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刘盈大婚的准备也渐渐接近尾声,皇宫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色。
刘如意端着茶壶悠闲地漫步在亭台楼阁之间, 心里默算着离开皇宫的日子和戚军回归的时间, 清凉的冷风袭来, 忽然闻到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 只见墙外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 映着雪色,分外耀眼。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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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清风自有神仙骨, 冷艳偏宜到玉堂。
冰华化雪月添白, 一日东风一日香。
…………………………
“如意……你在低喃什么?”
刘如意恍惚中回转头, 就见刘盈眼含疑惑地看着自己,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时兴起, 念了几句古诗。
“望梅而兴,有感而发。”刘如意笑了下,眼见刘盈手里拿着一公文,心中一动,道“皇帝哥哥这是要送如意回赵国的公文吗?”
那日当着众大臣的面肯定了刘盈要送他回赵国的事, 虽然刘盈没有明确答复, 但刘如意当他的沉默为默许了, 不管刘盈到底怎么想的, 他要回赵国的事都得提到明面上, 不然他只有……
刘盈表情一僵,笑道“如意就这么急得离开哥哥?放心吧, 哥哥不会让如意失望的。这是曹婷婷的画像,你不是想看吗,我给你拿来了。”
“曹婷婷?”刘如意挑眉“皇后?”
刘盈点点头,笑得一脸温柔。
刘如意眨了眨眼,接过,其实他当日不过是一时好奇,不想刘盈记得这么久。
画册上的女子,眉眼如画,清雅秀美,虽不是绝色,却自有一番高贵气质,让人赏心悦目。
“果然是大家闺秀,气质不凡。皇帝哥哥有福了。”刘如意赞道。
失望一闪而过,刘盈浅淡一笑“如意觉得好就好。”
刘如意扬眉,就见刘盈轻垂了下眼睑,又道“太后近日心情欠佳,若有言词过激还请如意莫要放在心上。太后虽然有些固执,但她必竟是朕得母亲,是这大汉朝的太后,她箭伤已有两月,终不见好,不知如意可有好的办法?”
刘如意惊疑地抬头看着刘盈“哥哥此话何意?”
刘盈看着刘如意没有说话。
对视半晌,刘如意笑了,眼神渐冷,唇角带着少许嘲讽“哥哥莫不是以为太后乃如意所伤吧?”
刘盈仍旧没有说话,只看着刘如意。
“哥哥已在心底给如意定了死罪,如意百口难辨”刘如意放下手中的画册,也同时撕下了自己的伪装“不错,如意恨太后,恨不得她死,因为太后容不下如意,但如意没有想杀太后,不仅仅是因为没有那个力量,更因为她是皇帝哥哥的母亲,如意也没傻到落下反叛的罪名,如意只想不被太后所杀好好活下去。哥哥爱护如意,如意知道,所以如意帮助哥哥,希望哥哥能成为一代名君,只要哥哥强大了,太后就不能夺权,如意有可能活得久远些。至于太后遇刺受伤,如意不过是深居皇宫的皇子,深居简出如何能知外面的世界?”
面对刘如意突然的变脸和直白的相告,刘盈虽然早有准备仍旧觉得难以接受。如意比自己想像中更加深沉难懂,明明还没有成年,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完全似老谋深算的狐狸。
“如意真的不知道?”刘盈不死心地问。太后因为那夜的事大发雷霆,甚至对他直言弄不死刘如意誓不罢休!如果,如果如意救得太后的病,也许能化得了太后这份怨恨。刘如意一番话虽然合情合理却也漏洞百出,且不说诡异的轻功就说其培养杀手,穿梭皇宫如平地就不可能是深居内宫、百事不知的小儿所能做到的!如意确实一直在帮他,也没有要当皇帝的心,可难保他没有杀太后的心,必竟太后也曾多次谋害过如意。可刘盈仍怀侥幸之心,自私地希望如意能再帮帮他。
“不知!”刘如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盈,回答得干脆利落。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韩信偷袭也不过是他的猜测。
“真的,不知?”刘盈不甘地盯着刘如意,就仿佛落水之人想要极力抓住唯一的飘浮物一般。
“不知!”刘如意直视着刘盈,回答地斩钉截铁,心里倍感疲惫的同时又隐隐有忍无可忍的愤怒:你的母亲是母亲难道我的母亲就不是母亲了吗!莫说我不知就是真的知道也断断不会告诉你。
面对处如意坦然的目光,刘盈最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暗然垂眉,瞬间心灰意冷:难道他最终也无法阻止太后与如意的拼杀?!
空气似乎凝固了,清冷的风拂过脸颊,带着微微地刺痛。
刘如意望着墙角的红梅,突然问道“如果我死了,哥哥会继续做个好皇帝吗?会善待戚家的人吗?会重用周昌周大人吗?”
“……如意,你,”刘盈惊地霍然抬起头,却不知应该说什么,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刘如意惨然苦笑“有些矛盾我们都无法化解,你懂我也懂。就算我从来没有伤害太后的心,太后也不会放过我。这点皇上比我更清楚,又何必骗自己呢!”
当退去面纱,坦然相对时,有些事情更简单。
刘盈无言以对。是的,太后从头到底就没有想要放过戚夫人和刘如意的心!在太后的眼里,戚夫人是险些夺了刘盈太子之位的罪人,而刘如意显然是刘盈皇位最大的威胁者,不除难以消除内心的愤怒和不安,所以必须除之。不达目地绝不罢休!
“你根本不打算放我走,对吧。”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事实。刘如意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一面保护着我,一面又不放我自由。或许皇上是不信如意没有夺帝之心,如意也不想再重申了,反正如意如今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任君宰割……”
“别说了,别说了!朕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谁也别想害死你,谁也别想!”刘盈惊慌地大声叫喊着,仿佛要证明着什么,
刘如意冷冷地看着有些失狂地刘盈,唇角勾起一抹冰寒冷酷的笑容“那就立刻下诏让我回赵国!”
“……不!”刘盈一愣,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刘盈落荒而逃的背影,刘如意只能无语哀叹苦笑。他真得搞不懂刘盈执意留他在宫里所为何图?
一只信鸽落在手掌上,取下脚上的藏匿的信,展开:已动。
刘如意蹙了蹙眉,纸团在手心化为碎片随风而去。
已动。太后果然开始行动了,不然刘盈不会撕破脸。唉!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刘盈果然还是少有的好哥哥。只是再不可能护得了他,好在母亲已经出了宫,他再无后顾之忧,即便太后让他死,他就死好了,再呆在这宫里,人都要逼疯了。也不知戚军那里弄妥当没有?
再次看了看那娇艳的红梅,刘如意转身离去。
梅花香,果然来自苦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