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宁香寒知道这是她与特恩贝尔家族的最后一餐,或者是厨师准备了肉馅饺子,无论如何,她都忍不住要细细品味每一口美味。
"毛拉,"毛津说,打破了沉默。
宁香寒压抑着颤抖。他最后一次费心说出毛拉的名字是什么时候?
"大人,"她一边回答,一边放下了叉子。
"你母亲告诉我,康斯坦丝夫人今天来看你了?"
"是的,大人。" 她等了一会儿,津津乐道于他的不确定和疑惑。无疑,他在问家里其他人在想什么。
伯爵夫人为什么要来拜访她?
她们在花园里谈了些什么?
"伯爵夫人只是想确保我的健康状况良好,"宁香寒在继续吃东西之前,带着天真的微笑回答。
毛津和海伦娜交换了一下眼色。
"但是--" 海伦娜迟疑地说:"她为什么要让你去花园?"
宁香寒在考虑这个问题时仔细咀嚼着食物。"我们经常在伯爵夫人的花园里散步。也许她想念我的陪伴。"
"散步?" 海伦娜的叉子从她的手指上滑落。"但是你--" 她突然打断了,从盘子里捡起掉落的餐具。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亲密,"毛津插话说,他没有意识到他妻子的不舒服。"为什么她会把你放在她的庇护之下?"
宁香寒再次咀嚼着食物,在回答之前用手帕细细地擦了擦嘴唇。"也许她认为我需要额外的照顾和关注。"
因为我在这里没有得到这些。
"我--明白了,"毛津喃喃自语,他的目光暗淡下来,指责地移向海伦娜。"那你在伯爵夫人拜访的过程中有没有陪同?"
"没有,"海伦娜承认。"伯爵夫人不会希望的!"
"那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
"六年了,"宁香寒在她母亲犹豫不决的时候回答。
"六年--"毛津抓住他的酒杯,深深地喝了一口。"我想,比起霍桑公爵每天派他的家庭医生来这里照顾你,这也不足为奇。"
他的目光在母亲和女儿之间游移,恐惧和偏执在那双早已失去锋芒的绿眼睛后面呼啸而过。
海伦娜和她的孩子们一起默默地沉思着他们面前精美的饭菜,而宁香寒则满足地咀嚼着她的食物。
"怎么了?" 毛津在他异常安静的孩子们之间看了看,突然问道。"怎么了?肉突然对你来说不够好了吗?"
"不是,父亲。"林肯迅速回答,并钻进他的碗里。
"你在那边到底是做什么的?" 毛语兰问道,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脸狐疑。"在伯爵夫人的家里?"
海伦娜用颤抖的手拿起她的杯子,但又把它放回原处。
宁香寒喝了一口冰凉的浆果茶,抹了一下嘴唇。"很多事情,"她欢快地回答。"伯爵夫人从来不让我有那么多时间休息。"
海伦娜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她把手指按在眉间。
"你这个该死的圣徒有什么毛病,女人?" 毛津呵斥道。
"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有点累,"海伦娜低声说。
"但什么样的事情?" 毛语兰坚持不懈地问道。
"很难归纳。她教我一些东西,比如礼仪、阅读、写作、诗人、算术、舞蹈,还有一些哲学。"宁香寒阐述道,周围的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类事情。"
"什么?" 海伦娜沉入了她的椅子。
"你在学算术?" 林肯嘲笑道。
"是的,我现在已经到了中级水平。我曾希望明年开始学习高级算术,但这不可能了,因为我就要嫁人了。"宁香寒边说边把叉子放在她吃完的碗边。"你无法想象,当伯爵夫人听说我要结婚时,她有多失望。她说这太快了,因为她希望为我准备嫁妆。"
那张桌子上没有一张脸敢和她对视,除了毛语兰,她似乎在发火。
"她想给你准备嫁妆?" 毛语兰吐出一句话,一块嚼了一半的鹿肉从她嘴里掉了出来。
这是个谎言。伯爵夫人从来没有提过婚姻的话题,但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毛语兰用颤抖的手擦拭着下巴。
"多少钱?" 毛语兰要求道。
"语兰,够了。"毛津迅速插话道。"重要的是,你妹妹有一个恩人。"尽管他说得很有礼貌,但宁香寒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在计算带给他的潜在收益。
"当然,现在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宁香寒感叹道。
"什么?为什么?" 毛津要求道。
"因为她不赞成我嫁给老宏邈,"宁香寒耸耸肩说。"她说他太老了,他的儿子们已经有了继承权,不应该再结婚。而且她认为这是对我潜力的浪费。"
伯爵夫人对自己安排的这桩婚事不赞同,让毛津对未来的财富梦想陷入了困境,这些梦想在他的屁股瘫软在椅子上的那一刻就萎靡不振了。
"但是,有多少嫁妆--"毛语兰娇滴滴的问题被打断了,毛津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我告诉过你要安静!"他吼道,把仆人们吓了一跳,以至于他们中有人把茶壶摔了下去。当液体和冰块溅到地毯上时,锡制容器弹了起来,那个不幸的女仆惊恐地喘息着。
宁香寒转过身来,看向这场骚乱,认出了朱迪思。他们的目光再一次对视,但这次女仆的目光中只有恐惧,她跪在地上。
咚咚的脚步声把宁香寒的注意力引向了毛津,他绕过桌子,把掉落的水壶踢开,用手杖敲打女仆的肩膀。
"难道这还不够吗--我必须养活--你们这些可悲的畜生!" 他的手杖一次又一次地起落。
宁香寒紧紧抓住她的椅子扶手。在她的玻璃杯的反光中,她看到毛津手臂的黑暗轮廓不断地起伏。朱迪思的啜泣和哀求扭曲了她肚子里的疙瘩,她的勇气和愤怒也随之喷涌而出。
她吸了一口气,朱迪思突然沉默了。林肯随意地靠着,他在她周围窥视着,欣赏着这场表演。
海伦娜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水和浆果而已,又不是把酒洒了。"
毛津静了下来,他的背影因努力而喘息着,他的银手杖上闪着一丝红光。"好吧,"他沮丧地嘟囔着,然后对管家打了个响指。"把它清理干净。明天早上地毯上不能有任何污点,你听到了吗?"
管家脸色苍白,但神情凝重,鞠了一躬,然后协助男仆把昏迷的朱迪思抬出房间。
宁香寒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的逃离。她盯着虚掩的房门,无法看她的家人,无法忍受看到他们的样子。她小小的胜利现在被她身后地毯上的血迹所玷污。
"我以为你喜欢那个,"林肯开玩笑说。
"闭上你的嘴,孩子,除非你用食物填满它。"毛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呵斥道。
潮湿的感觉,沿着她的脖子后面,引起了宁香寒的注意。她向后伸手,感觉到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鲜血染红了她的指尖,艾薇被剥皮的背影在她眼前浮现。
在她的目光与林肯的目光相遇之前,她早就能感觉到林肯的目光。
他在微笑,显然在等待她的反应。
但宁香寒的手仍然没有动,她用手帕擦拭着血迹,从未中断过眼神交流。当她完成后,宁香寒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手帕丢在椅子上。
"你要去哪里?" 毛津问道。
"去我的房间,"宁香寒离开桌子时回答。
"怎么这么着急?你还没有吃甜点?"
宁香寒转过身来面对他。当他以新热情吞下他的饭菜时,她的手握成拳头。
"我没有胃口。晚安。"
愿你们都在地狱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