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高粱、糜子、豆子,地瓜,花生等都一样样地收割回来。两百多亩地的庄稼收成,场院里放不下,就堆放到前院里来。
庄稼从地里收回来,要在场院晾晒了,才能开始打场。而在晾晒期间,连守信又忙带着人披星戴月地收摘葡萄,开始酿制葡萄酒。
六十八亩地的葡萄,都用来酿制葡萄酒,产量是前两年在山沟里采摘野生的野葡萄酿制葡萄酒所不能比拟的。为了让酿制的葡萄酒品质更好,保质期更长,连蔓儿这次打算依旧用粗瓷酒坛酿制葡萄酒,但在葡萄酒酿制成功之后,则打算改用木桶存放葡萄酒。
粗瓷酒坛依旧是从赵家村定的,存放葡萄酒的木桶则是找了几个木匠,给定了尺寸和木料以及一部分定金,约定到期要交多少木桶。连守礼自然也接到了订单。
连守礼、五郎和小七带着人下地摘葡萄,往家里运送,张氏、连枝儿和连蔓儿就负责在家里带着人进行葡萄酒的初酿。其中连蔓儿和五郎还要兼顾连记、以及鱼塘、荷塘的事务,一家人忙的什么似的,晚上几乎是头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却依旧还得天没亮就起来。
一家人的勤劳,自然获得了应有的收获。
前面跨院的酿酒坊已经放不下她们酿酒的坛子了,只能将一部分酿好的酒放到后面的跨院去存放。
这天,采摘和酿制葡萄酒的活计终于告了一个段落,一家人吃过晚饭,就都聚到内院上房东屋里,围坐着说话。
“葡萄估摸着还有两天,就能摘完了。”连守信就道,要是按照正常的速度,这葡萄现在应该已经摘完了。但是摘葡萄的进度。还要兼顾家里酿制葡萄酒的进度。因为摘下来的葡萄,最好是随摘随即就酿酒,如果放的时间长了,会影响葡萄酒的质量和口感。这是连蔓儿从前两天酿制葡萄酒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也许是细微的差别,但是她总是想精益求进。
“到时候,你们这葡萄酒也能酿完了吧?”连守信就问。
“再有两天,那应该没问题。”张氏看了一眼连蔓儿,就点头。
“那葡萄酒酿完了。咱是先打场,还是先把地里的柴禾拉回来?”五郎就问道。
“先打场,那柴禾啥的不着急,入冬前都拉回来就行。”连守信就道。“就是今年咱这院子里可没有放柴禾的地方了。我今天在院子周围看了看,打算着等柴禾拉回来,咱就在院子外面堆几个柴禾堆。”
“爹,那柴禾堆的地点可得选好了。最好是离咱家院子稍微远点。对了,还得选下风向。”五郎就道。
“这个我都考虑到了。等明个我把地方指给你,你看看行不行。”连守信就道。连守信的优点之一,就是他从不自以为是,不摆家长的谱。家里有事,只要张氏和孩子们有意见,他都肯认真地听。
而自从分家后,五郎念了书,如今又考上了秀才,连守信对五郎的话就更加信服了。
“要种冬小麦的地,咱得先清出来吧。”五郎又道。
“那一定的。”连守信就点头道。
大家又商量了一番在哪块地上种冬小麦合适。
“要不还是南山旁边那块五两银子一亩的地吧。”连蔓儿就道。那块地今年种了十亩的春小麦,现在还种着第二茬的白菜和大豆,自然是不能接着再种冬小麦。可另外还有十亩,今年种的是花生,正好接下来种冬小麦。
“这个行,就用种花生那几亩地吧,还能省点事,不用刨岔子了。”连守信就道,“等这边打场差不离了,那边咱就翻地、上粪。犁出垄来。等冬小麦种子到了,咱就赶紧种上。”
“这次老陆家这商队去的日子可有点长,按着他们走的时候的说法,前两天就该回来了。”张氏想了想,就道。
“这此他们走的远。这出门在外,计划赶不上变化。早个两天,晚个两天的都不算事。前些天,咱这不下雨了吗,听人说,好多地方也都下雨了,比咱这的雨大多了。”连守信就道。
说到冬小麦的种子,一家人免不了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老赵家卖的那春小麦种子,还真有人买!”张氏叹气道。
陆家的冬小麦种子没带回来,赵文才却从太仓运来了几车的春小麦种子,并按照每斤五十文钱的价格开始出售,比太仓的麦种价格高出二十四文,比连蔓儿家的麦种价格高二十文钱。
“咱家的麦种又卖完了,他们想种麦子,不在老赵家买咋办,咱这左近也就他家有的卖。就是他家这买卖做的有点……不大地道。”连守信也摇头叹气道。
“爹,你这话也说的太客气了。他们那不叫有点不大地道,是太不地道了。”连蔓儿插嘴道。
连守信就闷声不吭了。
之所以说赵文才这卖麦种的生意做的不地道,还不是说他的定价。而是他在卖麦种的时候,放出来的话。
“说啥太仓那边卖麦种的都得了衙门的明令,辽东这边要买麦种,只卖给他一家,别人不管是谁要买,都不卖。想种麦子,买麦种,就得到他那去买。还说啥,这是刚开始卖,看大家伙乡里乡亲的,价钱还便宜。要不赶紧买,他那麦种就要涨价,还得成倍的涨。”连蔓儿道,“这都叫啥事?”
赵文才能有什么本领让太仓那边卖麦种的铺子只把麦种卖给他,不卖给辽东府别的人?还说衙门的明令,这里面自然是有连家上房那些人的事。
与辽东府最近的、能买到麦种的地方,也就是太仓县了。都是庄户人家,要去更远的地方买,不是没钱就是没人。就真的有人相信了赵文才的话,怕他以后还要涨价,捏着鼻子去买了麦种。
背地里的抱怨和咒骂,自然少不了。
连守信知道了,就很上火。
“我觉得这件事,咱不能放着不管。”连蔓儿想了想,就道。
五郎沉思。
“咋管?”连守信就忙问道。
“哥,”连蔓儿就转向五郎,“你看你能不能给锦阳县的县衙写个帖子?”
“嗯,我也正这么想。”五郎就道,“我马上去写帖子,明天一早就送县衙去。”
“这个……”连守信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要说。
大家就都看向连守信。
“爹,哥这么做,你不同意?”连蔓儿就问,“是因为上房太仓那边的人?”
“也不是不同意。”连守信就迟疑着道。
连蔓儿看连守信为难又纠结的样子,就明白了。连守信是个标准的庄稼人,身上有着庄稼人的共性。本分、老实、胆小、怕事,最怕的就是和衙门扯上关系。
小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想法,宁死不打官司,避着衙门走。
“爹,这事已经不是闲事了。”连蔓儿就对连守信道,“他们在太仓咋折腾,离的咱远,咱管不了。可就在咱这边,闹出这样的事来,咱不能不管。”
“爹,我哥现在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了。碰上这样的事,咱要管,而且咱也有能力管。”连蔓儿见连守信的表情有些松动,又继续道,“爹,不说别的,你也不想看咱这周围的乡亲这样让他们给欺压不是?”
“……是这个理。”连守信就道。他的正义感还是挺强的。“我就是不大懂,这样的事,五郎给衙门递帖子,能管用?”
“管用,咋不管用那。爹你明天看着就行了。”连蔓儿就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匆忙地吃过早饭,五郎就带着韩忠和小喜去了县里。晌午五郎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县衙的差役,将赵家的铺子给封了。那些差役还将赵文才父子俩锁去了县里。
五郎回到家,一家人就都到前厅说话。
“哥,吃晌午饭了没?”连蔓儿见五郎面有倦色,就问道。
“一上午就办事了,还没吃。”五郎就道。
连蔓儿忙吩咐小福到厨房去找韩忠媳妇,给五郎准备饭菜。
“晌午家里吃的啥?”五郎就问。
“吃的面条。”连蔓儿就道。
“那就给我弄面条就行了。”五郎就道。
“面码要多些,再准备两个小菜。”连蔓儿就吩咐小喜,让厨房里给五郎做炸酱面。
接着连蔓儿就问五郎事情的经过。
五郎就大概说了一遍,事情办的挺顺利,他的帖子一递进去,县令就让人请他去了内堂说话,然后,就派了人查封赵文才的铺子,将赵家的男丁都抓去县衙问罪了。
事情办的顺利,五郎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喜色。
“……知县跟我说,他已经得了这个消息,就是关系到咱们家,他不知道消息真假,一时没有行动。”五郎缓缓地道。
“咱们家?”连蔓儿心中一动,“哥,这个咱们家不是指太仓那些人,是指咱们自家吗?”
“嗯。”五郎点头。
也就是说,有人在知县吹风,说赵文才这样卖麦种,里面还有她们家的事。
“哥,这可多亏你去了。”连蔓儿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