一旁,对此始料未及。浑身到下彻骨冰冷,意识整体上都混乱了。
“是不是胡说,大人一看便知。老爷子,人在做天在看。您如此矢口否认,让您身后的老太太如何安心,想必死也是无法瞑目的吧。”
素珍淡淡看向他,笑意翩然,却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