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祥的预感刺入了素珍的心口,令她整个人都为之一僵,片刻之间,她迅速推门而入,迈步而入。
“夫人……”
如槿不禁叫出声,而后也跟着走了进去。但是仅仅挪动几步,整个人都不禁停在原地。
书房之中,光线晦暗。微微发光的窗扉前,一抹挺拔的白影负手而立。素珍站在门口,注视着不远处的的男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径自走了过去。
“为何在这里站着?想晒太阳出去晒不就好了?”
素珍走到他身边,而后也将视线投注出窗扉之外。只见窗外景色宜人,淡花绿树,的确值得一看。
身旁的姬墨谦未语,微狭的眼眸流转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华,好似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混沌而模糊。
“珍儿。”
半晌,姬墨谦才开口道,视线不禁投注在素珍的脸上,话语清淡:
“在你心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样的问题了?让我心中有些没底啊。”
素珍抬头看他,而后肆意笑道。但是见对方眼中闪现着毋庸置疑的光,也就收敛了笑意,微微沉了沉嗓子:
“在我心里,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么。”
姬墨谦浅浅一笑,视线之中的深沉更加明晰,显然认为素珍是在敷衍于他。
“是啊,千真万确。”
素珍点点头,而后对他笑道,声音低柔,在这一番清和宁静之中并不突兀:
“阿墨,你在我心里的确是极好的,不仅是因为你对我好,也不仅是因为你赫赫的战功凛凛的英雄气概,更不仅仅是你在全天下人心中的无暇形象。我觉得你好,是因为你的心。
纵然朝堂沙场需要残忍无情,毫无手软,纵然你已经被阴谋诡计浸染得连骨头都是黑沉的,但我知道,你的心从来都是软的,而且颜色鲜艳,并没有被任何事物所蒙蔽。
如此的人都爱自苦,你就是这样,你知道吗?”
素珍说到这里,而后长舒了一口气,径自直起身子,对他展开笑颜:
“我觉得,此刻你应该好好给我个拥抱了。平素不让你抱偏要抱,现在,怎么了,反倒扭捏了……哎哟……!”
她轻叫出声,胳膊被重重地拽了一下,那熟悉的梅香立即涌入她的鼻腔,令她几乎溺毙其中。
“珍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不管付出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绝不会!”
姬墨谦紧紧环抱着怀中娇柔的女子,双臂禁锢的力度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胸口之间,再也不必让这颗心被莫须有的担忧而彷徨。
“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种话了。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也不能整日叫狠话个不停,让人心中不舒服。”
素珍脑袋一大,而后低声嗔道。但是双手还是环住了眼前的男子,呼吸不禁发窒。
但是很快,她就发觉出不对劲,径自将环在他腰上的手上移,而后触及他的背脊,发现衣料之上全都已经湿透。
“阿墨,阿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素珍立即问道,而后推搡于他,径自将自己脱离他的怀抱之中。
“珍儿,不要走……”
姬墨谦双臂微紧,没有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但与此同时,微微变调的声音和颤抖的身子全都陷入到素珍的感官之中,令她彻底明了了眼前男子的状况。
“阿墨,我不走。我先扶你去软榻那边,而后叫人去把桑大夫请来。”
素珍低声对他安抚道,而后准备在他怀里改变一下身子位置,好将他搀到不远处的软榻之上。
然而,话语未落,姬墨谦就失去了意识,沉重的身躯将所有重量全数应在了素珍身上。
“阿墨,阿墨!”
一切都来得如此突如其来,令素珍根本始料未及。脚下的步子因为这番重量而踉跄不迭,险些失去平衡。幸好身后的窗扉给了她一个支撑,不然桑大夫的病患又多了一位。
“夫人,这是怎么了?”
退在门外的如槿听到了屋中突兀的声响,立即越身而入。紧接着,一双眼眸不禁瞪得极大,随即快步而入,帮着素珍将姬墨谦扶到了床榻上。
“桑大夫可在府里?若是在了,快让他过来。”
素珍径自直起身子,而后询问道。眼中洋溢着心急如焚:
“夫人别急,我这就去。”
如槿立即应声,而后快步前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门扉之外。
*****
清晨伊始,整个南府就乱作了一团。
书房之中,人满为患,但却静寂无声。众人皆屏息等候着里间的消息,面容之间皆是不可言明的焦灼。
里间,桑孺施完最后一针,而后起身,对着一旁圆凳上等待着的素珍行礼作揖,清秀的脸上闪烁着与之完全不相称的凝重,令素珍本就悬着的一颗心更加浮躁。
“夫人,王爷眼已无大碍。如果不出意外,一炷香之后便会醒来。”
桑孺禀告道,通禀的内容令素珍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僵直的背脊也跟着轻松了下来。
“有劳桑大夫了。”
素珍起身致谢,桑孺立即阻拦,眼中闪过一抹无法言明的暗芒:
“不敢不敢,卑职是府中人,为王爷解忧是卑职的本职所在。”
桑孺沉声道,而后眼眸在榻上的姬墨谦脸上转了一圈,神色更加凝重,话语也让人郁结满布:
“恕卑职直言,王爷他的病况十分不好,卑职所力已经不及,只怕那御公子再不施以援手,王爷性命堪忧。”
“什么?”
素珍不由诧异,呼吸也跟着凝滞,略显失态。但她的理智此时仍占上风,所以她很快便恢复如常,询问之声也陷入平静之中。
“我从不喜欢拐弯抹角,桑大夫直言即可。”
“是,那卑职也就直言不讳了。”
桑孺开口道,眼眸清明澄澈,一望皆是坦然:
“前段时日,王爷的眼睛已经被寒毒所侵蚀,辨认色泽的能力已经丧失。如今,寒症又转到了别处,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失明自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