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雨夜·秘密

“是。”见梅嫔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唐凌索性也不再否认,大方的承认道。她从一个小宫女手中接过托盘,走至梅嫔面前, 端起茶盅递了过去。

梅嫔启盖而饮, 仅仅是小啜了一口, 便搁下了, 放至一旁的梨木桌子上。她整理了一番下摆裙衫上的褶皱, 方坐直身子,看向随侍在侧的唐凌,忽然没什么征兆地开口道:“不管怎么说, 本宫都要谢谢你。”

唐凌自然明白梅嫔所指是宜常在那件事,于是颔首笑了笑, 轻声道:“那件事不值一提, 娘娘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为好。”

二人正说着, 忽然有两个眼生的宫女走了进来,一个奉上一碟茯苓糕点, 另一个先是施礼,随即便站在一旁落落大方的道:“惠妃娘娘今晚在延禧宫有一个系送子符的仪式,希望梅嫔娘娘届时能前去。”

梅嫔点了下头,有一缕似有若无的哀愁爬上了她的眉梢,但是却很快消失不见了。她稳了下情绪, 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恢复到往常那般:“这碟糕点承蒙惠妃娘娘好意。今晚的仪式, 本宫必定会去的, 尽管放心。”

“是, 那奴婢这就回延禧宫复命。”那两个宫女施礼而退, 身影逐渐消失在殿门口的背光处。

唐凌见她们走了以后,这才看向梅嫔, 见其面色上的忧愁又重新回了来,心头一动,不由得开口问道:“娘娘,这位惠妃……”

“却说这位惠妃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好容易得了一胎,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梅嫔揉了揉眉心,面色阴郁,声音压得愈发低,“皇上膝下子嗣稀少,目前只有一位皇长子和两位公主,所以对惠妃的这个已怀有四个月的胎儿宝贝得不行。”

原来如此。因为同惠妃并无瓜葛,所以唐凌只当清风过耳,听听就过去了。她见梅嫔依旧有些愁眉不展,心下也知其缘故,于是便劝道:“娘娘也不必忧心,毕竟年纪还轻,孩子以后总会有的。”

梅嫔手腕上的凤血镯轻轻地磕了一下座椅扶手,发生了轻微的一声响动。她抿了抿唇,顿了好久,方幽幽的吐出一句:“但愿罢,承你吉言。但是你也看到了,如今皇上对本宫似乎已经失了兴致,已经一个月没有踏入咸福宫一步。再这样下去,本宫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有了孩子,也好有了念想,最起码也会多了一个人陪着自己度过这漫漫长夜。”

深宫里的女子,大抵如此。曾以为怀揣着少女梦想进入了皇宫,就是进入了一片盛大流泻的明耀繁华里。没想到,却是将这身心囚禁在了一个豪华牢笼中。关键是,有的人宁愿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却依旧悲哀不自知。

唐凌在一旁默默听着,不置一词。待到梅嫔止住了话头之后,方开口暗示道:“娘娘在这里自怨自艾是徒劳无用的,皇上一句话也听不到。”

梅嫔听了唐凌的话之后,眼前顿时一亮。她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只是一把攥住唐凌的手,面露急切之色,连番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方法?快讲!快讲给本宫听听!”

“当初娘娘是靠什么承宠的,如今故技重施也就罢了。”唐凌点到为止,并不细说。她第一次见梅嫔有这么急切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下叹息。想不到过去老实木讷的冬梅,如今也有这种稳不住的时候,看来,这宫内生活已经完全将她打磨成了另一个人。

梅嫔一听,神色立即黯淡了些许,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泪凝于睫,声音断续喑哑:“我……我……皇上他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人的影子罢了,他心里又何曾真真正正喜欢过我?他在一次微服出巡之时遇见了我,惊讶的喊出了一个名字‘淑容’……再细细打量之后,他又失望的道‘只是身形有些像罢了,终究不是她’……后来他即使将我带入宫中之后,每次都只是痴痴地瞅着我的背影,我却知道,他瞅的并不是我……”说到此处,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泪眼婆娑,心头像是被狠狠重击过一番似的,灼痛难耐。

唐凌见她连“本宫”的自称也不说了,知晓她是伤心到了极处。她将梅嫔说过的话回想了一遍,不由得唏嘘难言。原来,皇上将梅嫔迎入宫,竟是为了这个缘故!而梅嫔,悲哀的做了另一个人的替身,那个叫做“淑容”的女子,一定是皇上此生挚爱之人。

心念及此,她便劝道:“娘娘还是不要伤心了,若是哭肿了眼睛,晚上去惠妃那里也不好看。只怕有心之人见了之后,还以为娘娘是对惠妃怀孕不满,又要散布些对娘娘不利的传言。”

梅嫔想了一想,觉得唐凌说的有理,于是便掏出随身携带的绢帕拭了泪,勉强点头道:“你说的是,倒是本宫疏忽了。”语毕,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开口吩咐道:“传膳。”

唐凌应了一声“是”,便同几个小宫女一道,布菜添水,忙活起来。

很快便到了晚上,梅嫔收拾了一番,带了两个宫女去了惠妃的延禧宫。唐凌并未随行,她闲来无事,便熄了香,在梅嫔的咸福宫随意逛了逛。估摸着这梅嫔最近的确是不怎么承宠,这宫内的下人心内便也懒了,随处都不怎么收拾,看上去显得有些突兀的萧索。尤其是同恪嫔华美的长春宫一比,更是相形见绌。

唐凌逛了一圈,实在是觉得无聊,于是复又返回主殿。她将这里面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使得四处焕然一新,惹得另外几个宫女不时掩口笑道:“若凌还真是勤快啊。”唐凌只是笑着谦虚了几句,摆了摆手,收拾到橱柜顶上之时,目光像钉子一般,忽然顿住了。

夜色渐沉,这晚没有月光,天压得极低,黑云翻涌。偶尔有肆虐的寒风乍起,吹在人身上寒噤噤的,甚是毛骨悚然。

唐凌见状,暗道不好,便去喊了几个宫女和内侍前来,将每一处殿内的窗户都关上。正好关上最后一扇窗之时,那雨水便已经噼里啪啦的下来了,仿佛在天地间蒙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雨帘,将此笼在其中。朵朵水花溅在地上,晃动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

“这雨越下越大了,只怕娘娘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了。”一个宫女道。

“说的是呢,”唐凌伸出手接了雨,命几个内侍速速前去送伞,随即便转身走进内殿,“我们赶紧去烧点热水,准备好一些换洗衣衫,以备娘娘回来的时候要沐浴。”

“嗯,还是若凌虑的是。”那几位宫女纷纷走回殿,便各司其职,忙活开了。

雨渐渐下小了些,那淅淅沥沥的声音也逐渐减弱了些许。偶尔有细细的的雨丝扑打在窗扉之上,发出极低的响动,虽是悦耳,到底还是平添了一丝凄清之感。

不久,梅嫔就回来了。唐凌一见就迎了上去,一边帮忙她解下披风,一边开口道:“娘娘还是早些沐浴,换件干净衣衫,好生歇息为是。”

梅嫔任由唐凌服侍,道:“走到半途中,忽然下了雨。虽然去了离得最近的殿内躲雨,但是到底还是淋湿了。”语毕,她便行至内殿,拉下重帘,宽衣沐浴。自有几个小宫女连忙跟了过去,不久便将梅嫔淋湿了的衣衫拿了出来。

唐凌伸手接过,正准备交由专门盥洗的宫女去洗,结果手一触到内里,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心头一跳,左右瞅了一番,见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大胆将这硬物拿出来一观。仔细一看,是一把黄橙橙的小钥匙。

手指在那个小钥匙打了个圈儿,唐凌神情一凛,忽然想起了方才在橱柜之上看到的那个小盒子。那个盒子……正是今早梅嫔一直抚摸的那个!

“若凌,你还在干嘛呢?”身后走来个宫女,开口好奇的道。

“没事儿,”唐凌立即恢复了淡定如初,开口笑道,“正要去将衣衫拿出去给人洗。”

给了之后,唐凌装作若无其事,走了进来。见到梅嫔沐浴完毕,正要施礼告退,不料梅嫔忽然抚了抚额角,鼻音有些浓重的道:“如今这身子愈发娇贵了,怎么才出去淋了这么一下,就感到额头隐隐有些发热。”

还好宫里有常备的药物。有一个宫女迅速的取了来,唐凌去端了杯热水,梅嫔接了服下药。她将杯子递回给唐凌,顺势搭上了她的手腕:“今晚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好。依本宫看,若凌你就今晚跟本宫一道睡罢。”

唐凌一怔,立即道:“娘娘厚爱,这如何使得?”

“没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梅嫔坚持,摒退了众人之后,忽然低低道出一句,“曾经在唐府的时候,我们不也是经常在一起睡的么……”

听闻此言,唐凌的眼眶不由得也是一热,点头道:“好。”

放下帘帐,抖开被褥。唐凌和梅嫔并排躺下,呼吸声略微有些不稳。毕竟中间时隔了这么久,若是一下子便像从来那般亲密无间,实在是有点太过突兀。她们隔得如此之近,但是彼此的心距,却是那么远。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的压抑。四处万籁无声,只有偶尔雨丝敲打窗扉的声音。

唐凌盯着床顶那帘帐细细密密的纹理,一丝困意也无。身边的梅嫔也是,辗转反侧,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令人难耐的沉寂。隔了许久,从梅嫔那里才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对不起……”

唐凌没料到梅嫔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心头翻涌起来许多滋味,不知是喜是悲。她将脑袋埋进被褥里,闷闷的吐出一句:“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说这个。当时的场景,一个是你的亲生哥哥,一个是你的小姐,你向着你哥哥也是情有可原的。”

梅嫔伸手抚着自己如缎般长发,眼睫微颤,声音有些飘渺:“但是,我仍旧是背叛了你。这些年来,我的良心一直都过不去。”

唐凌探出脑袋,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清秀的脸上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来:“都过去了,不提也罢。”话虽如此,然而上辈子陈永对自己施暴的那一幕场景,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可以原谅冬梅,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原谅陈永。这笔账,有朝一日一定会讨回来!

气氛又重新陷入凝滞。待到唐凌以为梅嫔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大概是服了药,早些安歇了。唐凌叹了口气,并未多说,只是将锦被仔细给她掖好,随即闭上了眼,却仍旧是困意全无。

到了半夜,唐凌起身小解。待到她随便披了一件衣衫掀开帘帐走下地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电般的划过一件事来。未及丝毫犹豫,她瞥了一眼睡得正好的梅嫔,然后轻轻的将帘帐拢上,自己摸出了那个晚上贴身藏着的小钥匙,端了一个烛台,走至橱柜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情绪放稳,随即拿下了那个长长的盒子,用钥匙打开。

剧烈的抽气声响起,唐凌险些一个不稳将盒子给摔在了地上,还好她反应迅捷,立即托住,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这,这里头居然装的是一套男式亵衣!最为令人诧异的是,这居然是唐凌的堂哥唐冰生前所穿之物!除此之外,旁边还放了一小袋迷药,嗅了嗅,像是助兴之物!

记忆席卷而来,差点儿将唐凌淹没在内。她的指尖止不住的发颤,头顶上像是闪过一道惊雷,震撼得她无以复加,唯有死命的咬住双唇,直到品出一缕血腥味儿来。

……

“哥哥,你怎么自己洗衣服啊?”那日唐凌闲来无事,就绕至唐冰处,见他正笨手笨脚的将衣衫塞入盆子里,准备拿出去洗,于是便停下脚步笑问道。

“……”唐冰的脸色像是充了血一般,羞得无处躲藏;讷了片刻,方目光躲闪,吞吞吐吐的道,“那个,我……我不想麻烦下人,还是我自己来……就好了……”

唐凌笑嘻嘻的夺过他手中的盆子,不顾他的连番反对,打趣道:“既然不愿麻烦下人,那便由我这个堂妹亲自给你代劳罢。这洗洗刷刷本是女人该做的,老让你个大老爷们去做,不仅洗不干净,而且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唐府虐待你呢。”说完,她身形一转,便哼着曲调走了。

“嗳……凌儿你……”唐冰极力劝止,却还是无功而返,只得由了她去了。

次日。唐凌洗完晾干之后,将衣物还给唐冰,见他脸色又是一红,自己的脸上不由得也是烫了一下,开口道:“喂,哥哥,你的那套亵衣都破了几个洞,为何还留着不扔掉啊。我本来想替你仍的,又怕你不愿意,所以便没扔。”

唐冰接过衣物,嗫嚅了片刻,解释道:“这是我娘亲曾给我做的,虽然破旧不堪,但是我舍不得扔……留着,哪怕做个念想也好……”

……

回忆骤停,唐凌看了看自己手中托着的那套亵衣,那熟悉的破洞,那熟悉的布料,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一件事,一件令她难以置信的事:唐冰之所以吞金而逝,原因就是因为那个给他下药之人正是冬梅!那个和他发生关系之人正是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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