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伯爵夫人言出必行。女仆们出现了,把一桶桶治疗用的草药倒进宁香寒身边的水里,宁香寒使劲地擦洗她的皮肤、指甲和头皮。药香和温暖的浴液慢慢地缓解了她疲惫肌肉的紧张,洗去了巷子里挥之不去的臭味。
女仆们收集了她的旧衣服和鞋子,然后在她的铃铛边上铺上了一条毛巾。宁香寒感到她们的目光停留在鞭痕和她的伤痕上。"你们可以走了,"她命令道。
她们在她严厉的语气下退缩了,行了个礼,很快就离开了。宁香寒揉着她疲惫的脖子,叹了口气。她不是有意要吓唬他们。伯爵夫人的仆人和特恩贝尔庄园的仆人之间的待遇差异,无论她去多少次,都有些刺耳。
她的手指穿过漂浮在她周围的池子里的茎和花瓣。然后伸手穿过水面,滚到她的背上漂浮起来。水汽几乎没有遮挡玻璃穹顶外的云彩和蔚蓝的天空。
这是宁香寒死后重生以来最接近和平和天堂的地方,明天她将离开这里前往另一个战场,尽管是她选择的战场。休息片刻后,她翻了个身,屏住呼吸,跳进了温暖的绿水中。
在池底,宁香寒呼了口气。泡泡从她的眼睛、耳朵和脸颊上飞过,她灰褐色的头发在她周围的水中漂浮和伸展。通过圆周运动,她在池底上方平衡自己,直到水面静止。然后宁香寒交叉双腿,用一只手按住。当她的肺部逐渐收紧时,冰冷而稳定的鼓声充满了她的耳朵。
宁香寒麻木地等待着,懒得数数,她的肺部压力增加,而她的心率却保持稳定。她周围的水池变暗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率闪烁不定--然后她听到了玉的声音。
"你不能永远躲起来。如果你不能做你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喉咙紧缩,宁香寒抵制住身体的呼吸本能,专注于她周围沉重的黑暗。在其中,玉的形象像一个没有声音的老电影卷轴一样闪烁着。
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水面。宁香寒的眼睛猛然睁开,看着小铃铛慢慢向她沉去。她把它抓在手里,推着池底,向水面游去。
空荡荡的澡堂里游荡的水汽在等着她。宁香寒擦拭着脸上的头发和水。她慢慢转身。直觉比感觉更告诉她,她并不孤单。
一阵骚动从她的右边传来。一只黑乌鸦穿过迷雾,滑过水池,落在宁香寒对面的窗台上。她欣慰地看着这只鸟,它歪着头,黑色的眼睛嘲弄地看着她。
"蠢鸟,"宁香寒嘟囔着,游到池边,椅子和她的毛巾在那里等着。
鸟儿飞进澡堂并不罕见,通常情况下,它们是通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进入的。
宁香寒擦干了头发,用柔软的毛巾裹住自己。当她研究自己在池中的倒影时,她沿着脖子描画了一下瘀伤,对那只向她鸣叫和跳舞的黑鸟感到轻微的恼怒。
"如果你想不出如何逃跑,那么你就不应该费心进来。" 乌鸦叫得更大声了,宁香寒转身去捡椅子上的铃铛--却发现它不见了。"蠢鸟!"
她回头看那只偷东西的害虫,却发现它也消失了。一阵翅膀的扇动将她的目光拉回到水池对面,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闪亮长袍和斗篷的女人。午夜般的黑发垂在陌生人的肩上,一条红宝石项链装饰着她的脖子,与她在兜帽阴影下傻笑的猩红嘴唇相配,她静静地回望着。
宁香寒感到一股寒意涌上她的脊背。当铜的味道充满她的嘴时,她的头皮上的毛发发出警告。
乌鸦飞下来,落在神秘女人的肩膀上,在那里,它沿着她伸出的手臂飞舞,把丢失的铃铛扔进陌生人伸出的手掌里。
宁香寒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你是谁?"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但在澡堂周围,笑声回荡,黑暗的身影在旋转的雾气中飞舞。宁香寒的耳朵听到了明显的翅膀声,她咬紧牙关。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只鸟,它们是怎么进来的?
霜冻在宁香寒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上蔓延。温度的突然转变使她周围的空气充满了闪光的雾气。她把右手按在背上,在看不见的地方,形成一把冰匕首。
"你是谁?" 宁香寒坚定地重复道。"你想要什么?"
嘲弄的笑声渐渐消失了,这个女人背对着宁香寒和水池。就在宁香寒犹豫不决的时候,蒸汽汹涌澎湃,旋转着,吞没了那个女人。带着恼怒的嘶嘶声,宁香寒冲到水池周围,在那个女人出现的地方停下。
铃铛躺在大理石地板上,旁边是一根黑色的乌鸦羽毛。宁香寒没有理会它,她在雾中搜寻,她的匕首压在她身边的毛巾上。
现在是谁在跟我玩游戏?
宁香寒在弯腰捡起铃铛时,目光一直盯着那片具有欺骗性的雾。她的拇指划过它冰凉的表面,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畸形。
一阵翅膀的撞击声将宁香寒的注意力拉回到雾气上,一群乌鸦撞向她,让她跌跌撞撞地回到池子里,失去平衡。
水从头顶冲过,淹没了鸟儿在上面盘旋时嘲弄的叫声。宁香寒把手中的匕首翻转过来,把脚压在池底,然后踢回水面上。
她的毛巾在池子里飘走了,宁香寒转过身,匕首准备好了,却发现池子和澡堂再次空了。
❆❆❆❆❆
"你说有一个女人?" 康斯坦丝从她的桌子上站起来时重复道。
"是的,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和一些乌鸦。"宁香寒一边回答,一边紧紧握住手中的铃铛。她穿着女仆们为她取来的新鲜毛巾后带来的袍子。在她与伯爵夫人见面之前,她们还用精油呵护她的皮肤,用玫瑰香味的香水呵护她的头发,用药膏呵护她的伤痕。如果不是被一群乌鸦袭击后神经紧张,宁香寒可能会享受她的迷你SPA。
她的导师盯着宁香寒过去,走向窗户,那里的太阳亲吻着地平线的边缘。"可能是一个客人,"康斯坦丝在很长一段时间后说。"我儿子选择与之交往的人。" 她那双与珀西的眼睛如此不同的黄玉蓝眼睛,坚定地落在宁香寒身上。"我告诫你要与我儿子保持距离的众多原因之一。"
"是的,伯爵夫人。"
"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一个字也没有,"宁香寒回答。"但是--"她伸出铃铛,"--她给了我这个。"
康斯坦丝迅速走上前去,从宁香寒惊愕的手中抢过铃铛。伯爵夫人看了一眼写在铃铛上的字,暗暗冷笑。然后她转身面对书房的壁炉,将手伸向噼啪作响的火堆。在火焰吞噬其微小的金属之前,铃铛的丝带短暂地飘动了一下。
宁香寒放下手,把嘴唇贴在一起。
"别在意,"康斯坦丝说,她把自己的手擦了擦,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弄掉。"那些恶作剧的人除了玩弄别人,没有别的事可做。我会跟我儿子说的。不管他有什么关系,都不应该让他们在庄园里自由游荡,纠缠我的客人。"
宁香寒看了看她导师脸上的黑暗表情,保持沉默。不管母子之间存在什么分歧,她知道最好不要把自己卷入另一场家庭剧中。
"来吧!" 康斯坦丝带着灿烂的笑容说,她的手滑过宁香寒的手臂。"我为你准备了衣服,足以让你通过挑选和几周的宫廷生活。它们来自首都每个人都在称赞的圣女时装店。我希望你能成为选拔赛中穿得最好的人。"
"你没必要这样,"宁香寒抗议道。"你知道我拥有一半的店面。"
"投资,"康斯坦丝不屑地挥手回答。"此外,你是我选定的候选人。我至少可以确保那些势利的贵族小子没有人对你的长相找茬。" 她微笑着眨了眨眼睛,一边轻拍宁香寒的鼻子。"谁知道呢,我们甚至可以趁此机会为你找到一个合适的丈夫,现在你已经不再隐藏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宁香寒感到她的笑容收紧了,但她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放在他们周围的走廊上。一阵翅膀的扇动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窗户上,一只黑色的鸟儿飞向了迅速变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