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涤这人, 看似风流好色,其实对任何人和事都满不在乎。
这大约是活久了的通病。
傅灵佩看得透彻, 也看得出此时云涤虽对她起了极大的兴趣,可这兴趣其实并不伤筋动骨,过家家似的,随时就能抛下。故而她并不愿,亦不能以这兴趣为切入点来讨回丁一的乾坤鼎。
——在一个为灵宝就能打生打死的修真界,这并不现实。
对上这个一个比陆天行只强不弱的化神圆满, 傅灵佩只觉得头大如斗,于是娇娇口中的“血色鹰石”便成了她唯一能找到的切入点。
毕竟, 云涤对她来说太神秘了,她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而功法,常常涉及到一个修士的根本。现而今,她若是能弄明白血色鹰石的出处, 说不定便能探究出一二, 找出夺回乾坤鼎的方法。
傅灵佩往反方向略走了十来步,而后在小楼内设下九环宫锁阵, 确保没有任何人能探听, 才问道:“可好受些了?”
过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尤妙才停止叫唤,有气无力地道:“好多了。”
“是因为我与云涤呆了一整日的缘故?”
“除了这还能因为什么?”尤妙没好气地转了个圈,落到娇娇脑袋上跳了跳道:“不要问妙儿为什么,因为妙儿也不知道。”
傅灵佩:“……”
她无奈地闭了嘴,看起来在尤妙这是得不到答案了。
“娇娇, 你可知道?”
小白狐狸嗅了嗅鼻子,趾高气昂地翘起了七条大尾巴,“老大,这玩意我听都没听过,怎么会知道?!”
傅灵佩再次无奈地闭了嘴,再看身旁灰兔子雾蒙蒙无辜的大眼珠子,忍不住叹了口大气。
是她的错,不该高估这满脑子只有美人玩乐的白狐狸的脑容量,也不该以为小白人重铸后的识闻储备能赶上原来。至于灰兔子……
虽是老实皮囊芝麻心,可到底底蕴不够。
看来只能靠她自己了。
傅灵佩振作精神,匆匆出门,阔别多年后,再一次又来到了藏经阁门前。
当年初初筑基,在藏经阁三楼选了南明离火诀后,傅灵佩便一回都再没来过。
以她如今元婴身份,入藏经阁三楼已不需要特殊手令,镇守藏经阁后的修士不过初初扫了一眼傅灵佩,神识与她轻轻一触,确认她没有被人冒充后,便不再管了。
于朦是新晋结丹的金丹修士,见一白衣修士深夜来阁,先是吓了一跳,待视线落在傅灵佩那张脸上,忍不住便晃了神。
他自然知道见到这样一张脸代表着什么,静疏真君在天元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私下传递的美人榜首页几乎是被揉烂了的。可画上丹青再显著,又怎及真人风采?
于朦恍然发起了痴,露出了一脸呆样,直到听到傅灵佩一声不悦的冷哼,才清醒过来。
此时,冷汗已湿了后背,他连连躬身作揖:
“拜见前辈,前辈漏夜前来,可有要事?”
“本君要入藏经阁三楼,你且验一验。”便是藏经阁后的驻守修士默认了,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
于朦手上娴熟验过,将身份铭牌交还给了傅灵佩,便侧身让了开来,请出了传送法阵。
傅灵佩一哂,也不多言,将铭牌与法阵一触,人已踏上了法阵,来到了一处独立空间。
以她如今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所谓的藏经阁三楼并不存在,而是在一处折叠空间,就与曾经尤水儿那洞府设在折叠空间里一般,没有特殊的指令是来不了的,这样也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天元派的传承安全。
傅灵佩早先便选过了南明离火诀,是以此回来,半空中被团团光晕包裹着的玉简并未有任何动静,全都静静地呆在远处。
她不过站了会,便知道此处没有自己想寻的东西。
——也是她想当然了。
三楼的玉简虽珍贵纳罕,可却多数是功法玉简,她要寻的,该是奇闻异录才对。
傅灵佩只能跳出了折叠空间,重新踏上了藏经阁二楼。
二楼的空间大出三楼何止一倍,显然是用上了空间扩容术,一排一排立式箱柜矗立在整个房间内,其上的玉简跟白捡的大白菜似的堆了一层又一层,摆放得毫无秩序。
傅灵佩看得有些脑门疼。
夜已深,整个二楼不过三两个修士在挑挑拣拣,傅灵佩无意引起他人注意,特特将自己气息掩了,确保那些筑基金丹不会留意到自己,才一排一排地用神识扫了过去。
元婴修士的神识堪比江河,涌入这浩如烟海的玉简世界里,花费的时间要比低阶修士少上不少。
不过一个时辰,傅灵佩便将不曾见过的十来枚杂简找了出来,一一看了个遍——前世她在筑基后,为了寻排毒丹,在这藏经阁找了许久的玉简,也正得益于此,那些翻开过的,傅灵佩便没再看第二遍了。
修真者的记忆是长时记忆,傅灵佩从不曾忘过。
可惜,偌大的藏经阁中,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丁点关于血色鹰石的记载,傅灵佩只得在花费了一整夜时间后怏怏离去,留下于朦痴痴的身影。
傅灵佩没有回洞府,直接去了天元坊。
此时,晨光将露未露,茫茫的白雾还未被渐起的太阳穿透,傅灵佩踩着晨露朝阳,一路回了傅府。
迁族之事非同小可,傅青艋一夜未休,其余的傅家人也多是睁眼到了天明。
各处拜在其他门下的傅家子弟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天元坊安排给傅家之地狭小,许多人住不下,便干脆都集在院中打坐修炼,见傅灵佩乘风饮露而来,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对未来无穷希望生出的喜悦。
傅灵佩感慨万千,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
她同窗的那些傅家子弟中,很有几个已垂垂老矣,没突破筑基显然没几年好活了;还有些熟悉的面孔不见了,傅二、傅九死了,傅三、傅十一没回来……
界界如此。傅聪箜那辈,也是如此,逃脱不了这个定数。
修真路难,能一路同行一段,已算难得,而最终能陪在身边的,寥寥无几。
傅灵佩不知自己怎会在这个关头又思及了凌渊,只觉没他的这个世界,满身寂寥,连日子,都过得没甚滋味了。
见不远处傅青艋带着族中众人,全都聚在了不大的院落,便也牵起了一抹笑,迎了上去。
傅青艋躬身作揖,“见过真君。”
傅青渊廖兰等人都随在族长身后行礼,态度恭谨至极。
傅灵佩连忙递出一丝元力,将族长连同他身后族人一并都阻了,缓声笑道:“自家人无需多礼。”
“可还都准备好了?”
傅青艋环视左右,见人差不多都到了,才颔首道:“都齐了。”
修真者搬家与凡人不同,没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累赘,每人一个储物袋便足以将随身物品全数带走,是以傅灵佩只需将在场数百的傅家人一同带去天峰山便可。
“甚好。”
傅灵佩就喜欢族长这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满意地扯了扯唇,一翻手,将曼罗伞祭了出来。
天青色伞盖遮天蔽日般张扬开来,将傅府的整个天地都遮得严严实实。中间圆溜溜的伞骨一缩再缩,成了一截原木墩杵在正中——这是傅灵佩研究许久才发觉的曼罗伞的另一用处。
除却防御外,它还是一个大型的飞行法器,一次可带千人。
伞盖倒翻过来,便是一个凹陷的青色素花,中间一截原木便是那花蕊,修士若站在上面,挡风挡雨还挡攻击,是件极好的宝贝。
傅灵佩拂袖一卷,将这院落中挤得挤挤挨挨的傅家人全都丢到了曼罗伞中,长袖一翻,元力化成线,使起轻烟步,跟放风筝似的牵着曼罗伞往城外疾驰——
虽她是元婴修为,但无特殊状况,也并不愿破了坊市内不得飞行的规矩。
于是旁人便只见一白衣女子牵着一只巨型青花往外疾驰,看不清面目,但浑身修为看得出并不好惹。
待到得城外,傅灵佩脚一踏,已飞上了青色花蕊,元力鼓噪间,曼罗伞滴溜溜地转起来,带着傅家人风驰电掣般往天峰山而去。
在她的全力施为下,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天峰山脚。
围着原来的营地,这里已然建起了一座不小的城镇,名曰“梦愚”。行人熙熙攘攘,有凡人,亦有修士。城镇并不繁华,但人们脸上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傅灵佩先将傅家人放到了早先便想好的一座山头,距梦愚城十二三里,其下有一条细小的灵脉,不为人探知。
她花了半日功夫,将周围不安定的因素铲除,后山围拢进来作了家族猎场;将丁一此前交给她为傅家做的护族阵盘一并拿了出来,设下护族大阵,待看了看没有遗漏的,便与族长父母亲作别,准备回天元去。
迁族之事,其实并非如此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的发展,全靠傅家人自己,不过傅灵佩既没时间,又无意将傅家全作了自己掌下的低能儿,便不再管其他了。
至于往后,有她震慑,有天元派的名头在,想来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惹上来。
傅灵佩一路思考,在经过梦愚城时,习惯性地将神识扫了扫,“咦”了一声,脚步便不由停了下来。
下方一座客栈里,款款走出一个人来,朝着她睨了一眼,不大情愿地打了声招呼:
“你怎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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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出了第二更,/(ㄒoㄒ)/~~
三点了,明天估计要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