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了会翻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是人急了,被怒火拱着只怕更是狠厉。
翳婵如今,就被胸腔中难以平复的一股子怒火冲撞着,又无处发泄。
邢墨琂已经将出宫的路子都堵死了,如此一来,想要给邢墨珩递消息已经没了门路,若要阻止这场赐婚,还要另想别的法子。
无论如何,她翳婵无法亲眼看着自己如今最爱的男人,去娶那楚云杳那贱人的庶妹!门儿都没有!
久未动怒的翳婵,怒火中烧的将桌上的瓷器打碎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在耳边叫嚣着,可心中的那股子怒火却非但没有随之而消解,反而越燃越炙,烧的她想要不顾一切的怒吼出来。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翳婵跌坐在榻上,愣愣的望着满地的碎片,心中突然升起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这想法还难以控制的随着心中的怒火扩散着,壮大着。
既然邢墨琂生不出孩子来,她自己一个人又无力阻止邢墨珩与楚云渺的赐婚,那……
……为何她不与邢墨珩生出一个儿子来?
这个念头不断的膨胀着,瞬间就塞满了翳婵的全部心神。
她紧紧的抱着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白虎黑袍,像是要将这衣服,连同那让她想要不顾一切的人,一同牢牢的塞进自己的心坎里,将那空落落的一处堵得严严实实的。
她甚至迫不及待的,难以自制的,想象这自己与邢墨珩的孩子。
如果是儿子,就像邢墨珩一样高大挺拔,刀刻的眉眼,十余年后,不知多少小女儿又要醉倒在他深潭一样的眼眸中;
如果是女儿,也要有一双与邢墨珩相似的眼睛,她可以安安静静,也可以飞扬跋扈,她与镇南王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惯着宠着……
翳婵第一次孩子生出这样与利益无关的渴望来,单纯的希望有个孩子,能够贯穿她和邢墨珩的血液,带着她们两个的特征,以他们的名义,长久延续下去。
这样的渴望来的急切又毫无源头,甚至比前几日为了皇位更胜一筹。
静坐了半晌,翳婵突然反应过来,将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容收敛起来,高声喊了杏雨梨云进来。
杏雨梨云今日都没办好差事,心中一直忐忑着,如今被翳婵一唤,两人不约而同的抖了抖,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低头应道,“娘娘。”
翳婵看了恭恭敬敬的两人一眼,心下一顿,似乎思索了许久,却又带着一股子不顾一切的意味,“我有事要吩咐你们两个,今早的事儿暂且不究,若是这事儿在办得差了,你们二人自去寻了李嬷嬷去!”
李嬷嬷死了,还是做多坏事儿要下地狱的那种。
岂不是说,若是这要吩咐下来的事儿再办不成,他们两个就也没命活了!
他们这些人,为了婵妃娘娘,或是有所求,或是被威胁,不论如何都做了不少的坏事儿,若是死了,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老天爷可不会考虑他们的苦衷,或许都投不了一个好胎去!
因而他们虽然做着要命的
事儿,却也是顶怕死的,能活一世是一世,能活一时是一时。
梨云杏雨两人唯唯诺诺的点头表明了决心,安静的等着翳婵的下一步吩咐。
既然婵妃娘娘已经如此明言了,那这事儿一定不是个简单的,空气虽然还是安静的,两人的心却在这安静的空气中,煎熬了起来,比丢进了油锅里也不差。
翳婵看了二人一眼,先是伸手招呼了梨云过来,又对杏雨道,“你在门口守着,连那黑猫都别叫过来,如若不然……”
她警告的瞪了杏雨一眼,杏雨连忙点点头,丝毫不敢耽搁的跑到了门口。
和活着比起来,好奇心早就不复存在,碎成了渣滓。
梨云被留在了屋中,心中更是竹筒打水七上八下的,如果可以选择,这个时候她宁愿不是翳婵得力的丫鬟,只好好的扫着自己的院子,也比这表面看来的体面要让人安心。
翳婵却不管她想些什么,伸手将梨云捞了过去,尖尖的指甲死死地抠进了梨云的手碗里,“你过来,我与你细说。”
梨云够不上手腕的疼痛,只觉得今日的婵妃娘娘着实诡异了些,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让人打心眼儿里害怕。
把梨云拉到了身边,翳婵又往凑了两步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这么多年你也为我做了不少的事儿,你可知晓我手中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梨云跟前一个杏雨,是她进宫后就收过来的,如此算来,也确实是有不少的时间了,她所做的一切,这两个丫鬟虽然不能说全知道,但至少是有所察觉的。
有些时候,翳婵行事会避着二人,却没有刻意掩盖着。
恩威并重,恩这一事儿不好说,谁知道那个受恩的是不是个会恩将仇报的性子,翳婵信奉的只一个威字,只有自己的威严足够震慑下人,下人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梨云听闻翳婵这样问,却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长久的为婵妃办事,婵妃手中的人,她虽然知道的不清楚,但心中也模模糊糊有个印象,若说是不认识又说不过去,若说是认得,不知道婵妃会怎么想。
见梨云不开口,翳婵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扬起一头的嘴角,露出一个让人愈加压抑的笑来,“有什么不能与我说的?还是说……你其实有事情瞒着我?”
翳婵的声音放的极慢,却一字一句,每一个尾音都压在了梨云心尖上,“奴婢没有!”
她忍不住反驳了句,话已经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竟然冲动的冲撞了婵妃娘娘,想要解释,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习惯性的才要跪下,翳婵却是笑着将人搀住,她虽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娘娘,可手中的力气着实不小,梨云硬是动弹不得。
只听那让人骨头冷的声音,在耳畔不远的地方悠哉道,“我知晓你们的中心,如今可不就有一件事儿来,刚好要你们表现表现。”
梨云听她这样的语气,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又听翳婵继续说道,“你且去给我送个信,到东边的角门,寻我这头儿的人,只说提我
的名字,别的无需多言。”
原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上刀山下火海的大事儿,梨云甚至已经有了殒命的错觉,如今见只是送信,吊在嗓子眼的心才松了半截儿,梨云已经是满手心的冷汗。
翳婵下了榻,不由分说的拉着梨云站在宽大的泛着木头香味的书桌旁,拿出一叠八行笺来,当着梨云的面,毫不避讳的书写起来。
梨云瞟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往旁边避了避,不敢再看过去。
翳婵见她如此,却是停下 笔,不复之前笑意满满,沉声道,“给我看清楚了。”
说着就又挽着袖子捏着毛笔,在信笺上书写起来。
不像楚云杳一样出身世家,她打小儿就是个孤儿,跟着师傅学艺才有了识字的机会,字写得自然也不怎么好看。
一次见楚云杳的字,得了众人的夸赞,翳婵狠下心在房间里躲了两个月,硬是练出一手比楚云杳还要行云流水的簪花小楷来,她特意当着楚云杳的面拿出来,对方却全然不在意的夸赞了一番,翳婵自此,心中对楚云杳的恨意更甚。
如今再看这字,已经全然没有了才进宫似的影子,而她翳婵,也早就不是先前那个为了在人前显贵,背后苦练的翳婵了。
世间捷径这样多,有人生出来就站在高处,岂不是比她用了手段得来的更让人不齿么!
翳婵吹了吹自己手中的八行笺,一旁梨云却惊诧的捂住了嘴,“娘娘……”
“如何?”翳婵看着满脸惊讶的梨云,扬了扬嘴角,“可是看清楚了?”
“娘娘!”梨云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分说的跪在地上,冒死谏言道,“娘娘这般行事太冒险了些。”
她自从跟在婵妃娘娘手下,就知道婵妃是个心思深沉又对权利有欲望的人,可已经跟了主子,就没有自己选择余地,主子让你如何,你就只能如何。
可今日这事儿,实在是骇人听闻。
堂堂天羽国的贵妃娘娘,尽然要在夜间一个人出宫去,这还不算什么,娘娘竟然还写了信,附了迷药给自己手下的侍卫,让其天色暗了前,将其他侍卫处理干净。
如今正是皇宫戒备森严的时候,虽然不知为何,可却显然可见这事儿不是什么小事儿!
娘娘为何竟然如此大胆!非要出宫去不可!梨云半分没有头绪,却知道,这件事若是被皇上发现了,是死无全尸,诛杀九族的大罪!
翳婵看他惧怕的样子,喃喃道,“太冒险了些?不冒险又能如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若非如此,她心悦的人,就要成了别人的夫君了,她如何可忍?如何可忍!
她将信紧紧封好,盖上自己联络侍卫专用的印章,才递给哆哆嗦嗦的梨云,“怕什么!你且送去,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你那年幼的弟弟……”
翳婵话没说完,梨云就伸手接过了信封,头也不回的向着东边的角门去了。
人啊,一有了软肋,若是没有能力,怕也就活不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