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香寒在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之前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她的喉咙又热又干,而包裹着她的床单却又冷又湿。当她把脸颊从枕头上抬起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阵头痛迎面而来。挣扎着穿衣服和整理头发时,令人作呕的眩晕感随之而来。
尽管她昨晚尽力打扫,但房间里仍有呕吐物的味道。宁香寒从几个小时的睡眠中获得的残余力量在她系紧第一只鞋的鞋带时迅速消失了。她放弃了换床单的想法,忍住另一波恶心,拉上最后一只鞋。
"该死的,为什么是现在?" 宁香寒一边抱怨着,一边从衣柜里抓起一条干净的披肩,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
蒂莉就在另一边等着,迅速放下了她举起的手。"哦!早上好!罂粟小姐让我来--"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毛拉的脸上,试探性地嗅了嗅房间里的空气,便拖长了声音。"哦--哦,毛拉小姐!"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宁香寒潮湿的刘海,她眨了眨眼,蒂莉还在进一步退缩。
"你最好呆在里面,"蒂莉担心地低声说。"你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我会让罂粟小姐知道你不舒服的!"
"不,我--" 她声音的粗俗使宁香寒面露难色。
"我马上就会送上温暖的蜂蜜茶和简单的早餐,"蒂莉回答,已经朝楼梯走去。
宁香寒叹了口气,让门微微敞开,也顾不上回到她潮湿的床单上,倒在写字台旁边的椅子上等待。
"毛拉小姐,你下床做什么?"罂粟小姐尖锐的声音把她惊醒了,宁香寒差点从书桌的角落里摔下来。
啊--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对不起-现在是什么时候?" 宁香寒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喃喃自语。她喉咙里的热气似乎已经传遍了身体。虽然之前的头痛已经消退,但在她疲惫的眼睛后面仍然有一种钝痛,让视线略微失去焦点。黑暗的阴影充斥着房间的一角,每当宁香寒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时,都会向她掠过。
"蒂莉告诉我你不舒服,"罂粟小姐回答。"我看得出,她是对的。天哪,你的床垫都湿透了。这--气味--蒂莉!"
脚步声进入房间,宁香寒疲惫地靠着她的手,挣扎着想睁开眼睛。
"再找几个女仆来。我们要换床垫。把拖把和水桶也拿上来,还有一个隐私锅。"
"是,罂粟小姐。" 蒂莉迅速冲回外面。当卧室的窗户砰然打开时,宁香寒跳了起来。
"现在不是你生病的合适时机,毛拉小姐,"罂粟面无表情地宣布,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让清晨的凉风吹满她身后的空间。
我知道,谢谢你。宁香寒清了清嗓子,盯着书架上的书。当她的胃不愉快地翻动时,那些五颜六色的书脊似乎在摇晃,相互滑动。
"我听说毛拉小姐生病了?" 哈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最好别进来,哈娜女士!" 罂粟尖锐地说道。"在医生对她进行检查之前,我们不能确定这不是传染病。"
宁香寒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并向门外送去了她希望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我很好--只是感冒而已。" 当这位年长的服务员从管家身边走过时,她的目光捕捉到了勾勒出哈娜身影的奇异光辉。
"我对普通疾病的抵抗力比你知道的要强,罂粟小姐,"哈娜自信地说着,她俯身在宁香寒身上。"你发烧了,毛拉。你应该躺在床上。"
"这张床需要更换。床垫和床单都湿透了,"罂粟带着一丝恼怒解释道。
"那毛拉小姐可以在我的房间里休息,直到为她准备好新的床垫和毯子。"哈娜坚定地回答。
"不--那--" 宁香寒抗议道,但哈娜已经把宁香寒牢牢地拉到了她的面前。眩晕感又出现了,她的内脏也出现了痛苦的扭曲,然而哈娜双手的安慰性触摸很快就把这些症状中最糟的部分赶走了。
"靠着我,毛拉。这就对了。我们就快到了。"
看来医生和病人的位置调换了,宁香寒麻木地想,她专注于眼前倾斜的楼板。
当年长的服务员把她塞进丁香花香味的毯子里时,宁香寒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哈娜巧妙地从宁香寒的头发上取下歪斜的别针,宁香寒不懂的语言所发出的摇篮曲的声音很快就使她的眼睛飘向了窗外。
睡眠的深层拉力将宁香寒卷回大海的暗潮之下,在那里等待着毛拉的另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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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亮的宫殿墙壁和地板从一个疲惫的女仆的眼中看来是不同的,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擦洗大理石门厅台阶和地板上的干泥。当罂粟小姐尖锐的脚步声在她身后传来时,毛拉缩了缩脖子。
"你还没做完吗?" 管家要求道。"女士们随时都会下来,女王陛下需要走过这里,离开去骑马!"
"我刚刚完成,"毛拉闷闷不乐地回答,她收拾好刷子和水桶,从抗议的膝盖上站起来。
"但地板还是湿的!" 罂粟呵斥道。"你希望其他女仆为你完成任务吗?还是你希望有人在下楼梯时滑倒,摔断脖子?"
"不,罂粟小姐,"毛拉喃喃自语,她垂下头,懒洋洋地朝右肩走去,任凭被汗水打湿的纠结刘海落在右脸颊上的伤疤上。
"那就拿块干净的布来擦干它--快点!"
那双尖头鞋转身向厨房走去,毛拉急忙跟了上去,当水桶撞到她跳动的膝盖和泥水滑落在地板上时,她退缩了。
当毛拉擦完最后一块大理石地板时,女王的女仆们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她疲惫地舒了口气,一边揉着疼痛的背,一边让自己的腿再一次站起来。
"女王陛下说,伯爵将在明晚的舞会上回归,"梅瑞狄夫人兴奋地低声说,她跟着伊芙琳下楼。"伊芙,我们终于有机会吸引他的目光了。"
"嘘!" 当毛拉迅速躲到楼梯间后面的视线范围内时,伊芙琳嘶吼道。"只有得到他们陛下的祝福。在那之前,我们必须留在女王陛下的身边。"
"好吧,我们比他那个可怕的表妹好。我不相信荀秋烟有胆量回宫。多亏了她,霍桑家族和博尔赫家族几乎是在互相争斗。"
"谁都能看出埃莉诺拉女王非常厌恶侯爵夫人。那个女人有一种可怕的能力,能让男人头晕目眩,"伊芙琳带着轻蔑的口气同意了。"来吧,我们应该--"就在他们经过毛拉等待的角落时,她突然中断了。"你--仆人,你在监视我们吗?"
毛拉眨了眨眼,怯生生地抬起目光看向伊芙琳手中紧紧攥着的紫罗兰扇子。
"哦--她,"梅瑞狄皱起了鼻子。"我以为他们终于摆脱那个可怕的生物了。"
"我被感动了--我在晚上打扫卫生--"毛拉结结巴巴地说。
"那你在大白天站着干什么?"伊芙琳不耐烦地插话。
"地板上的泥巴--"
"地板?" 梅瑞狄轻蔑地瞥了一眼下面。"这就是为什么它们看起来那么俗气?"
"你是用你身上那些肮脏的抹布擦洗的吗?"伊芙琳嘲笑道。"下次早点起来,在太阳升起之前完成你的工作。没有人想看到你那张可怕的脸--"
"或者闻到你的气味。"
"--早上的第一件事,"伊芙琳说完。"现在走吧! 啧啧啧!"
"有什么问题吗,伊芙琳小姐?" 哈娜冷冷地问,她顺着楼梯向他们滑行。"你为什么要骚扰工作人员?你们是被派来给女王陛下拿早餐的。"
"我们--我们是--"伊芙琳把梅瑞狄推过毛拉走向厨房。"这个奴隶挡了我们的路。"
"毛拉不是奴隶,是皇宫的仆人,"哈娜不屑一顾地纠正说。"如果你有怨言,就向罂粟小姐提出来吧。不要耽误你自己的任务。"
"是的,哈娜小姐,"伊芙琳端庄地回答,然后她向毛拉的方向投去鄙夷的目光。
毛拉楞了一下,丢掉了她的抹布,这时两个服务员匆匆忙忙地走下大厅,走向厨房。
"我为他们的行为感到抱歉,毛拉。"
"没事,小姐。"毛拉急忙回答,并弯腰捡起掉落的布。"我还是--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在这里的职位。"
"你睡得多吗?" 哈娜担心地追问道。"罂粟小姐说你晚上打扫比较容易,但为什么这么早你还醒着?"
"女王打猎回来得很晚--把地板弄脏了。我早早就醒了--有很多东西要打扫。"
"哦,我明白了。" 哈娜朝现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瞥了一眼。"嗯,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毛拉。现在去吃点早餐,然后回床上去。"
毛拉惊讶地抬起头,因为哈娜碰了碰她的肩膀。像往常一样,这位外国美女的温柔抚摸似乎撬开了她的疲惫和封存的情绪,让毛拉的胸口充满了疼痛的温暖。
"如果他们继续骚扰你,请告诉我。"哈娜笑着补充说,她的笑容照亮了他们周围的大理石墙。"我会让他们归位的。"
"谢谢你,"毛拉低声回道。
在哈娜离开充满阳光的门厅后,她还盯着那个金发天使看了很久。当毛拉滑回烛光下的仆人通道时,她摸了摸哈娜在毛拉十七岁生日时送给她的银色星星手镯,就在一个星期前。这是毛拉拥有的唯一有价值的财产,她很珍惜它。驼背的女仆一边爱不释手地擦拭着手镯,一边向通道的尽头走去,当她走过黑暗的幽灵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骷髅王的红眼睛闪过一丝恶意的微笑,他的目光跟在毛拉一瘸一拐的身后。当毛拉打开侧门,经过餐具室向仆人的后门走去时,他在烛光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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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熟悉的床篷出现在她周围时,宁香寒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阵鼾声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蒂莉身上,她倒在卧室窗户下面的椅子上。在夕阳的照耀下,玻璃窗格闪耀着火红的粉色。宁香寒叹了口气,推着自己坐了起来。
一整天过去了--真是浪费。
"你感觉怎么样,毛拉小姐?"
"好些了,"宁香寒有些欣慰地承认。
"医生说你因为没有足够的睡眠和暴露在寒冷中而疲惫不堪,"蒂莉在打呵欠之间解释道。"你一直开着窗户睡觉吗?"
"我--一定是的,"宁香寒一边揉着咕咕叫的空肚子,一边嘟囔道。
"啊,听起来你可以喝点厨师为你准备的牛肉蘑菇汤,"蒂莉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叹道。"我妈妈总是说,健康的胃口肯定是你正在康复的标志。"
"一定要向大厨转达我的谢意。我要吃罗比准备的东西。"
"哦,你在睡觉时收到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裹。" 蒂莉走向写字台,在那里她拿起一个蓝色包装的包裹和一个信封。"只要你答应呆在床上,我就把它们拿过来给你。"
宁香寒对蒂莉的威胁语气挑了挑眉,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好吧。谢谢你,蒂莉。"
"那我马上带着你的晚餐回来。"蒂莉一边欢快地回答,一边把东西放在宁香寒身边的毯子上,向门走去。"你想喝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楼下还有一些哈娜女士准备的草药茶。"
"那应该很好,"宁香寒叹了口气,她靠着枕头躺下。
门在蒂莉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宁香寒坐了起来,不顾她疲惫的脖子和肩膀抗议时遮挡视线的微弱规格。她撕开蓝色的包裹,发现里面躺着一本用麻绳包裹的蓝染皮装书。宁香寒不耐烦地拽开捆绑物,翻开书,发现一个雕刻空洞里放着两根银色的发簪,用一条皮条包裹着。她仔细检查了发簪的螺旋状末端,然后把它们包起来,放回书里,塞到枕头下面。扔掉蓝色包装,宁香寒拿起信,看着左上角印着的梅莱雅花笑了。
里面有一张简单的纸条。
M女士。
我们已经到了,在马鞍街的鲁腾堡旅馆住下了。如果不是有点吵的话,房间很舒适。在您方便的时候,请随意参观。
我们期待着向您展示我们的表演,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G & L
宁香寒读了两遍纸条,在把信塞进她的新书的书页之间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她瞥了一眼窗外的玫瑰金地平线,决心不再浪费一天。
事实证明,一天的睡眠正是我需要的。进入秘密通道并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溜出去的最佳时间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我只需等待蒂莉和宫殿里的其他人睡觉就可以了。
宁香寒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向后躺在枕头上。她一边等着吃晚饭,一边默默地抚摸着自己灰褐色的头发卷,思考着毛拉第一个受害者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