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一惊,道:“宫口已开了,正胎位怕是来不及了……”
太医擦擦汗道:“我说你做,若是实在不行,就,就……”
稳婆看王真儿虚弱的样子,便道:“好,试试吧……”
太医隔着帘幕,道:“孩子到哪儿了……?!”
“有一只脚卡在产道口了……”稳婆道。
“塞回去……”太医道。
“……什么?!”稳婆吃了一惊。
“如今只能险中求胜,塞回去,再正胎位,也许可以一试……”太医道,“再配合吃药,针炙,若是明早能产下来,就能平安,若是不能,只能剖腹取子……”
傅倾颜道:“……好,一切拜托太医了……”
皇后发了话,众人都只能听命。
“活下去……”傅倾颜道:“尽力的活下去……”
王真儿泪流满面,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哆嗦了一下嘴唇,道:“……嗯。”
萧沛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有些坐立不安,小豆子道:“凤仪宫传来消息说,很惊险。”
萧沛怔了很久。小豆子默默的想,也许就这样去了,也未尝不好,他知道这种想法很卑劣。可是,就是止不住。
萧沛无法默认一个女子的生命因生孩子而可能逝去,喃喃道:“生孩子,竟这般凶险吗?!”
“历来女子生产,九死一生……”小豆子道。
“她逃过了追杀,追捕……无数的凶险,结果却要死在生产上,多么讽刺?!”萧沛的眼中却有些痛惜。
小豆子真怕他吓出心理阴影,又想到皇后身上,便忙道:“……皇上,若不然去看看?!王真儿到底是受了惊吓,怀孕后又一直未看大夫,胎位不正也没人知道,这才凶险,宫中条件甚好,以后皇后若是有孕,从小时就有太医照看,万不会有如此凶险的一刻,宫中万事妥当,皇上也无需担心才是……”
萧沛来回走动几步,确实是有点怕,他是第一次看人生产,可是光听着就有些怕了,可是不去看一看,实在于心难安。
“摆驾,朕去看看,这个时候,颜颜需要人陪,万一王真儿保不住,她一定会伤心……”萧沛不容有拒的道。
“皇上……”小豆子吃了一惊,忙道:“万一,万一皇上去了,宫里传遍了此事,说这孩儿与皇上有关,又当如何?!皇上,龙种之事,涉及太多,偏偏皇上无法向别人解释这孩子的来历……”
萧沛道:“若是如此,更不能让颜颜一人独当这些猜疑,朕更要去了……”
说罢便大踏步的出去了。
小豆子虽急的不成,只能急急的跟上。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又在凤仪宫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只怕瞒不过宫里宫外人的耳目。
这皇宫也并非密不透风的,哪怕萧沛已经清理过了,能挡过一些恶意的暗杀及伤害,却也拦不住一些人言,更有一些探测和听一切流言的耳朵。
然而只要萧沛和傅倾颜并不在意这些,其实这些造成不了实质的伤害。
萧沛到凤仪宫的时候,已经将至三更。
凤仪宫里已是人声鼎沸。
月华公主呆坐了很久,看到萧沛也到了对面,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坐立不安,难受不已,虽不明白什么事,可是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声传到耳朵里,实在太难受了。
她有些害怕的紧紧扯着自己的手,这就是女子生产的声音吗,太可怕了。
嬷嬷也在张望,进来道:“……只怕约好的晚膳是泡汤了,此时已是三更,公主,饿不饿,老奴去要些饭菜来……”
“不用,皇兄皇嫂都没吃,我哪还能吃得下去?!”月华道:“况且我也没有胃口……”
“可是吓住了?!”嬷嬷道。
月华怔了好久,突然站了起来,道:“嬷嬷,这个时候,我得走出去,我得出去看看……”
嬷嬷惊住了,道:“公主……”
“我去看看而已,不一定是涉及到什么秘密,我不问,也不让皇兄皇嫂说,若不去看看,我实在于心难安……”月华道:“我不想做躲事的人,我信皇兄皇嫂,我相信皇兄皇嫂也信任我……”
嬷嬷见拦不住她,只好道:“穿上厚衣服,别寒着了……”
月华公主匆匆套上,也匆匆的跑过去了,到了以后才发现里面的人根本顾不上她,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是连进去也不能,只能与萧沛一样傻傻的站在外面。
两人并肩站着,听着里面的声音,都有些脸色发白。
都是被吓的不轻。
里面是太医和稳婆累极却坚持的声音。
“继续这个手法,一定能将胎位给轿正了,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加油啊……”太医一面把脉,一面急道。
稳婆已经累的手都麻木了,可是她的手却不能停,她见过太多生命的出生,也见过太多生命的逝去,可是,无论哪一回,她都不想以麻木为借口,眼睁睁的看着产妇生命的流逝……
她满面是汗,手都在累的打抖,可还是依旧在推动。
王真儿已经完全丧失了力气,眼睛发直,若不是傅倾颜一直在掐她唤她,只怕她早昏过去了。
王真儿完全是疼到麻木,已经快陷入到呆滞的状态中去了,她眼中全是焕散,连叫声也细了很多,傅倾颜难受至极,“……太医,她不对劲……”
太医把完脉,立即给她继续施针,道:“不能让她昏过去,臣会尽全力,尽人力,能不能母子俱安,全看天意……娘娘也莫要抱太大希望,只怕产妇这样子,怕是不好……”
傅倾颜泪如雨下,眼睛红肿。
活生生的一个人,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呆滞的状态中,她怎么能不心痛,况且王真儿之痛如她之痛,她们有着血脉的联系,在这种时刻,这种微妙感胜过了一切。
她只想老天厚待她,给她一个机会活下去。
里面乱糟糟的,太医的话和稳婆宫女的话全传到萧沛和月华公主的耳朵里,两人脸色发白至青……
“生孩子,怎么这么可怕?!”月华公主喃喃道:“……里面的人,可是保不住了……”
萧沛没有动,只是,多多少少的留下了好多心理阴影,他无法承受将傅倾颜代入其中的痛,可是却又不得不想,万一有一天傅倾颜也要面对这一刻,萧沛光一想就有些心悸……
一心悸,脸色就极差。这看在别人眼中,还以为他在心疼里面的产妇。
只有小豆子暗叫不好,皇上最疼娘娘,万一真的怕了,以后……当真要做苦行僧不成?!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小豆子暗暗跺脚。
折腾着也不知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天竟亮了。
王真儿喝下无数的参汤,到天明时分,终于产下一名男婴,而她却陷入昏迷。
傅倾颜以为她未大出血,就不会有事,因而也松了一口气。
太医把过脉后,却道:“……虽未大出血,可是心脉俱损,心力交瘁,只怕也……保不了多久,娘娘……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傅倾颜吃了一惊,红着眼睛,万万没想到还是保不住。
“她还能活多久?!”傅倾颜道。
太医道:“还有余气未散,若是能醒过来,一月有余,若是不能醒,几天的功夫,哎……”
太医脸色不好,稳婆脸色也不好,一听这话,眼眶也红了,室内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到男婴哇哇的哭声。
稳婆抱着婴孩,泣道:“……但愿能醒,至少也能看看这个费尽全力生下的孩儿一面再走,想必也能安心……”
傅倾颜将他抱了过来,看着他皱巴巴的被憋的有些发青的小脸,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她收拢了手臂,将婴孩放到王真儿身边,喃喃道:“你快醒过来看看他,看他多有精神多健康……”
说罢已是泪如雨下。
太医低声道:“婴孩在胎盘中呆了太久,身体憋的有些青,若是养好了,时日久了,青可不见,倘若不能,便会留下一些胎记……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很健康,臣开些药方,煎水后给婴孩洗澡,也许可去婴孩身上的毒瘴之气,俗称胎毒……”
“多谢。”傅倾颜道。
太医受宠若惊,便忙忙的退出去了。
傅倾颜有些落寞,道:“奶娘人呢,准备好了吗?!”
“一直在外头等着呢……”杏雨道,“娘娘,要叫进来喂奶吗?!”
“不可,”稳婆道:“婴孩刚出生,现在不用进食,会积食的,要等到胎儿粪便青尽去才可进食……”
杏雨道:“多谢嬷嬷,我去将她叫进来抱抱孩子……”
稳婆点了点头,傅倾颜道:“今日辛苦你了,只是她还需要你多照应。”
“是,应该的……”稳婆道。
待奶娘进来,傅倾颜才道:“……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凤仪宫,随时陪在她身边,也许有婴孩的哭声在,她心里有个牵挂,能醒过来……”
稳婆怔了一怔,道:“娘娘心善,只是她却是将死之人,留在凤仪宫中,怕是不详,可要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