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蔓儿坚持说不能惯着四郎的坏习气,连守信却想着四郎年纪也不小了,又碍着连老爷子的面子,说要给四郎留脸面。
“……这是看我哥不在,他就以为他能替上我哥,在外面给咱当家做主。这一开始,还是欺负下面的人,等再过两天,就该欺负到咱身上来了。”连蔓儿就道。
张氏想了想,表示支持连蔓儿。
“那孩子,是不能惯着。咱给他留脸,他就能不犯坏了?要这样,那二当家的早就是好人了。”张氏就道。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按着连蔓儿的意思来。
“……别闹起来,不好看,稍微缓和点儿,还是我去说。连守信就道。
“爹,咱谁都不用出面,交代给韩忠,就能把这事给办应当了。”连蔓儿想了想,就道。连守信面慈心软,让他去并不合适,而她自己出面,更是没有必要。
打定了主意,连蔓儿就将韩忠找了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小的一定将这件事给办好。”韩忠连连点头,应承道,就下去安排了。
前院已经开始放桌子,就要上菜开饭了,四郎也洗了手和脸,大摇大摆地就要往桌子旁边坐。他挑选的是主桌,也就是连守信要陪着来帮工的亲戚们坐的那一桌。
四郎刚要坐下,就被管事韩忠走进来,满脸笑容,一口一个四少爷地给拉走了。此时大家都纷纷上桌,看见这个情形,谁也没有觉得异样。
在外人眼中看来,韩忠只是找四郎帮了个忙,一起送了些饭菜去老宅给连老爷子和周氏。而连蔓儿还知道,到了老宅之后。韩忠曾将四郎支开了一会,和连老爷子单独说了几句话。
再之后,韩忠起身离开,四郎也要和韩忠一起回连守信家吃饭,却被连老爷子给拦住了。
等大家都吃过了晌午饭,四郎也没有回来。而且,从那以后,连守信家再有什么事。老宅那边也再没有打发四郎过来。
这件事解决的这样干净利落,而且没有痕迹,也没有波折,连守信很是奇怪。
“爹。你不是也知道,我爷最好的就是一个脸。一样的话,你去说和韩忠去说,那听在我爷的耳朵里,意思可大不一样。”连蔓儿笑道。
如果是连守信去说四郎的恶行,在连老爷子看来,这是一家人之间的事。连老爷子会斥责四郎,会告诉连守信怎么打骂四郎都可以,但是同时。连老爷子也会要求连守信作为长辈,包容四郎。
一家人,都是一窝子骨肉,肉烂在锅里,没有啥大事。
但是去说的是韩忠,情况就不一样了。韩忠是连守信家的下人,在连老爷子眼里。这是外人,而且还低他一等。在下人面前丢脸,更甚于在街坊四邻面前丢脸。而且,连守信不亲自来说,而是打发了韩忠,这个安排本身所传达的意思,连老爷子不会不明白。
事情能解决的这样顺利,连守信也觉得满意。只不过……
“……就是把老爷子的脸也给伤了……”连守信有些耿耿地道。
如果不是连老爷子也觉得丢脸,只怕四郎的事还不能解决的这么干净那,连蔓儿心里想。
“爹,你又多想了。我看这多半年,我爷可是越来越想的开。这件事,就是四郎没规没法。我爷不也最烦这样的人吗?又不是我爷让他干的坏事,我爷不能多心。”虽是心里那样想,连蔓儿还是如此开解连守信道。
“可不是,一码归一码。大家伙都知道,老爷子和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张氏也道。
“爹,麦子收进来了,这还得赶紧晒,赶紧打。地里的麦秸也得快点收拾,别耽误了种第二茬……”连蔓儿就提醒连守信道。
“对,这些活都得赶紧着。”连守信就点头道,出去忙着跟长工们安排去了。连守信的骨子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因此,在他心里,家里的农活、生计要紧,至于别的事情,那都是要排在后头的。
屋里就剩下张氏、连枝儿、连蔓儿和张采云。
“……我刚找出来两套旧衣裳,还都挺新的,一个补丁都没有。”连枝儿从柜子里翻出来两套衫裙,拿到炕上给大家伙看,“上午忙着活计,也没来得及。把这些给芽儿咋样?”
“那行啊,你自己做主就行。”张氏就道。
“那一会我让人给芽儿送去,要不,打发人把她叫来也行。”连枝儿就道。
“这个不忙。”连蔓儿就道,“咱有东西要给芽儿,最好也慢慢来。”
几个人就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连蔓儿。
“芽儿的爹娘是啥样人,咱不是不知道。”连蔓儿就道,“她们可不像我三伯和三伯娘。”
“那倒是。”张氏就点头。连守礼和赵氏知道感恩,不贪婪。可连守义和何氏那两口子却正好相反。“咱给芽儿东西,可不是看着他们两口子,也就是看着芽儿可怜。”
“蔓儿,你是怕咱给的东西多了,芽儿爹娘那……贪心不足?”连枝儿看着连蔓儿道。
“对。”连蔓儿点头,“就是怕他们生出啥不该有的心思来,到时候咱们麻烦,也害了芽儿。”要给连芽儿帮助,可也要一点点的来。
“蔓儿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回事。”张氏就道,“那两口子,早就打算要在连芽儿身上狠赚一笔。都是跟大当家的他们学的!”
说到这,张氏有些唏嘘,也有些没好气。
“……就连花儿那下场,现在他们还打算学?”张采云就道。
“为啥不学。”连蔓儿冷笑,“最起码,那一开始,银子、捐官啥的,可都是好事。连花儿死了,她爹娘又不是因为她死的。……英子那不又是一个例子。”
“一样米养百样人,那狠心的爹娘也不是没有。”张氏就道。
“哎呀,那我们都是福窝里长大的。”张采云就嘻嘻地笑道。
“二当家的两口子在芽儿身上打的啥主意,这也瞒不了人。对芽儿那孩子,咱还真不能太近了。”张氏想了想就道。
在老宅的时候给连芽儿裹了小脚,是预计着连守仁要当官,连芽儿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不用再嫁一般的庄户人家。可是现在,以老宅的情形,连芽儿别说想要嫁入富贵人家,就是想与好一点的庄户人家结亲,怕都是困难的。
原因还不在于穷富的问题,而是老宅的名声。而单独落在连芽儿那一股,情况更是不妙。连守义声名狼藉,而何氏又是出名的邋遢婆娘。一般规规矩矩的庄户人家给儿子定媳妇,不在财,也不在貌,就是图对方家风好,女孩子利落能干,会过日子。
从这上面来讲,连芽儿可以说一点优点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小脚,真真是高不成低不就。
连守义和何氏那么愿意让连芽儿亲近连蔓儿,平常刮些好处这是一方面,只怕他们更是打算着,能通过连蔓儿这边,给连芽儿找个富有的婆家。
张氏心肠热,而且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本来就爱给人家保媒拉纤,但是对于连芽儿,张氏却说不能太近了。
“那两口子,摆明了打算卖闺女。说不拢,这个事不能沾。”张氏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难得张氏也有如此清醒睿智的时候,连蔓儿抿着嘴偷笑。
傍晚,小七从念园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沈谦。
“……今天咱家收麦子,我和小九哥还偷了个空上地头去看来着。”小七对连蔓儿道,“本来还打算来家,楚先生打发人把我们给找回去了。”
楚先生人很和蔼,但是在教授课业方面,对小七和沈谦却要求的很严格。似乎是沈六临走的时候留了什么话,在念园,楚先生还比在府城的时候对沈谦管的更严了,每天都会留很多的功课给沈谦做。
据小七说,沈谦的功课是他的三倍。楚先生也有很好的理由,小七比沈谦年纪小,小七接下来要参加的是童生试,而沈谦却要考举人。
难得今天沈谦还能跟小七下山来。
“没看过人收麦子吧?”连蔓儿端了一碗桂花酸梅汤给沈谦,笑着问道。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沈谦接了酸梅汤,笑着点头,“蔓儿,五姐今天一直问,你怎么没去念园,就是不能陪她多待,好歹去看一眼。”
看沈谦说这个话的时候的眼神和语气,似乎那个盼着连蔓儿的不是沈谨,而是他自己。
“我前几天不是就跟五姐说好了吗。”连蔓儿就道,“五姐她今天还好吧。”
“好,就是念叨你。”沈谦就道。
“小九哥,你不是要看我家的打谷场吗,走,咱们这就看看去。”进屋歇了一会,小七就对沈谦道。
“哦。”沈谦嘴里答应着,却并没有起身。
“去看吧。”连蔓儿笑道,“看过就回来,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小九哥……”小七似乎有话想说,一边扭头去看沈谦。
“好。”沈谦飞快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