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却忘记自己日日相处商讨军政大事,当然是十分的了解主公。可是这个边让却是第一次见到曹操。
在这些皇权大于家恨的儒者眼中,王权的地位永远是至高无上的。
他们当然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而只认为自己所说的才是真理。对于国家来说,你曹操家人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全都死光了,那也只是小事而已。
讲人权什么的永远不会是卫道士所能做的事。
曹操涨红了脸,一只用力的大手把腰间的剑柄握的吱吱发响。
真想把这个还在喋喋不休的无耻边让,切成个十七八块才好。但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曹操却是终于用极强的毅力,把自己的怒火忍了下来。
只是他的脸上再没有一丝笑意,并用淡漠的声音说道。
“边让,此乃军中事务,你如今只是白身,不可妄议!本官念你乃是当今之名士,再则今次初犯,本官不惩罚你。你且回去吧!不过本官不想再听到再有下次!”
边让不由一楞,心想:“这曹孟德方才还是一脸后悔,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真是怪人。”
眼见劝说无果,边让不由得的轻蔑的一笑,抛出了自己昨日刚想到的杀手锏。
嘿嘿一笑,说道:“军法什么的,让当然明白的。想当初让为九江太守时,孟德你不过只是一个郡中小吏耳。要说做官的经验,只怕你也未必能有我丰富吧!
好!既然孟德你说我只是小民。那就算是好了,小民人小言轻,倒也有双不容欺瞒的眼睛。只想代这兖州的百万小民,问上明公一句。
这送往九里山的十余万老弱百姓,去了哪里,为何是只去不回。
我观这兖州境内,也未见何处有大规模的屯田,或是官府的修造工程。请大人给小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小民得了回答,会向有疑惑的百姓们做出解释的!”
边让有些得意的看着一脸呆滞的曹操,心想:“当年我做太守时,虽然也因粮荒,找各种借口把人给关入牢中做苦力。或是让那些闹事的人把他们全部都拉去做工,还不给饱饭吃。
饿死了许多人,这才撑过了粮荒,看来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在做相同的事情了,只是他们为什么如此失色呢?不过是监牢里多关了些人罢了。也多是无奈之举!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然而边让轻轻的一句问话,却如同在帐中主从两人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惊雷。震的他们的两耳轰轰直响,原本镇定自若,还带着几分嘲笑的脸色都是陡然刷白起来。
这原本就是两人之间隐藏最深的秘密,突然被这狂妄的名士所揭示出来。怎么能让毫无防备的两人不胆战心惊。若是这名士对人宣扬出这个问题,那九里山的秘密迟早会被有心人所揭开。
那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曹操的眼睛又一次发红起来。
边让只感觉自己似乎被两只急待吞噬人肉的恶狼所盯视着一般,只觉有些浑身发软。然而为民请命的使命感,却是支撑着他的意志,依旧站直了文弱的身体。
曹操死盯着不知死的边让,低沉肃穆的声音响起,话语中却有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边文礼!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哼!我乃是聪明绝顶的有识之士,这么简单的问题哪里需要别人来教!”
曹操与戏志才异口同声的紧跟着问道:“那你可曾对别人说过这些话?” ☢ttκā n☢CO
边让感受到两人声音中的急迫,有些奇怪的看看戏志才,终是没有理会他。
而是转向曹操说道:“那倒不曾,让也只是来此之前,想到此事,还未曾与好友们商讨过。不过小民有梦呓的习惯,睡梦中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咦!你俩人如此紧张,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突然看到刚才上坐的曹操那有些矮胖的身子,已经猛然一跃,飞过了他身前的桌案。
才刚刚站稳之后,就丝毫不停顿的奔下堂来,并且抽出了寒光闪烁的宝剑。边让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危险的明悟。他一手有些发颤的指着飞速奔近的曹操。
有些慌乱的叫嚷起来:“孟德你要何为,圣人言君子非礼勿动,勿行!你莫非恼羞成怒,想做何禽兽之行不成!我只是好奇你在九里山做了些什么,啊...”
曹操根本懒得再理睬这个话太多的名士。必须要把这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冲到边让跟前挥起一剑,迅疾斩下。
那锋利的青釭宝剑,在空中画出一道青色的光影。削铁如泥的锋利剑刃,只是发出哧的一声轻响,就毫无阻碍的斩下了边让伸出的手臂。
那只手连着小臂,在边让的惨叫声里落在地上。筋脉与骨骼突然断裂,产生的反射性拉力,让它抽紧、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边让惨号着用左手去按住喷血的小臂,身上原本整洁的儒士衣裳转眼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他还没来得及决定是继续叫骂或是跪地求饶。曹操手中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的宝剑,已经片刻不停的再次挥出。
虹影闪动间,只是发出轻不可闻的‘哧’声,一道血箭,泼洒在了帐中的篷布上。惨叫声戛然而止。守在帐门外的典韦听到惨叫,匆匆进帐的脚步,却是正好踢到了滚落下来的头颅上。
那还是张口结舌,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的人头,骨碌碌直滚到了曹操的脚边才停了下来。
典韦目光闪动,看着帐内气还未平的两人,和遍地的肉块、血水。
心中惊讶的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这文士如此出言不逊,侮辱主公刚刚惨死的爹娘也没事,这可是如今营中公认的禁忌,谁也不敢在主公面前轻易提起。
可是他一说到九里山,就立刻被主公斩成了十七八块。连军师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个九里山里难道有什么不能触碰的禁忌吗?”
但是典韦从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该问的不要问。主公说的要记住,不说的就坚决装不知道才能活的长久。那些做卫士的莫名其妙的消失的事情还少吗!
看到一脸憨厚的典韦进来,还在将边让大卸十八块,以发泄心中怒火的曹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宝剑。有些疲累的看了一眼戏志才。
冷然说道:“志才!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处置了!别忘记他的家人!”
戏志才同样僵硬的声音领命,安排善后去了!
很快陈留郡就收到了让众多士族哗然大惊的消息。
“狂士陈留边让,一再出言不逊,侮辱上官。且放大逆不道之辞,肆意攻击当今朝廷,妄图拉拢塞外匈奴边民,荼毒中原百姓。幸有兖州牧慧眼识破其奸计。
今反贼边让已认罪伏诛当场,按大汉律法,诛其三族。陈留郡守收到本通告后,立即配合行刑队执行,不得有误。如有违者,相关人等按通敌罪论处。格杀勿论!”
一时间整个兖州士族阶层,都混乱了起来。谁都知道,边让这个人的脾气确是很怪。而且说话从来不给人留情面,他前后得罪的人是不少,但是他的才学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要说他会勾结外族造大汉的反,那只要是个人,就谁也不会相信的。谁都知道,边让是最当今世上忠心于朝廷的一个人。只怕是天下人都反了大汉,他也是守卫大汉到最后的那个。
但是戏志才派亲卫队长史涣率领的行刑队动作极快,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主公说这个姓边的人是个反贼,那他们就必须出手把他和他的家人彻底消灭掉。
史涣的行刑队入了陈留城,派了一个人送了通告去太守府,就直奔边让在城南的府第。
张贴告示、关门、抓人、砍头、示众、抄家、封府。
所有的行动一气呵成,紧张中显示出了极高的专业水准。
等陈留城中的那些士族们收到消息,串联起来赶到边府,想要阻止这场惨剧时。只见门前台阶上已经堆上了边府,八十余口血淋淋的人头堆成的一人高的京观。
那些莫名其妙遭遇砍头之祸,而惨死的人,脸上表情各异。似乎是痛苦,似乎是解脱,又似乎在嘲笑着那些来晚了的士族们。一时间从陈留开始,整个兖州上下哗然!
当无数的人经过了已经被查抄一空,并封上大门的边府。观看了那血腥依旧的京观之后。所有士族的眼神都变了,隐隐之中整个兖州的空气里,都似乎充满了阴谋的味道。汹涌的暗潮在曹操不知觉中开始酝酿。
当荀彧与程昱在鄄城州牧府做为留守主事,听到了曹操斩杀‘反贼边让’的消息时。荀彧顿时是大惊失色。程昱虽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同样也认为主公此次行事有些过份了。
只怕会得罪一大批士族豪门,这对兖州的治理是极其不利的。两人商量一番,匆匆的写了一封信给主公曹操。
当曹操看过信后,脸色阴沉的怕人,一声不吭的把信投入了火中。也没有给两人回信。只是在大军出征徐州之前,调了颍川阳翟人枣祗做东阿县令。
却是让众人也猜不透自家主公究竟在想些什么。
枣祗得到主公的重用,依旧是宠辱不惊。奉命到达东阿后,马上致力于劝课农桑,积谷屯粮。并且勤修武备,组织操练东阿军民,并将东阿城的城防工事加固修缮一新。
这使得东阿,这个兖州唯一没有遭受到黃巾贼荼毒的大城,战备能力急剧提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