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除了孙宏斌外,无论吃饭还是看书,几人不再搭理她。好在过不了几天就是考试了,吴子栋让自己静下心来,不能这事耽误了心情。

几天之后秋闱的时间到了,此次考试相对于院试就严格很多,除了平日的考试内容有所增加改变,检查作弊的手段也越来越严。

比如进贡院时,学子们要脱衣检查,以防待夹带之物。这对吴子栋来说便是一件难事。

不过好在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办法,找了新任县令给开了个证明,她这几日风寒受不得凉,到时检查也只需脱掉外赏即可,多缠几层裹胸布还是无碍的。

终于到了这天,几人起了个早到了省城贡院门外等候,考试的人排成了一长队,每个进入的人必须解开携带的衣物包裹,以待细细检查一番。吴子栋时刻关注着前面,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却还是止不住的紧张,见到监考官差的不严,前面也有好多人没脱完衣服的,心里才稍稍松口气。

孙宏斌以为他害怕,还言语宽慰了几句。果真轮到她的时候,将那县令盖章的文件递上去,检查的人只让她脱了外衣检查了包裹,就放行了。

学子们坐在狭小的舍号内,一阵击鼓声后,开始考试。瞭望台上站着荷戈士兵,考场一片肃静。此次考试共三场,每隔三天举行一场,每场考一天。今天是第一场,考试内容为四书中的《大学》,五言八韵,再作诗一首。吴子栋答的不算吃力,相对于后两场比较轻松了。

待日暮而落击鼓声响,此场便算考完,待回家准备准备便接着考第二场。过了八月十五所有的考试才算真正考完。待九月中旬才发榜,那时正是桂花时节,也称“桂榜”。

此次常宁书院来了十个人,共有三个人上榜。吴子栋是此次的解元,张栋梁排名第十一,孙宏斌为二十。

“吴公子,我家公子有请。”流觞拦住去路,挺直地站在吴子栋面前。嘴里说着“请”字,面上可一点没显。

平阳这个地儿类似于一个大碗,四周被山环绕。清水湖上泛着一叶轻舟,周围碧波荡漾。船的外表普普通通,里面却奢华尽显。

没了轮椅的存在,赵彦衡随意地靠坐在一旁,像普通人那样,倒也显得风度翩翩。见到吴子栋来了,竟还像招呼友人一般,“来了?坐吧。”

吴子栋也不拘束,径直坐在毯子上。

“不知公子叫我来,到底有何事?”被人这样押解着来,她心里早就团了一团火气。

赵彦衡淡笑,向她茶杯里倒茶:“无事难道就不能跟老熟人叙叙旧吗?”

你我不过相视几个月,怎么就成老熟人了?可笑。吴子栋心想,但却不敢将不满表露出来。

“听说你考中了解元,还未曾恭喜,”他手拿一杯茶水,靠在后背软软的靠枕上,状似可惜道,“想不到一群大男人竟被个女人比了下去。”摇了摇头。

她的身份早被他识破,去却不知什么原因未向官府和书院告发,反而任由着她学习考试。

话音一转,又道:“其实你作为一个女人大可藏于内宅,为男人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也省了这样每日的艰难。”

前世里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安心侍奉丈夫,伺候公婆的女人,可是最后又换来了什么?

吴子栋笑了,目光直射赵彦衡,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在别人身上见到的倔强和不甘:“听闻公子十八岁便夺取了状元郎闻名全国,当时皇上在金銮殿上对您大加赞赏,”她毫不虚掩地夸赞,又顿了顿,“能教出您如此优秀而儿子想必您的母亲也定不会是个平凡吧?”

谁知赵彦衡对这番夸赞根本不放在心上,忆起往事眼里出现一抹难消的心痛。他的母亲也曾是一个有名的才女,才气名扬四海,后来嫁给英国公成为了一个安守本分的内宅妇人,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相夫教子。最后竟被一个妾活生生地逼死了。

若是她没有嫁给那个昏庸的老匹夫,兴许她的一生都会安稳平静。

赵彦衡看着面前人,神色复杂,这个女人冒着风险女扮男装去参加科举,难道就是为了避免成为他母亲那样的命运?毕竟,一个女人成亲之后,她的所有人会从父母变成丈夫。父母与孩子有血缘关系,但丈夫没有。

女人在这个世上生存还是很艰难的,要想活的特别好,使些心计冒风险到也不难理解。

但是,前世这个女人也是女扮男装,她处心积虑躲藏在英国公府里,却在最后关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这个女人心计如此深重,怎可如常人那般去想?

不过片刻,赵彦衡对她的想法便从一点恻隐之心变为了憎恨忌惮,眼神也变得更为深沉。

他露出牙齿,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我不拆穿你,就是为了看一个女人把那些自以为才学,猖狂的男人踩在脚底下,他们有多难看我就有多高兴,”顿了顿,压低声音暗暗威胁,“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心所欲。记住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呢。”

赵彦衡一点也不担心吴子栋被激怒,最后鱼死网破。她?还没有这个实力。

吴子栋好比一个原本水中遨游的鱼却被渔网笼住,憋屈又无可奈何。“我可不相信你替我隐瞒就是为了碾压那些不顺眼的人,说吧,你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赵彦衡大笑,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畅快。“果然是聪明人。”

“听说你在书院里跟周启鸣的关系挺好。”

吴子栋皱眉。

“你现在先不用多想,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客气,不过,”他摩梭着手里的茶杯,不客气地撂下一句,“若是你最后连殿试都没有进,我可是会想别的补偿方法。”

“毕竟一个美貌的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有用。”

也就是说吴子栋这个人,无论她最后是否成功及第,赵彦衡都不打算放过了。

吴子栋内心复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被赵彦衡抓到女身这个把柄短时间内是脱离不了他的。除非她的官职压在他之上,而对方恰好有求于她……

赵彦衡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有求于她呢?

刚回到客栈,便见到孙宏斌急匆匆地走过来:“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恩,出去走走散散心,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你猜猜,”孙宏斌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刚才有个自称嵩阳书院的招学老师来了,说看中了咱们三个,邀请我们去嵩阳书院求学拜读。”

吴子栋张大了嘴巴,颇为不可思议。嵩阳书院是省城乃至全国都有名的,与应天、岳麓、白鹿洞书院合成“四大书院”。

全国学子来来往往为了到嵩阳书院求学不知道要费多少事,求多少人,花多少钱。现在嵩阳书院的招学老师竟然亲自来找他们,机会就这样送上了门。

“乡试虽然考完了但还有明年的春闱,时不待我,我跟张栋梁商量好了,明天咱们就去报道。”

“那书院山长那……”吴子栋道。

“回头我会跟他修书一封,说明事情缘由,常宁虽然也不错,但是夫子的学识十分有限比起嵩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山长他会理解的。”

孙宏斌话都已经说满了,吴子栋想着有道理,也不再犹豫。只在往县城寄书信时往家中也捎了一封。想来榜单已经在县里也贴上了,徐氏跟小弟也早就知道了,原本想着回去跟他们一起庆贺吃顿饭的,如此看来是不能了。

当初常宁书院一共来了十个学子,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张栋梁与往日常宁书院的懦弱、胆小、内向大不同了,近几日听说应酬特别多,每日都是到了戌时才回来。

今天他回来之后难得三个人一起吃了顿晚饭。席间,他对吴子栋只说了两句话,言语间颇为冷言冷语,态度甚至是阴恻恻的,就如在李府那天一样。

也不知道是为何,她自认从未与张栋梁有过多深的交际,根本没有得罪之说,对方却好像非常不喜欢她。对对方话里带刺的冷淡,她也不屑于理会,漠然应对。

讨厌一个人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把对方当空气。

“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不一样,吴师弟,”孙宏斌转头看着她,神神秘秘说,“你可想知道周师兄此次在京城考的如何了?”

吴子栋对周启鸣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跟赵彦衡这种直接蛮横的霸道不一样,类似于那种慢慢蚕食一般,念及他背后复杂的组织势力,还有今天赵彦衡话未尽,若是今生不跟周启鸣见面说不定才是最好的。

吴子栋的表情平平淡淡,没啥特别的反应。孙宏斌继续道:“他可真不愧是我佩服的人,此次京城的乡试他可是解元呢。”

能在京城里考中解元,击败一众不可小觑的官家儿子,实力确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