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没有住酒店或公司,也没去新买的那院子,晚上回陆家吃过晚饭,被威威缠着不让走,就留在陆家住了。
她笃定白俊帆不会再回头来找,果然,中午离开她之后就石沉大海,一点丁消息都没有。
杨柳儿冷笑连连:这就是她亲爱的俊帆哥,嘴里说喜欢她爱她,发誓她在他心中才是最重要的,可一旦面临选择,他每次都会离她而去,从不犹豫!
威威自认为已经长大,不用杨姑姑念故事书了,只要她坐在床前织毛线衣陪着自己,小家伙在床上左踢右踹翻筋斗,被杨柳儿喝斥,怕他太兴奋了更加难入睡,就准他趴被窝里摆弄玩具,看一本小曼姑姑送的新连环画,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杨柳儿放下手里勾织到一半的棉线小背心,起身替他掖好被角,凝视着男孩安睡的面容,她脸上露出温柔笑意,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小家伙虽然还是特别地依恋姑姑,但人家懂点事了,再不肯随便送亲吻也不给女人亲,哪怕是姑姑也不行,想要亲他,还得等他睡着才能“偷袭”。
身后传来响动,杨柳儿回头看见陆建国拄着双拐站在房门口,身材高大,目光温和含带笑意,轻声问:“睡着啦?”
杨柳儿点头:“放个寒假把威威给纵容坏了,玩到深更半夜不肯睡觉。这样不行,等开学回复正常之后,下次放假再不允许他把作息时间搞乱……陆大哥你也该困了,床我已经铺好,搭把手扶你上去睡了吧?”
“我中午睡得久,还不困。你饿不?建玲做了点宵夜,留两碗在锅里热着,我陪你一起吃。”陆建国笑说。
杨柳儿还真觉得饿了,就收拾好勾针和棉线装进布袋,挽在手上,走到陆建国旁边护着他慢慢转身,两人一起出了房门来到外间,杨柳儿把布袋挂到墙上,走去厨房端吃的,陆建国坐在圆桌旁等着。
陆建玲煮的羊肉馄饨,杨柳儿把一碗递到陆建国手上,自己捧着一碗喝了口鲜香的热汤,舒服地叹口气:“真好喝,这个威威最爱吃了,可惜他今晚上吃的东西太多,不然叫他也吃点。”
“威威看到你在家就高兴,吃什么都香,建玲煮的时候特意没告诉他,怕他积食,明早起来再给他煮新鲜的。”
陆建国看着杨柳儿,关心地问道:“你这些天不太对劲儿,气色也不好,还不爱回家了,听建玲说你想把那边刚买的院子又要转手卖掉?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跟大哥说说?”
杨柳儿听他这么一提,糟心事就都浮上来,心塞塞的,嘴里含着的食物没了味道:“大哥,吃了馄饨才说吧。”
“成,先吃东西。你只要记着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建玲、威威、爸,都是你的亲人,不论遇着什么,都要跟家里人说,我们跟你一起承担。”
杨柳儿点着头,吞咽下一个馄饨,偷偷看埋头喝汤的陆建国,心底缓缓淌过一股暖流,眼眶像是被热汤熏着了,又热又痒。
陆家几口把她当亲人看待,她也很喜欢这家人,尤其和威威之间的情份,跟真正的母子没有区别。
而陆大哥没回来之前,她在墙上镜框里见过他的照片,那是威威还没出生之前照的,十八、十九岁的样子,又瘦又高,面相青涩表情淡漠。杨柳儿看过就过了没什么感觉,后来因为威威非要在给爸爸的家书上自己写上几句,建玲没耐心看他鬼画符,杨柳儿就帮忙手把手教他写,结果建玲索性做甩手掌柜,把跟大哥书信往来之事都扔给杨柳儿和威威,这样一来,杨柳儿跟陆大哥就有了接触,或许是看到了儿子稚嫩的笔迹感到高兴,陆大哥信写得挺勤,每月至少有两封,相应的,杨柳儿会帮着威威给他写回信,她发现威威因此更喜欢认字和练字了,孩子成长有进步她当然高兴,就乐意陪着。
陆建玲则笑说大哥性子变了,往年给家里写信没这么勤的,半年有一封信就不错了,就算往家里汇款,汇款单附言栏上都不会多写几个字的。
杨柳儿在信上和陆大哥有问有答,谈说挺合得来,她很敬服陆大哥那一手硬笔字,凝练刚劲却端正沉稳,一点都不潦草,连个标点符号他也会点得恰到其位,不像个成日在野外餐风露宿的人,杨柳儿想像这是个热心肠又极其认真的老大哥,这样的人带队建造出来的道路桥梁,那肯定是百分之百的放心工程。
陆大哥受伤回家来,见到真人的时候,杨柳儿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墙上镜框里那个弱鸡青年,也不是她想像中古道热肠喜欢说教的老大哥,人家即便受了伤坐着轮椅,也显得那么的高大健壮,古铜色肌肤,轮廓分明、英气硬朗五官,浓眉深目,不怒自威,妥妥硬汉子一枚。
但这只是初见时的印象,相处两天下来,杨柳儿就了解,陆大哥确实是她认知中的热心肠,只不过他面冷心热,他还会看人行事,像自家人和街坊邻居他就很用心,外来客可不是谁都能见到他的笑脸,任凭你多有钱有势,不乐意他可以从头到尾没两句话。
小小的陆家以前很安宁平静,因为陆大哥回归,来访的人挺不少。
陆大哥疼爱威威,对建玲、杨柳儿则是无言地回护宠容,他说把杨柳儿当妹妹,就没有一丝儿区别对待,杨柳儿心里十分感激,把陆大哥当亲哥哥一样敬重。
陆大哥今晚特地等着她一起吃宵夜,自然是因为看见她心绪不宁,他开口问了,杨柳儿觉得不应该隐瞒。
可不知为什么,杨柳儿才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呢,眼泪竟然扑漱漱下雨似地滴落下来,止都止不住,喉咙跟着哽住,再说不出话,只剩一声声呜咽。
陆建国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不自觉地朝杨柳儿伸出手,触碰到柔软的头发时他楞了一下,轻叹口气,收回手,从衣兜里掏出块方格子手帕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