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大长脸,保养的很好,抹了不少粉,很白净,皱纹都被遮眼下去,男人的打扮相当时尚,身着年轻人喜欢的紧身浅蓝色牛仔铅笔裤和双层套头衫,头上戴着一顶颜色出挑的毛线帽,脚上还套了一双运动鞋,如果忽略他肥大的啤酒肚,男人可以算的上是个潮男,
他就是王秋的父亲,文元,
男人的眼睛还涂了涂了眼线,泛着妖气,在看到开门的外国金发小女孩以后,那双精心伺候的老眼睁大老大,很是惊诧,
文元特意后退一步看了看门牌号码,确认过后,又疑惑的打量了小女孩一番,然后往屋里扫了一眼,跟他上次来的时候明明一样呀,这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他疑惑的问道,声音细细的,有种偏女人的媚,如果是不熟知文元本性的人,很容易会被这看似友善的表象骗过去,因为他乍一看真的很不错,打扮干净整洁,对外人说话声音又细又轻,很是有礼的样子,最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
王秋却没有吭声,死死的盯着他,
早在看到来人那一刹那,王秋的血就凝固住了,年少时候痛苦不堪的记忆就像幻灯片似的,一幅幅从她脑中闪过,
她脆弱的心脏扑通扑通响着,就像一顶满是锈色的老钟,发出沉重而绵长的低吟,
王秋的胸口越来越闷,她极力想压抑住这如潮水般涌来的负面情绪,可是这就好比一条裂了缝的小船,再怎么努力的修补都是徒劳。她心中的那艘小船正这些情绪压着慢慢往下沉,
王秋疼得微微弯了弯腰,她用手使劲抵住胸口,脸上痛色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恨意,
文元感到莫名其妙的,好端端的,这个外国小孩怎么突然成了这副样子,
“喂,小姑娘,你怎么了。”他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心中却很是不耐烦,哪里冒出来的小洋鬼子,病怏怏的,看着真晦气。
出于明哲保身的本能,文元想扭头离开,但又想到今天的目的还没达到。他又停下欲走的脚步,
他问,“你听不听得懂我说的话?”因为烦躁,他的声音有些尖。
王秋缓缓的抬起头,眼神冰冷到漠然。加上她那张卡白的脸和淡金色的头发,很像一只无情的雪娃娃,
文元怔了一秒,他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眼神似的,
文元绝对不会联想到王秋,因为他连自己女儿的相貌都模糊了,十几年没见,如果不是王秋死了,他根本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奇奇怪怪的,”文元小声说了一句,把单肩包往肩头上巴拉了一下。然后推了一把挡路的王秋,跨进屋里。
文元力气不算大,但是王秋还是被他推得撞到了门框上,右肩膀又是一阵生疼,周围弥漫着的都是文元身上俗艳的香水气和烟味儿,让王秋胃里忍不住犯恶心,
王晴正好拿着身份证件从房间里出来,和客厅里的男人碰了个正对面,
“你来这里做什么?”王晴怒声道,
文元不像个客人,更像个主子,靠在沙发上不说,两条腿还翘在茶几上,他指着门口的小孩问,“这个洋鬼子是从哪儿来的?”、
王晴见到王秋脸上的惨白,吓得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扶住王秋,
“我没事,”王秋强撑着,先王晴一步开了口,声音很虚,
“不行,你这样子要去医院,”王晴何曾见过王秋犯病,心里很是慌张和着急,
“吃了药就好了,”当着王晴的面,王秋吞下了一颗手镯里的药,顺了一口气,她才又说道,“我得先回房间休息,”文元的突然而至,让王秋措手不及,再留在这里,她唯恐文元看出蛛丝马迹,
“记住,我是艾德琳,”她在王晴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王秋松开王晴,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间,
“你对她做什么?”王晴厉声质问文元,
文元愣了一下,就算是离婚那会儿,王晴也没对他这么冷硬过,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是要和他拼命似的,
“她是谁?”回过神来的文元笑着张老脸问,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真是漂亮,”句子的尾音,他微微上扬了语调,让人感觉有些女气,
“跟你没关系,”王晴根本不想看到这个男人,“这是我的家,谁准你进来的,马上给我滚出去,”
王晴拉着脸说道,
“把我应得的那份儿给我,我立刻就走,”文元表情很是理所应当,
“做梦,”
“我没有做梦,”文元居然还在笑,眼角处的粉都裂开了,“我们虽然离婚了,但是我还是王秋血缘上的父亲不是,那一百万,我本来就可以拿到一半,”
“文元,你敢扪心自问,你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吗?”王晴气的声音都是抖的,
“我是她的老子,她身体里流着我一半的血,她的钱归我,不是天经地义吗?”王晴的话完全不能撼动文元半分,
王秋靠在门后,听着王晴和文元的争吵,气愤的紧紧握住拳头,
文元本是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小混混’,遇到了刚刚下放回城的王晴,王晴不知当时是不是被糊住了眼睛,竟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和文元结婚,
王秋也只是大致听说的,她不明白她妈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而舍弃大好前程,不过年轻时候的文元确实很能迷惑单纯女孩的心,尤其是一张他穿青衣戏服唱戏的照片,甚至让年幼无知的王秋惊艳过,
王秋的外公外婆自然非常不满意这场婚事,可是女儿执意,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的文元没有房子,没有工作,全凭王秋的外公一手操办,把他弄进了王晴所在的工厂,还给厂领导施压,分了他们一套房子,也就是现在王晴住着的这套,
甜蜜期过后,文元渐渐开始暴露他的本性,整夜整夜的不着家,和一帮子男人在外面鬼混,尤其是当王晴怀了王秋以后,文元对妻子不闻不问,哪怕是王晴生产那天,文元也是最后才到,守在姐姐身边的王开雨当时高兴的告诉他是个女儿,结果文元脸立刻掉了下来,转头就走了,没有一句关心,甚至没有看一眼新生女儿,
文元后来辞职,和人合伙开了一家印刷厂,生意越做越大,于是干脆搬出去,美其名曰为了工作,
小时候,王秋就奇怪,为什么幼儿园里的其他伙伴儿们都有爸爸接送,而她只有妈妈,偶尔王开雨会过来,这时小朋友都会围过来问她,王开雨是不是她爸爸,小小的王秋从那时起,心中就开始有了怨气,
后来,年幼的她开始经历一次次触目惊心的‘抓奸在床’,同龄的孩子的孩子都还沉浸在童话美好的故事里时候,小小的王秋就已经懂了什么是同性恋,什么小三,什么是乱搞,过早了解这方面知识的她,甚至有一段时间对异性极度厌恶,无缘无故和男同学争吵打架的事情屡见不鲜,老师甚至还请了王晴过来,
再后来,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文元高兴的不得了,他做梦都想的儿子终于有了,,王秋嗤之以鼻,要个儿子当小同性恋吗,不,是小双。她父母也因此离婚了,王秋当时恨不得要敲锣打鼓的庆祝,
接下来便是二十多年的不再联系,即使在路上碰到文元,王秋也当做不认识,而文元有钱,男情人、女情人又一堆,还有一个宝贝儿子,也犯不着去找她们母女俩的麻烦,所谓的生活费,断断续续的给了一年不到就停了,
这么多年过去,文元越活越年轻,油光满面的,而王晴愈来愈苍桑,身体垂将老矣,
王秋曾经恨过,为什么这样的人,老天不收了他,
呵,王秋突然冷笑了一声,报应现在不就是来了吗,这个男人不到危急时候是不会拉下脸来找前妻的,
本来大家相安无事的过生活多好,独木桥,阳关道各有各的活法,可既然文元硬要打破这种平衡,就不要怪她了,
“你以为我真看得上那五十万吗?”文元见完全说不动王秋,也恼羞成怒,他以为王晴还像过去那么好骗吗,“要不是厂里现在资金困难,我根本懒得理你,”
“那你就不要理我,赶紧滚吧,我求之不得,”王晴没有好语气,
“你这贱人,信不信我明天就去起诉,”文元气声道,贱人一般只会出现在女人为难女人的时候,而文元这个男人用起来威力也丝毫不逞多让,
“去吧,我等着法院的传票,”王晴不以为意的说,
文元见王晴完全是刀枪不入,气的脸上的肉直抖,修剪细长的眉毛都快拧成了结,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笑得不怀好意,“你老实告诉我卧室里的外国小孩到底是谁?”
王晴没有做声,
“那我就报警,告诉警察,这里可能有什么情况,”
文元的威胁显然是有用的,王晴脸色立刻就变了,
“你敢,”
“我怎么不敢,”他说着就拿出手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