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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文钱?”周氏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嫌给的钱太少,最终却是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即便是她,心里也很清楚,五文钱一点都不少。何况赵氏并不用在铺子里干一整天,而且铺子里还供她吃饭。
连老爷子有些责备地瞪了周氏一眼,连守信和张氏夫妻的个性他很了解,既然这样做,就绝不会亏待了赵氏。到时候按月给的钱少不了。偏周氏这样不开眼,一开口就提钱,生怕连守信不给,将好好的和美气氛给破坏掉了。
事已至此,连老爷子只能暗自叹气。如果他再责骂周氏,就显得有些假了。
“他三伯娘要去,也行。铺子里事还真不少,可就指望他三伯娘了。”张氏就将上工的时间安排说了出来,“……晚上吃过晚饭就得上工,啥时候把活干完,啥时候回来。第二天早上,寅正上工,一直干到晌午。俺们供两顿饭,早上一顿,晌午一顿。”
这些事情,本来可以私下里和赵氏说的。张氏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就明白地说出来,而且略有些夸张,为的就是免得以后周氏找借口阻挠赵氏上工。
“那就这样,冬天大家伙都闲着,家里的活,有你娘和秀儿,还有老二媳妇,就让老三媳妇一心帮你们。”连老爷子大手一挥,很痛快地道。
周氏本来还想说,赵氏去铺子里干活可以,但是不能耽误了家里的活计。结果被连老爷子这么一说,她就没法子再说什么了。因此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如果刚才不和张氏拧着劲儿,答应让老三过去就好了。
周氏有些后悔,但是让赵氏去,是她亲口答应的,一时就抹不开脸反悔。
“爹。那我们先回去了,我也得跟三嫂说说铺子里的活计。”张氏就道。
“行,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连老爷子点头。
连守义和何氏也跟着往外走。却被连老爷子给叫住了。
“老二,你们留下。”连老爷子沉着脸道。
连蔓儿从上房出来,落后几步。趁着没人注意。就溜到窗跟底下,就听见屋里连老爷子正在低声训斥连守义。
“……还有没有点身份,连家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你们给我听着,要是谁再往老四的铺子里去黏糊,以后就别再进连家的门。我连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只听了几句,连蔓儿就离开了。连老爷子肯定不是个完美的人,但基本上,还是一个正直的人。
…………
西厢房里。连守信和连守礼两家人都非常开心。
赵氏能去早点铺子帮忙,她自己是喜出望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也捏着把汗。怕他奶不答应。”张氏笑道,“还是我们蔓儿教的法子好。”
“蔓儿机灵着咧。我们叶儿总念叨,要跟她蔓儿姐学。”赵氏因为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这算啥啊。我奶的脾气咱谁不知道了,你想往西,她就一定让你往东。要是想成事,咱就得反着来。挺简单的事。”连蔓儿道。
“不简单,我们就想不出来。”连守礼道。
连蔓儿笑笑,心道,那是因为你们太老实,不肯动心机。
……
天是咋这么冷,连蔓儿心里抱怨了一声,将两只手在厚厚的袖筒里面相互搓了搓,呼出一口气,看着嘴边飘起一小片白雾。仔细看去,还能看见细小的冰珠。
这就是呵气成冰啊,连蔓儿想。
连蔓儿正走在从老宅到早点铺子的路上,她走的很慢。没有办法,路上积着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她的整个小腿几乎都没进了雪里了。太阳挂在半空中,发着昏黄的光,几乎感受不到它的热度。
从昨天晌午,就开始下雪,是鹅毛大雪。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刚刚放晴。满是积雪的路面上,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些脚印。连蔓儿特意小心地踩着那些脚印走,可有的时候还是不得不踩进深雪里。
连蔓儿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小腿又陷进了雪里,显得矮了一截,从远处看去,几乎就是一只棉球在白雪上慢慢地蠕动。
当然,连蔓儿是绝不承认她自己是只棉球的。她只是穿的多,身材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是否有身材,这件事本身就很难说。
因为下着雪,她今天早上就没跟着去铺子里,现在等雪停了,她才出门来。
经过了“长途跋涉“,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肥肥短短的雪窝子,连蔓儿终于到了连记早点铺子。官道上不同于村里,车辙、马蹄印和人的脚印纷杂着,生生在雪里踩出一条路来。
有行人,就有生意。连蔓儿放下心来。
时辰已经不早,铺子里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客人,连守信和五郎已经开始收拾店铺了。
跟他们打过招呼,连蔓儿就直接进了灶间。
一股热热的蒸汽扑面而来,连蔓儿眨了眨眼睛,感觉到睫毛上有水滴滴了下来。这是她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睫毛上凝成了冰渣,现在遇热融化了。
“蔓儿来了!”坐在灶下烧火的赵氏看见连蔓儿,笑着招呼。赵氏已经在铺子里干了一些日子,她一点不觉得活计辛苦。这些天,连蔓儿眼见着赵氏的脸上有了红晕,笑的时候多了,整个人都比从前开朗。
“三伯娘。”连蔓儿笑着叫了一声。
“哎呀,蔓儿你咋来了,外面雪停了?看,踩了一脚的雪。”张氏正在收拾蒸笼,听见声音扭过头来,立刻一连声的吩咐。“快去里屋炕上坐着去,把鞋脱了,送外面来烤烤。”
连蔓儿笑着就往里屋走,迎面小七从里屋跑了出来。
“让你二姐上炕,你帮你二姐把鞋拿出来。”张氏就道。
连蔓儿进了里屋。坐到炕上,小七就把她的鞋脱了。连蔓儿和普通的农家孩子一样,穿的是家里做的棉鞋。手工制作的千层底、紫红色烫绒布面的,张氏还用黄丝线在上面绣了肥猫滚线团。
这样的鞋子如果做的合脚,是很保暖的。但也有它的缺点。就是不放水。现在鞋子上沾了雪。如果不及时地烘干,雪水会浸透鞋底和鞋面,这鞋就不保暖了。穿这样的鞋,很容易生冻疮。
小七把连蔓儿的写送出去给了赵氏,又跑了回来。
“小七,今天生意咋样?”连蔓儿盘腿坐在炕桌旁,打开钱匣子,数里面的钱。一边问小七。
连家的钱,包括这铺子里的收入,都是连蔓儿管着的。不客气地说。连蔓儿就是家里的财务主管。她很敬业,一天都不落地往铺子里来。就是雪还在下,她也是要来的。不管怎样,钱匣子要看紧,连蔓儿暗地里握拳。
“买汤喝的人特别多。”小七道,下雪天,只要山上的工程不歇,他们的生意就不会差,反而会更好。
“这怎么有块银子?”连蔓儿从钱匣子捡出一小块银子问道。
“那是老黄给的。”小七也爬上炕来,挨着连蔓儿坐了,两只脚伸在炕沿外。“是订的包子钱。”
已经有人肯为了吃包子,预付银子了,很好。
“二姐,娘说要问你,是不是该多蒸点包子卖。现在包子又不够卖了。”小七道。
“是啊,蔓儿。”张氏在灶间听见她们姐弟俩说话,就探进头来,“我看是该多预备点了,这两天老有镇上的人来吃包子,还要打包带回去吃。”
她们准备的包子数量,一直在增加。由五十个,减为四十个,后来又加到五十个,六十个,八十个。不仅是来山上做工的人会来吃,镇上也有人喜欢上了她家的包子。
“那以后咱就每天蒸两笼屉的包子,咋样?”连蔓儿道。两笼屉,就是一百个包子。
“行,就从明天开始。”张氏笑着缩回头去。
连守信和连五郎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人都穿着家常的衣裳,头上戴着厨师帽,身上围着大围裙。两个人进来后,就从大围裙前的大口袋里往外掏铜钱,放进钱匣子里。
“骨头汤二十五碗,稀饭十碗,馒头二十个。”
“骨头汤三十碗,稀饭十碗,馒头十九个。”
小七哧溜溜下炕,从灶间抱了一块大木板回来。然后一手拿着炭条,在木板上写写画画了一番,这才将木板递给连蔓儿看。
大木板上,是一个简单的表格。
表格的表头,分为五栏?第一栏画着一个大海碗,第二栏依旧是一个大海碗,就是上面多了一根骨头,第三栏画着馒头,第四栏画着包子,第五栏空着。
这五栏分别代表的是稀饭、骨头汤、馒头、包子以及合计数目。
每一栏下面的又分别有三个空格,空格里都写满了正字。前两个空格里的正字很多,最后一个空格里的正字要少很多。
这分别代表了连守信、五郎和小七的业绩。
这是连蔓儿想出来的计数的方法。每个人端出去一碗汤,或者一个馒头,就在自己的表格内相应的标志下添上一笔。写好一个正字,正好五笔。
这方便了最后核对总账,也能帮着每个人记住该收多少钱。当然,也能看出每个人干了多少活。有了这块木板后,对于他只拿三文钱,而连守信和五郎都拿五文钱,小七不仅心服口服,还生出些小小的惭愧,更加勤快了。
“小七,算算每样一共多少钱,然后总共多少钱。”连蔓儿道。
小七答应了一声,从靠着炕头的一个包袱里,很爱惜地拿出一架红漆的旧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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