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杳双手挡在额头上,也瞧了个清楚,嘴角带着笑,高高的扬起手中的铲子,“这儿呢!挖野菜!”
瞬间邢墨珩的西域马就高高的扬起马蹄停在了路边,一个翻身,邢墨珩抱着邢惊蛰下来。
小的在前面不管不顾的向着粗布麻衣的穆云杳冲过去,大的淡着脸色默默的跟在后面,眼眸中却难免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穆云杳大方的把手里的铲子分给邢惊蛰一个,跟他讲了一遍如何用,这野菜又要如何吃。
说完侧头看见邢墨珩,顿了顿,又将手里的铲子递过去,手指不小心碰到邢惊蛰的,原本还想说多的感谢的话,都被那温热堵在了嘴里,干脆就不再言语。
邢墨珩似是没有察觉,点点头把手里的铲子接过来也一起挖起野菜来。
许是先前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地里的野菜又不少,穆云杳和邢惊蛰一会儿追追湖碟,一会儿小心的探探蜜蜂窝,等到太阳只剩余晖了,身上也捞了不少的汗,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小米回院子去了。
把野菜交给小米去处理,穆云杳领着邢惊蛰和邢墨珩先去见了秦瑜,果然秦瑜好一通感谢邢墨珩,穆云杳心中一松,就当时自己感谢他了。
这时张妈妈那边儿传话农家饭也好了,穆云杳几人赶紧回去收拾了一番才去用饭。
之前跑的累了,又出了不少汗,这一顿饭几人都胃口大开,由其是穆云杳,看着秦瑜嘴角一直挂着笑。
而那道合几人之力的野菜蘸酱,也颇得喜欢,很快就从冒尖儿的样子消了去,众人吃着并不那么精细的农家饭,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原本穆云杳和邢惊蛰两人听小米说了,还想晚上捉萤火虫做流萤灯,没想到吃完饭休息的空当儿,两人都累的睡过去。
只留下小米,守着自己的诺言,硬是一个人守了一个半时辰,用透光的麻布绷了两盏流萤灯出来,放在穆云杳几人院子里的亭子中,温温润润的淡色灯光,扑簌扑簌的亮了半晌。
屋中穆云杳一个咕哝转身醒了,看着窗外的盈盈月色和一闪一闪的淡淡光辉,来了兴致,披上裘皮袍子,踩上鞋,避过睡得正香的灵枢和素问,一个人往院子里去了。
才一关门转身,就见着院子里的两盏流萤灯,浅淡的光辉并不刺眼,看的人莫名就松快了几分。
倒是守诺,穆云杳坐进亭子里,心中盘算着还是将小米要到自己身边好,且不说小米会武,会武的丫头可少,遇到什么危险还能出其不意。
但就小米的性子,就是值得的,若是吩咐给她什么事儿,定然给结结实实的办好了。
也不知是几更天了,月色迷迷蒙蒙的倒是好瞧。
穆云杳抬起头来,看着这月光泛出的浅晖,心中一片平静。
而她坐在听中看月亮,却不知道,屋檐上看月亮的人,也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邢墨珩这两天就派人在查宫中的事儿,原本是忙得很,但收到穆云杳派人送来的信,他打点好了王府的事务,就带着邢惊蛰来了。
至于是因为邢惊蛰的再三要求,还是又有些别的,他也未曾深究过。
月夜下总
易发酵心事。
他还未曾去南城,没做这个镇南王的时候,就爱趁着月色,坐到寝宫中高高的屋檐上,向着京城南面的重重楼宇望过去,那楚家的院子里,有他魂牵梦萦的人。
今日触景生情,邢墨珩又想起曾经和楚云杳邢墨琂几人一起出来散心的日子,也是粗茶淡饭的吃着,邢墨琂面上不显,他却看出他的不喜来,倒是娇生惯养的楚云杳,粗瓷碗里的粥,绿油油的野菜,也吃的欢快。
念着往事睡不着,邢墨珩干脆就抱了一壶农家自己酿的酒,坐到房檐上来,眼看着那个一条筋的小米逮了两灯罩的流萤,又做了半晌,才想动,就看到穆云杳出来。
邢墨珩看了两眼,脚下一动,就又稳稳当当的坐回了屋檐上,看着月亮的目光,却难免往那流萤灯处去了。
年龄刚好的少女,披着长袍独自坐在长亭里,莹莹的流光越发衬的面白如玉。
邢墨珩看着却觉得不言不语的穆云杳,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孩子气,像是变了个人,反而有股淡淡的书卷气。
随即嗤了下,怎么可能,穆云杳先前因为被毒得心智不全的原因,大概连识字都没有过。
虽然这样否定这,邢墨珩却隐约觉得亭中穆云杳的背影,与心中的一个影子那般像。
穆云杳一人坐在亭中半晌,前世今生在眼前晃荡着,直到被凉飕飕的夜风吹了下,才裹了裹身上的袍子。
才要动弹,一个矮小的黑影就撞进了怀里。
邢墨珩眼尖看清了黑影的样子,也是一惊,剑握在手里,四处打量了见没有危机,才放松下来,却依旧紧紧的盯着亭中的人。
穆云杳被撞得不有哦往后退了两步,停下来才堪堪看清怀中的人原来竟是邢惊蛰。
坐下来托起邢惊蛰的小脸,穆云杳被他红红的眼圈和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唬了一跳,赶紧把人拉近怀里拍了拍,“怎么了?伤着了没?”
说着就要把邢惊蛰推开些,堪堪他身上是否伤了。
邢惊蛰却是摇摇头,死死的抱着穆云杳不放开。
见是这样穆云杳只得作罢,拿着袍子把只穿着中衣的邢惊蛰也裹住,“怎么就穿这样跑出来的了,染上了风寒怎么办?”
邢惊蛰并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穆云杳觉得似乎才不一会儿,自己的衣襟就被这孩子的泪水染湿了,心中就有些着急,“可是做噩梦了?还是怎么了?你要跟我说我才知道啊?”
她一连串三个问题,屋檐上的邢墨珩也有些犹疑,他一直在屋顶上坐着,确实没发现周围有哪儿不对,如今听穆云杳问了是不是做恶梦,心中就已经有了数,也就不再着急凑过去。
不知为何,此刻他并不想现身。
许是听出穆云杳语气,邢惊蛰虽然还是哭着,却也轻轻的点点头,只是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钻进穆云杳怀中哭起来。
穆云杳见他这样子只觉得心中窝了火,他一个天羽国的当朝太子,动不动就这样一个劲儿的哭起来,日后遇到了危险怎么办,难道也只有哭着就没了小命吗!
想着邢惊蛰如今危险的境况,穆云杳就难免
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管邢惊蛰搂的紧紧地手,稍微用力将邢惊蛰从怀里推出来。
一个没控制就说起来,“你这个样子怎么成!遇到危险了也要哭哭啼啼的不想办法吗!如今我还在你身边呢你就这样!只知道自己哭什么都不与我说,我要怎么帮你?嗯?要怎么知道你哪里不舒服!”
说着穆云杳似乎就已经回到了宫中,自己还是邢惊蛰的母后,当下表情更加严肃,“我曾经是怎么教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因为不能伤心,而是因为伤心哭泣是最没用的!只会让你的亲人跟着难过!让你的对手开怀嘲讽!”
邢惊蛰没想到穆云杳会这样严厉的说他,当下愣愣的,虽然还掉着泪珠子,却不敢再出声,只委委屈屈的看着穆云杳。
屋檐上的邢墨珩,原本还听着,倾尔却也如遭雷击,直挺挺的楞在了原地,一手似伸非伸的朝着亭子的方向。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不说穆云杳的神态,穆云杳说“我原来是怎么教你的?”。
原来?
哪里来的原来?
穆云杳不过是个痴傻了十余年的痴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好似是变了个人?
为何和邢惊蛰在一起的穆云杳,却像个严厉教导自己孩儿的母亲?
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邢惊蛰无力否认,只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
为什么邢惊蛰一见穆云杳就亲切的不可思议,孩子最敏感不是吗?
为什么穆云杳也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邢惊蛰关护有加呢?她一个受尽宠爱的痴儿,案例来说不是更应该自私的不像与别人分享吗?
难道只是因为邢惊蛰救了她一命?
那楚天阔呢,楚天阔救了穆云杳更多,为何她见到楚天阔的时候却隐隐有些抗拒。
而穆云杳对于月嬷嬷的关心,对于原来宫中事务的关心难道也只是巧合吗?
那她竟然知道怎样对病人身体更好又是怎样做到的?
难道也是不经意为之?
他呢?
他这段时日来对穆云杳靠近的不经心,和对穆云杳的熟悉感又是为何?
他向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邢惊蛰心中忍不住颤抖起来,连带着手指和双腿都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起来,这样的颤抖却让他清醒着。
没错!
因为穆云杳就是楚云杳!
所以邢惊蛰才会敏感的察觉到她们的相似,不由自主的靠近她。
所以穆云杳才会对邢惊蛰爱护有加,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给邢惊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子!
所以她对楚天阔没有对救命恩人的尊崇,反而忙不迭的避而远之!
所以她关心月嬷嬷,她想要知道后来宫中的事儿,她才知道病人需要什么!
也所以,性格淡漠的他才会有莫名的熟悉感,才会破天荒的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个陌生的女人!
原来如此,也应该如此!
云杳,云杳,不管是穆云杳还是楚云杳,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了!
这般想着,邢墨珩不由自主的,向着亭子的方向,翻身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