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太很富有侦查才能啊,锦曦翘了翘嘴角,又把目光移向孙氏。
“难得桃枝能丢弃过往那些不好的遭遇,如今敞开了心扉接纳胜小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我们瞧在眼里,都看的清楚,这两人心里都是有彼此的,桃枝脸皮子薄,思虑重,胜小子呢老实质朴,这两人啊,想要凑到一块去过日子,还得咱们来狠狠推一把!”孙氏认真琢磨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曦儿她大伯如今流放了,胜小子的婚事,理当由大嫂来做主,如此,应该没那么多困阻吧!”孙氏道。
孙老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拍了拍孙氏的手臂,道:“方才我跟你交代的那事,你觉着咋样?”
“娘,你老是说,让曦儿爹把胜小子给邀出来,私下里跟他说这事,让他去郑家村桃枝娘那提亲?”孙氏讶异。
孙老太目光炯炯的点头,道:“这事你大伯也晓得了,他是桃枝的舅舅,那会子来你这,也见过两回胜小子,觉着还不错。”
“正月那会子,桃枝娘回孙家沟走亲戚,我们几个把这事给私下里说了,桃枝娘听了甭提多乐呵了,她说,提亲前,让你大伯去给她那通个气儿,只要胜小子派人出山一趟,来个倒提亲!”
锦曦目光炯炯,想不到孙老太的思想还蛮开放前卫的嘛,不过,这种前卫的思想,在这以男人为尊的封建社会,当真行得通么?
“娘,我总觉着这事吧,还是不太妥当,哪有女方这边主动的?即便桃枝表妹前面走了几家,可该有的矜贵还得有,要不往后嫁过去,天长日久的被人低瞧了去!”孙氏琢磨道。
看到孙老太有点焦急的样子,锦曦抿嘴一笑,接过话茬道:“嘎婆的提议,甭管哪边先主动,那也都是本着为桃枝表姨谋个好归宿的心思,这不为过。然我娘的顾及,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有句话叫: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嘛!”
“你桃枝表姨前面毕竟走过几家……”孙老太提醒道,意思是如今能遇到梁礼胜,还不赶紧给抓住抓牢?
“嘎婆,正因为桃枝表姨前面走过几家,村里人都知晓,咱才更不能自我轻贱,反倒在促成桃枝表姨和我二堂哥的事情上,还得再抬举一番。”
“要不,往后天长日久的,我桃枝表姨没法子在村里安身立足!”锦曦道。
孙老太和孙氏目光交汇,两人琢磨了一会,最后都觉着锦曦这话,最是合情合理。“可那要怎般抬举呢?”孙氏不解。
锦曦抿嘴一笑,道:“这个嘛,娘方才不还夸我主意多来着嘛,那就交由我去想法子呗!”
……
翌日,锦曦早饭后,收拾好行装上了牛车,和梁愈忠启程去望海县城。
从金鸡山村去望海县城,有官道直达,官道从长桥镇外围绕过,在镇北官道的出入口处,有一片车马铺子,以为过往路人雇佣牛马车,以及车马喂料,路人茶水为营生。
梁愈忠和锦曦赶着牛车朝镇北那官道口而去,远远瞧见前面路口,一个瘦高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妇人,一手挎着个大篾竹篮子,篮子上面盖着布,另一手拉着个八九岁的男娃儿正站在路口左右张望。
那男娃儿显然是嫌少来这些地方,睁着一双眼睛对一切都新奇的不得了,什么都想去碰一下摸一下,妇人一面张望一面管束着那孩子,手忙脚乱的。
“爹,前面那对两人可是二妈和柏小子哪?”锦曦眼尖,指着前面那一对母子询问梁愈忠,因为那妇人头上包着头巾,又侧着脸,但锦曦一眼就瞧到了旁边的男娃儿是梁礼柏无疑。
“呀,还真是他们哪!”梁愈忠惊讶道,牛车的速度缓缓放慢。
“瞧这打扮,看样子是要去走亲戚呢,二伯该是也在跟近吧?”锦曦道,杨氏今日特地穿了条青灰色的襦裙呢,锦曦目光在前面那一片人群车马中一一搜寻,果真,在一辆马车前,锦曦看到了梁愈林,看样子正跟那砍价呢!
杨氏的目光一直在经过的马车上留意,没有察觉梁愈忠的牛车已经缓缓在她跟前停了下来,倒是梁礼柏眼尖先察觉了,指着牛车兴奋的大叫:“娘,快看,三叔,是三叔呀!”
“二妈,柏小子,你们这是要上哪去呀?”锦曦坐在后面笑吟吟问。
杨氏收回目光,看到面前牛车上的梁愈忠父女,先是惊讶了下,随即扬起下颚,道:“我们去县城走亲戚呢,实在的亲戚!曦丫头,你和你爹干啥子去呀?”
“唷,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去县城呢!”锦曦道。
“我姐要生娃儿了,我娘带着我和我爹去县城做嘎婆呢,三叔,曦儿姐你快瞧我这身上,是我娘给我扯的新衣裳呢,说城里人如今就时兴这个,青小子就没有,可羡慕了!”梁礼柏很雀跃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朝锦曦炫耀道,因为太激动,鼻子下方那两条清鼻涕直咕泡。
锦曦目光从杨氏和梁礼柏两人那一身簇新的衣裳上扫过,笑道:“嗯,真光鲜真好看,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二嫂,咱都是去县城顺道,要不,你让二哥回来,咱一道过去吧?”梁愈忠望了眼那边还在跟人砍价砍得面红耳赤的梁愈林,对杨氏道。锦曦坐在后面没吭声,横竖搭乘一段顺风车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氏斜着眼从那拉车的黄牛,一直瞅到后面连接着的板车,还有板车上铺着的坐垫,马脸上稀疏的眉毛皱了下,嘴角撇了撇,道:“啧啧,这老牛看着脚力就不成,拉这么多人还能赶那么远路,我看悬的很哟!况这一路也颠簸的紧,你们先去吧,你二哥一会子就会弄来辆马车,那才叫舒坦!”
“爹,二妈不稀罕咱这牛车,我还心疼咱家的牛哪,那还磨蹭啥,咱走呗!”锦曦道。
梁愈忠点点头,轻轻挥了下鞭子,牛车再次启动,从杨氏和梁礼柏面前驶过去,身后,传来梁礼柏的声音。
“娘,咱咋不坐三叔家的牛车呀?我瞧着曦儿姐坐着蛮好耍的嘛!”
杨氏一声嗤笑:“你懂个屁,那叫寒碜!”
好心当作驴肝肺不说,还要被奚落,锦曦扶住两侧扶手的手指一紧,正要发作,梁愈忠扭头对锦曦道:“曦儿,算了!”
锦曦皱了下眉,牛车还没驶出两丈,突然,后面传来梁愈林的喊声:“老三,曦丫头,等下子啊……”
锦曦扭头一看,瞧见梁愈林一边朝这边追来一边使劲挥手,锦曦冷冷一笑,扭过脸去,对梁愈忠道:“爹,咱还搭理嘛?”
梁愈忠方才一片好心被杨氏给气到了,木着一张脸道:“不搭理!”
因为前面上官道的路口不是太宽阔,又有两辆马车在前面,梁愈忠的牛车行进的很慢,梁愈林从后面追上来,伸开双臂拦在牛车前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免不了数落道:“我说……老三,你做人咋能这样?哥喊你装听不到,这可不、不地道!”
“二哥,你拦在牛头前做啥?”梁愈忠冷冷问。
“哎,老三,你和曦儿是进县城去不?那敢情好啊,咱顺道,结伴去路上热闹,你二嫂和侄儿就在那边候着,我这就给喊过来啊!”
“二哥……”梁愈忠还来不及开口,梁愈林已经跳了起来朝那边的杨氏母子招手大喊,不一会儿,杨氏就一脸不情愿的拉着梁礼柏过来了,站在下面磨磨蹭蹭的。
梁愈林抱起梁礼柏就要往牛车上放,被锦曦拦住。
“二伯,别介呀!”锦曦睨了眼一旁的杨氏,似笑非笑着,把先前的那段跟梁愈林说了。
“二伯,不是咱不愿意给行个方便,咱这牛车又慢又颠簸又脏的,不敢委屈了二妈!”
“本来就是嘛!”杨氏不屑道,埋怨梁愈林:“兰儿爹你不是雇马车去了嘛,咋又空着手回来啦?”
“雇雇雇,你道一辆马车是那般好雇的?车马再算上赶车的马夫,没这个数,甭指望!”梁愈林把杨氏拉到一旁,压低嗓音道,还比划了个手势,锦曦坐在那,全听见了也瞧见了。
“曦丫头,三弟,兰儿娘一介没出过村子门的妇道人家,晓得个啥,你们别跟她计较了啊!三弟,二哥我替你嫂子给你赔个不是,兰儿这两日就要生了,咱赶着过去,顺道载咱一程吧,啊?”
梁愈林折回来,跟梁愈忠赔着笑脸说好话,杨氏也一改先前的嫌恶,马脸上笑出了一朵灿烂的大花。
梁愈忠也就是被杨氏给气到了,本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会子梁愈林一番顺气汤,梁愈忠也恢复如常,但也没有立即松口,而扭头看向锦曦,把决定权留给她。
梁愈林随即明白,这事锦曦说了算,便移过来开始讨好锦曦。
锦曦懒得去看杨氏那刺眼的假笑,也不理睬梁愈林的甜言蜜语,只伸出一只手掌,道:“二伯,你去雇辆马车得这个数,咱是亲戚,我就不管你多要,多出三口人,我家的牛也够吃力受累的,就跟你收个草料钱,不二话就这个数!”
“啥?坐一趟你这破车还得给四十文钱?我呸,有四十文钱往哪不好使,还不如走着去县城哪!”杨氏立马翻了脸,啐道。
梁愈忠直接一抬鞭子,就要催动牛车,被梁愈林一把拽住。
梁愈林先狠狠剜了眼杨氏,转而对梁愈忠和锦曦赔笑道:“成,四十文就四十文,不过你们得把我们一家三口送到兰儿他们那巷子口才成!”
梁愈忠又扭头看向锦曦,锦曦笑了笑,带着自己的垫子跳下马车来,跟梁愈忠并排坐到一块。后面,梁愈林把梁礼柏抱上牛车,自己也跳上牛车,杨氏还是站在那老大不情愿的样子,锦曦扭头一笑,道:“二妈莫不是真要走去县城?那咱就不勉强了!”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好得很!”梁愈林赶忙道,一把拽住杨氏上了车,梁愈忠扭头扫了眼后面的一家三口,叮嘱了声:“坐稳咯!”手里鞭子轻挥,黄牛发力拉着满满一车人缓缓上了官道,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说是这一路上人多热闹,可以说话解闷,然梁愈忠专心赶车,锦曦一路欣赏路边风景,打量着路两旁的油菜和麦子的长势。其间,梁愈林几次想跟梁愈忠攀谈,都被冷冷敷衍回来。不过,锦曦上车后倒是没有冷落梁愈林,不时回头跟他说笑几句。
杨氏揉着梁礼柏一路看风景,闭着眼睛假寐,梁礼柏这是打从出生头一回去县城,一路上对一切都好奇,于是,这一路倒也热闹的紧。
牛车在两个时辰后终于驶进了望海县城,据梁愈林提供的住址和这一路的攀谈,锦曦得知,梁锦兰和杨峰成亲后,便一直住在县城东大街的常青巷子里,两进的院子,丫鬟仆人齐全,进进出出都有马车,梁锦兰过着少奶奶的好日子。
锦曦注意力不在梁锦兰的婚后生活上,倒是对那城东常青巷子来了兴趣,若是没记错,前几日梁礼辉过来拜访,愤怒下爆出梁愈驹金屋藏娇之地,不也正是那城东的常青巷子么?看样子,这远亲和近邻还真是一家人了啊!
锦曦听到梁愈林抱怨,说是老梁家那屋子进出不方便,前后都被大房和四房的人给堵住了,就连上个茅厕都要端着裤子去后院,老大不自在,想要重新挖个茅厕,又找不着合适的地儿,只好就这么僵着。
锦曦心思一转,把话题巧妙的给引到在县城购置屋舍上面来。
“杨家人要忙着在镇上打理布庄的生意,兰儿姐身边即便丫鬟成群,可终归不及二妈和二伯在边上照看着来的放心。”锦曦笑道。
看到杨氏脸上的动容,锦曦不动声色的又添了一把火,接着道:“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伯二妈偶尔串门成,可要长天长日在兰儿姐那住着,且不说丫鬟下人们的目光,只怕也不如自家来的自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