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丢开手里淌着血鼻涕的人,对那个拳头挥了个空,还要继续扑上来的男子,扣住其一条手臂,拎起整个身体来了一记过肩摔。
“桂老大,你跟孙铁生的恩怨我们是外人不过问,但是你们跑到我们的饭桌上来撒野,欺负我们一群不相干的妇孺,你就要掂量!”锦曦扶着瑟瑟发抖的琴丫,扬声厉喝。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能耐就去把孙铁生揪出来,找他要说法!跑到人家里来吓唬妇人孩子,还冲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家的妇孺,信不信不用惊动孙家沟,我就能让你们几个回不去七盘岭?”锦曦再次沉眉冷喝。
阿财极有默契的在锦曦话音落的时候,抬脚踩在地上那个咬牙切齿的男人的胸口,冰冷没有温度的目光从桂老大那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垂着的双手紧握成拳。
“谁敢撒野,尽管试试!”他的脸冷硬如铁,浑身上下透出萧杀之气,声音更是透出要冻结若人心的冰寒和威慑。
七盘岭的来的几个男人,都是村子里粗鲁蛮横的那种,这趟随着桂老大出来就是为了震场子。如今在练家子的阿财的面前,这些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们的那些凭着本能的嘶哑打踢,根本就是小孩子们打戏架,不堪一击。
先前那几个目光如狼,在锦曦和琴丫身上打转的男人,都惊惶的缩着脑袋。
桂老大的目光冷飕飕在锦曦的身上打了个转儿,觉着这外山的娘们跟他们深山老林里的就是不同,大的是母老虎,小的是小辣椒,呛人的很。
他稍稍琢磨了一下,知晓这会子硬碰硬的吓唬不止吓不出什么名堂,还要给自己找麻烦。
“我们手里有孙铁生白纸黑字的立据,捅破大天也站住理。哥几个,咱别让人落了口实,先走一个,明个一早接着来堵门口,不逮住兔子咱不撤网!”桂老大一行咒骂着,扶起那个淌鼻血的,架起地上那个被踩中胸口的,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离开了春花家的小院。
因为这几个男人的离去,逼仄窒息的气氛随即散去,堂屋里也随之空了下来。春花散了架似的一屁股瘫坐在地,掩面嚎哭。琴丫也是哭得直抽搐,把头搁在锦曦的肩膀上,肩膀颤抖不止。
“这些人今晚上也不晓得去哪里落脚,瞧这阵势,这几日怕是都要来纠缠了!”孙玉霞担心道,望着门口的茫茫夜色,期盼着孙大虎和梁愈忠他们能快些过来。
“我就是死了,也不答应让琴丫去给他抵债做人儿媳妇!”春花狠狠摁了一把鼻涕,红着眼眶道。
“七盘岭姓桂的?”孙老太抱着老三重新坐了下来,在那微眯起眼睛,好像在回想。
“娘,你是不是认得七盘岭姓桂的人家?那人家咋样?”孙玉霞扭头问孙老太。
孙老太摇摇头,道:“我没去过,你爹和你大伯他们,应该是晓得的。他们年轻那会子去过七盘岭几回,还有朋友在那里,不过这一晃大家都老的老,走的走了,又几十年不走动,也没啥好说的了!”
很快,外面院子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先是春花家的三个小子撒腿跑进了屋子,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是梁愈忠,孙大虎,孙玉宝,孙大根,孙家沟的里正以及孙大根家的婆娘等人。
孙大根家今夜请梁愈忠吃夜饭,又把村里的里正还有其他几位辈分高,说话有分量的高者也一并请了过来,其中也有孙老爹。酒正吃了一半,就被春花家的三个小子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了这件事。众人当下便拔脚赶来了这里。
一大群人呼啦啦就涌进了春花家的堂屋,瞧见满地的杯盘狼,还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咒骂孙铁生的春花,大家都愣住了。
锦曦和孙玉霞将屋子里翻到的那几条高凳子扶起,请里正和孙老爹他们坐下来。
孙氏她们将先前的事情给里正和梁愈忠他们说了,众人得知事情的始末,一个个皆变了脸色。
“字据也是能伪造的。”孙玉宝道,其他人纷纷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管是真是假,咱都不能由着七盘岭那边说啥信啥。得等铁生回来当面盘问。”梁愈忠沉着脸色道。
“我瞧着那上面的字和手指印,九成是真的。”锦曦道,七盘岭的里正不可能也跟着瞎起哄。“况且,我瞧那字据上的字迹……”
“字迹怎么了?”孙玉宝疑问。
锦曦眉头微微蹙起来,道:“我说不出具体的感觉,但是,我敢断定,能写出那样一手字的里正,铁定是读过书的人。话里行间,条理清晰,字字句句,描述到位,不是桂老大他们那帮的山野粗人一流的!”
孙玉宝听罢也是微微凝眉沉思。
“是真的,那字据铁定是真的生了效的!我记起来了,我全记起来了!孙铁生那杀千刀的,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还把我瞒在鼓里死死的!我恨死他了!”春花哭着插话道,连上全是想起什么后的巨震和气怒。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春花,琴丫猛地将头抬起来,惊愕的看向她姑母。
春花哭如雨下,接着哭着道:“三年前那混蛋在外面欠了人赌债,背着我把琴丫许给一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做填房,我请求曦丫头给琴丫在镇上铺子里谋了份差事,偷偷将琴丫送走。”
“那浑球晓得了,要我去把琴丫找回来,我死活不依,还跟他打了一场大架。老鳏夫那他没法子交代,就背着我把家里当时等着要下崽的一头猪娘给买了赔给了老鳏夫,这才了事。”
“家里日子过得一日日紧吧,盼着猪娘下崽是来钱的路子,这事我后来晓得了,气得要跟他拼命……”
“这事我还记得,春花那回抄着把菜刀,把铁生活活追了五六里地!”孙大根家的道。
春花抹了把泪,接着道:“那混蛋被我缠怕了,赌咒发誓说再不赌,还保证一定给我弄回小猪崽子来养活卖钱。只要他能戒除赌博,我就暗里欢喜了,哪里还当真把那小猪崽子的事放心上?可没想到,两个月后,他去了一趟深山里,当真抱回来三只小猪崽子。说是他给人家白白砍树伐木了好几日,刚巧赶上那人家猪娘下崽子,就赊了两只公的一只母的。”
“姑母,咱家后院猪圈里那只猪娘,该不会就是那只小母猪崽子养大的吧?”琴丫问,春花晦涩的点了下头。
琴丫气得嗷的一嗓子掩面哭了起来,又哭又跺脚:“我这是上辈子做了啥过啊,三番两次拿我抵债,换猪崽子……”
锦曦在一旁拍着琴丫的背,轻声哄着。
“琴丫头,你莫哭,但凡有姑姑一口气在,他孙铁生就甭想打你的主意!我要是连你这最后一点血脉都护不住,我死了哪里有脸面去见你爷奶,你爹,我的亲大哥呀……”春花对琴丫愧疚的哭着道,说完又朝里正和屋里的其他孙家沟的男人们下跪磕头:“求求你们帮帮琴丫这孩子,她是个好闺女,这几年也是在诸位叔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求求你们……”
琴丫也走过去跟着春花一起跪下磕头,被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上前来拉住,姑侄两个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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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和孙老爹他们也是一个个惊怒不止,孙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道:“铁生那兔崽子躲哪里去了?这浑球,就没干过半件像样的事儿!”
孙家沟的里正拍了下身侧的凳子,大声道:“还有那七盘岭的人,算咋样回事?当咱孙家沟是他七盘岭的菜园子没?跑来撒野?”
梁愈忠坐在那里沉着脸没吭声,虽然孙老太家跟春花家走动亲近,但是孙铁生是孙家沟人,而他是孙家沟的女婿,这事还是应该紧着孙家沟的里正和老者们来处置。
孙大根等几个人家的婆娘也跟着过去安抚春花:“莫哭莫怕,这里是孙家沟,还让七盘岭的人给冲进来欺负了你们?咱村子虽不大,可村人都是铁铮铮有血性的。春花琴丫你们莫怕,回头那些七盘岭的人再过来闹事,我们帮你撵!”
“大全伯,大妈让你赶紧家去,说是家来来了几个人,说是七盘岭来的,指名找你有事说……”门外,一个半大小子跑进来跟里正那传话。
屋里人皆是一怔,里正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对春花还有屋里的其他人道:“还有胆子找去了我家,好的很,这事我们先稍安勿躁,等我过去跟他们那谈谈,摸准他们打的主意再定,你们这也别闲着,赶紧把铁生那浑球给找出来,没了他,咱啥事都不好处置,晓得不?”
“晓得,那咱这就去发动村里的汉子们,大家伙都去帮着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孙玉宝大声道,目送里正带着两个身强力壮村民离开,屋里的男人们也都开始行动起来,纷纷出去发动大家伙找孙铁生。屋里留下来的,主要是一群妇人,几个如孙老爹一般年纪的老者也留了下来等消息。
屋子里外都再次堆满了人,站的坐的,许多还没有睡觉的小孩子也都过来了。老三老四瞧见这么热闹,先前的惊吓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挣扎着从孙老太和孙氏的怀里下地,迈着小步子去跟那些小孩子们一块玩去了。
屋子里,起初都是在安慰春花和琴丫,指责孙铁生,然后愤怒七盘岭的人胆子牛,敢跑到别人的村子里来强硬要人。锦曦扶着已经止住哭的琴丫坐在靠着墙壁的一条高凳上,安静的听着屋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也不知是怎么的,话题就引到了七盘岭那个位于深山老林的村子里,以及……桂家。
“早年我和我那兄弟去过几趟七盘岭,那可是真正深山老林里面的村子。地势险峻不说,那里人过的可真是猪狗不如!”孙老爹回忆着道。
“咱孙家沟叫贫瘠啊,好歹大家伙还能吃上饭,穿上衣遮羞,七盘岭那村子里,十多岁的小子们光着腚儿在地上跑的,比比皆是!一年到头,大家伙脚上穿着的,都是用山里茅草扎的鞋子!许是跟外面隔绝的太久的缘故,那里的大人孩子的身上,都有一种山里野兽特有的脾性!”孙老爹感叹道。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伙都听懂了,七盘岭的那些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们,都是野蛮粗鲁,不太开化,整个村子的氛围都不太好。
“还好当年我和我兄弟的那个朋友是个例外,他以前在外面的镇子上待过,从别人那多少认得一些字。他一回到村里,每两年就当上了里正,就是他告儿我们,那个村的村人有多么的难教化!”
“叔啊,莫不成,那个帮着他们立字据的里正,就是您老的那个故友?”春花抬起肿如核桃的眼,望向孙老爹。
孙老爹摆摆手,道:“铁定不是,那个朋友是短命的,三十出头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过活,我们头几年每年都去探望一回,给那孩子买些东西,后来听说那女人在跟他们村的另一个男人议婚,我们就再没去过了这一晃,都二十年了。”
“……”春花垂下头,原本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跟七盘岭那边的里正搭上一点关系,好把这字据给取消。如今,这条路是没戏了,七盘岭的里正必定是维护七盘岭的村民的。
“我听我娘家那边人说,七盘岭那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极少,有的人家生闺女,门槛真要踏平,就是堂兄弟们也上门求亲!”屋里一个妇人道。
“呀,堂兄弟咋能求亲哪?那不乱 伦了么?养下的娃是傻子哟!”另一妇人惊讶道,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表兄妹表姐弟做亲那是司空见惯,但是堂兄妹姐弟就不能,那是自家人。
“哎哟,这不是那村里闺女稀罕么,外面村子的闺女,都舍不得往那深山老林里嫁,他们本村的闺女,又盼着往外跑,两下一来,七盘岭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光棍村呢!”屋子里的妇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我们村孙大瘸子没瘸那会子,是翻山越岭的货郎,听说他后来的那小媳妇三妹,就是他去七盘岭那给拐回来的。一文钱都没花,人三妹稀罕咱这的日子,二话不说就跟了年纪能做她爹的孙大瘸子来了,听说再没回过七盘岭去!”
坐在锦曦和琴丫附近的一个妇人,悄声跟身旁的其他几个妇人们咬耳朵。“我娘家姐姐嫁在七盘岭边上另一个村寨,听她说,更近村子里的大小媳妇们都不太敢往七盘岭那边去砍柴拾蘑菇。那七盘岭有些人家,老娘去世后,家里留下一堆老少爷们,一家子光棍。成了年的兄弟们想媳妇想疯了,有的对嫂子弟妹们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也不在少数!”
“听说有些人家兄弟多,媳妇生的孩子,说不清是哪个兄弟的种呢,混杂的很!”
“我还听说,有个男的,趁着他大哥不在家,把刚生下孩子还坐满月子的嫂子,给按住狠狠弄了,那嫂子下面的血污还没放干净呢,哪里受得住那样饥渴的弄法?没轻没重的,没过两日,那女人就得了妇科病,听说如今都成了个废人,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呢……”
边上其他的妇人们,对此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捕捉性,纷纷将脑袋凑了过来,耳朵一只只竖起来。
“听说七盘岭还有个人家,大儿子都四十开外还没能娶上媳妇,偷看老爹老娘睡觉,看亲妹妹洗澡,到最后,竟然从家里鸡窝里抱出一只下蛋的母鸡,把那母鸡给弄了……”妇人们低声七嘴八舌的把听来的小道消息添油加醋的道。
“哎呀,你这瞎掰的吧,哪里就饥渴成那样了?那鸡屁股拉屎嗬尿的,恶心死了,那玩意儿老大不小的,可咋塞进去呀?”有人捂嘴偷笑,表示诧异。
“哎呀,谁晓得呢,有洞就成,挤挤呗……”
妇人们捂嘴笑成一团,都忘了来春花家的初衷。
锦曦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眉心狠狠跳了几下,这些妇人们,也都是些闲的mimi疼的,说起这些荤话来就不知云里雾里了。不过,倒是让锦曦也对七盘岭那个地方,生出一份疑惑。
以上种种实例若当真属实,那七盘岭也是一个怪村。
贫瘠土地上生活着的贫瘠的男人们,因为蓬勃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所以那里成为了一片洪荒的骚土地?生活在骚土地上的男男女女们,演绎出一幕幕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能容的情事欲事。
可是,那样的地方,若是要让琴丫过去,那不就是堕落了地狱吗?锦曦没心思恶搞七盘岭,而是扭头担忧的看向琴丫。
果真,琴丫也把妇人们的说笑听进了耳中,她好不容易松缓下来的身子,僵化在那,双手下意识抱住双肩,身体微微发抖。
越说越离谱了,孙老太和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锦曦扭头看了眼孙氏,跟她担忧的目光碰在一块,锦曦也是一脸沉色。
琴丫的爹死了,娘改嫁他方,身边的亲人就是春花和孙铁生,也一直是寄居在孙铁生家长大。照着这个时代的规矩,琴丫的婚事大权自然就落到了孙铁生和春花的肩上。
若是桂老大拿出的字据上,那指印当真是属于孙铁生的,且不管那内容属实与否,琴丫跟桂老大小儿子的婚约都已经生效了。
至于孙二虎这边,即便全村的人都心下默认了琴丫和孙二虎的亲事,但没有半边字据为证,都不予做效。孙二虎家若是有什么强硬举动,相反,公理和舆论还会倾向于桂家那边,先来后到,有字据为证就是这么彪悍蛮横!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好了好了,今日夜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好好回去歇息,明日再过来给春花姑侄撑腰震场。”孙老太站起身来,对屋里的一众正说得津津有味的妇人们下了委婉的谢客令。
春花愣愣的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青白着脸。
妇人们都听出来了孙老太的意思,又看到春花失魂落魄,琴丫瑟瑟发抖,她们也都有些懊恼,说到兴头上就没把住嘴,本来是抱着过来安慰的心思,却没想适得其反了。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大家伙纷纷鱼贯着出了屋子。
梁愈忠陪着孙氏送犯困的老三老四还有锦柔回家睡觉去了,孙老爹也起身走了,屋里,孙老太和孙玉霞还有锦曦三人,依旧留在屋里,继续陪着春花和琴丫等消息。
春花家的三个儿子卷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不晓得是吓呆了还是睡着了,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他们。
“实在不行,我就跟二虎哥私奔,只要二虎哥愿意要我,我啥名分都不计较!”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琴丫看着桌上跳跃不休的豆油灯火,咬牙道。
“横竖,咱们也都是乡下人家,没那些三妻四妾的讲究,只要能跟二虎哥在一块,我就知足了!”琴丫道。
“琴丫有,不准说那样的傻话。”孙老太喝叱道,极少发怒的老人家,今个也是一脸正色起来。
琴丫愣了下,泪水涌出来,道:“我跟二虎哥是真心稀罕彼此,两边家里人都通过了气儿,你们都是最好的见证和媒人,我俩私奔怎么就错了?只要能在一块,不就达成所愿了么?”
“傻丫头,你以为私奔是那么好奔的么?纵然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将来带着孩子回来,可是,大家伙的眼中,你们就算名不正言不顺。你和二虎要被别人的口水淹死,要是桂家那边发难把这事捅到了官衙那里,二虎还要吃官司,被冠上拐骗别人家媳妇的罪名,一辈子都背着黑锅!你们生的孩子,人家也会说是私合生下的野种!”孙玉霞抢先出来,戳着琴丫的牛鼻子迭声道。
琴丫一下子就被说懵了,她没想到,私奔会给孙二虎带来那么多的恶果,脸色更白了,颓然的坐在那。
“实在不成,我就削发当姑子去!”琴丫道。
孙玉霞忍不住笑了,道:“真是个傻丫头,要人人都如你那样,那尼姑庵里还堆不下蹭吃蹭喝的人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我干脆死了。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嫁去那鸟不生蛋的七盘岭,做几个兄弟的媳妇,埋汰死人了!”琴丫铁青着脸哭道。
孙玉霞干瞪着眼,孙老太在一旁摇头叹气,锦曦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将一块帕子递给琴丫,道:“别说这样的丧气话,这可不是我认得的琴丫。你倔牛一般的性子哪里去了?不就是七盘岭过来几个人么?这就把你给吓得没了主意了?”
琴丫埋头直抽鼻子,道:“这事搁在谁身上,不是明媒正娶嫁去那样的地方,还是被拿来抵三头小猪崽子的债过去给人做媳妇,那日子跟去跳火坑没啥两样!”
后半夜的时候,孙大虎孙二虎蔡庆阳他们终于回来了,并将反绑着双手的孙铁生给带到了春花的面前。
孙氏留在家中照看三个孩子,梁愈忠又折了回来,孙玉宝和梁愈忠连夜去请里正过来,还在路上没到。
这边春花家的堂屋里,孙铁生的酒性早在桂老大那些人踹开院子门的时候,就吓醒了大半。
被孙二虎和孙大虎兄弟从后面反绑着双手推到堂屋中间的地上时,孙铁生的酒性已经全消了。
“天杀的,你做的好事!你没有心肝吗?狼心狗肺的,琴丫不是咱生的,也是咱看着长大的,你咋狠得了心啊你……”春花披头散发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孙铁生跟前,揪住他的双肩使劲摇晃,捶打。
孙铁生被春花摇晃的眼前发昏,眼睛和眉骨地方的痛感传来,他不耐烦的一扭身子将春花给撞开。
“臭婆娘,拎不清里外亲疏的蠢蛋。瞧着长大又如何?不是老子下的种,凭啥白给她吃住?受了老子这么多年的好,是时候给咱家做点用处!要不是你这臭婆娘年老色衰,上不了台面,老子连你一并卖了!叽叽哇哇,吵得老子脑仁子疼,滚滚滚!”
春花愣住了,傻傻看着孙铁生,不敢相信这个平素吊儿郎当的男人,他的心当真已经坏死到了这样的程度?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都凉透了,碎成一片片的。
孙铁生抬头瞧见堂屋里一张张冷寒的脸,一双双怒目,孙铁生也豁出去了,瞪起眼睛道:“这是老子的家事,要你们这样外人插个屁用?滚滚滚……”
孙铁生话音没落,就被孙二虎从后面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嘴巴啃着地上被人踩来踩去的泥。
“你敢把琴丫送去七盘岭,我现在就踩死你!”孙二虎咬牙切齿道,额头的青筋都一根根爆了出来。
孙大虎赶紧将孙二虎拉开。
孙铁生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瞪着琴丫张口就骂:“死丫头,瞧瞧你找的好男人,见面就敢打你姑父我!还好老子没把你许给孙家,这门亲事就是老子一个屁,放了一阵风没了!”
“你这王八蛋,小爷这就打死你,再给你偿命,也不要让你作践琴丫!”孙二虎咆哮起来,又要上去打,被孙大虎和蔡庆阳合力拉住。
孙铁生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之色,大有豁出去破罐子破摔的势头。
孙老太瞧见孙铁生半边淤青的脸,问道:“他那脸咋回事?是谁打的?”
“我!”孙二虎嗡声道。
孙老太眉头略略皱了下,略有责怪孙大虎,“不是让你跟去看着嘛……咱这不是过堂审问,快些把他后面的手绳给松了,看着不像话!”
锦曦看着孙老太她们脸上变幻的神色,暗暗猜测,孙铁生再混账,但跟琴丫的辈分关系摆在那,琴丫没爹,孙二虎要真跟琴丫成亲了,孙铁生就相当于孙二虎的东岳泰山。
可现在,孙二虎把东岳泰山给打成了一只紫茄子……
孙大虎惭愧的挠了下脑袋,过去将绑住孙铁生手腕的绳子给解开,一边扭头对孙老太这边道:“这不,晚了半步,没拦住……”
“这样的人渣,打了就打了呗,有啥好忌惮的?二虎,你倒是快说说在哪里逮住他的?”孙玉霞白了孙铁生一眼,撇撇嘴道,又追问起孙大虎来。
“在村后面的茶园小木屋里。”
“该死,铁定撬坏了我们家小木屋上的锁!”孙玉霞皱眉道。
为了方便打理茶园,梁愈忠和孙大虎在茶园里用树木盖了一座简易的木屋子。里面有基本的生火做饭烧水的器皿,还有床铺以及些吃喝的物资。
“我呸,你们两家不就有两个臭钱吗,跟我这掺和别人家事,显啥摆?挣再多的钱也是活该被人压的……”孙铁生耍着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来,突然将矛头对准孙玉霞,张口就骂脏话。
“孙铁生,你闭嘴!”孙老太一拍桌子,怒喝。
“死老太婆,你是老子啥人?就春花那丑娘们没脑子,跟在你们屁股后面添屎,不就有俩钱嘛,显摆个啥?老子穷疯了饿死了砸锅卖铁卖老婆儿子也不稀罕你们那俩臭钱援助!”
孙铁生挥舞着双手,指着孙老太一口气骂到底,并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孙老太跟前,被孙玉霞挡住,正好落在孙玉霞的袖子口。
屋里的所有人除了孙铁生本人外,脸色皆大变,孙氏气得身子发抖,嘴巴张开竟然气到说不出话来。
“孙铁生,你是疯了吗?”好脾气的孙大虎瞧见孙老太和孙玉霞受了委屈,吼起来,冲过去一把揪住孙铁生的衣领口,哪晓得孙铁生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躲到孙大虎的身后并将孙大虎往前一推,后面紧接着追过来的孙二虎的拳头很不幸的落在孙大虎的鼻子上,当时就冒鼻血了。
“大虎!”
“哥!”
“大虎哥!”
孙玉霞,孙二虎,琴丫三人,几乎是同时惊叫并朝孙大虎那奔去,将他扶到一边止血去了。
孙铁生站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春花眼睛里已经喷出火来,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一双长长指甲的双手,扑到孙铁生身前。
孙铁生跟春花两口子厮打在一块,在堂屋里的地上滚来滚去。孙铁生是下了狠命的打春花,而春花这一晚上憋足了怒气,全部化为指甲尖端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招呼在孙铁生引以为豪的那张脸上。
边上的人都围在孙大虎那里,孙大虎吃了孙二虎那一记猛拳,痛昏过去了。大家忙着帮他止鼻血,乱成一团。
锦曦以手抚额,做出一个头痛的表情。她冷着脸子看着春花和孙铁生厮打在一块,蔡庆阳红着眼睛等待锦曦的吩咐,锦曦没有让谁上前去拉开他们,就由着他们夫妻俩厮打。
而他们家的三个小子,吓得像三只蚂蚱,抱头缩成一团,吓得发颤。
“坏蛋,混 账,敢打我姑母,我跟你拼了!”琴丫脱下脚下的鞋子,冲到孙铁生和春花的混战圈中,拍得孙铁生嗷嗷的叫。
屋子里面的混乱,直到梁愈忠和孙玉宝请来里正,才终于消停。
春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疯婆娘一个,披头散发的坐在那里,琴丫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小子蹲在春花脚边哭,满脸是血和抓痕的孙铁生,则被蔡庆阳反押着双手抱头蹲在桌子边上。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孙大虎也苏醒了,大家都不做声听坐在凳子上的里正讲话。
里正询问了孙铁生这回事,孙铁生供认不讳,并坦言他手头的那份字据被他下山时,在路边大解擦了屁股。
他还是死不悔改没有半点心虚惭愧之色,把屋里人再次气的气,伤的伤。
把后来赶到的梁愈忠孙玉宝几人给气了个倒仰,里正直接冲过去找准孙铁生的头就是一巴掌,骂了一句‘猪油懵了心的畜生!’
这才被孙玉宝扶着顺了口气坐了回去,而孙铁生则涨红着眼恶狠狠瞪着里正,却不敢如先前对待其他人那般嚣张。
“我刚刚才打发七盘岭的人出门不一会,这事,我已经具体细问过了,那边的态度很强硬,这事真是有些棘手,不好处置啊……”里正气呼呼道。
众人呼吸都一窒,琴丫更是狠狠抽了下鼻子,垂下头,春花将琴丫抱在怀里,死死箍着。
“里正伯伯,请您详细说说,如何个棘手法子?”锦曦出声道。
里正点了下头,说了开来。
桂家在七盘岭,可以算是家中弟兄最多的一户人家,在村里更是横着走的。今个过来的这七八个男人,几乎都是桂老大的亲兄弟和堂兄弟。那个被阿财打到流鼻血的是桂老大的大儿子,偷袭阿财未遂被阿财踩在地上的,则是桂老大的二儿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