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

‘玉’珺一抬头,就看到李善均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她忙退后了两步,看他的手拂过自己的衣袖,在空中打了个转,恋恋不舍地收回去,真是越看越刺眼。

好在李善周及时迎上来,扶住她,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扫视,见她无恙,‘唇’却抿成了一条线,淡淡问李善均道:“回来了?”

李善均看他二人亲密无间地站着,心下不由地犯起一股酸味。原本‘玉’珺该是他的妻子,后来却成了他的大嫂。若不是这聋子抢了他的,那她身边的就该是自己。哪会像今日这样,明明娶了两个,一个却是个丑八怪,还用‘春’-‘药’引‘诱’自己,让他平白成了别人的笑柄。另一个呢,也算是温柔体贴,可是和‘玉’珺比,总是差了点什么。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习惯了随心所‘欲’的李善均因为‘玉’珺的事情心中一直有缺憾,心里诅咒着林南蔷的同时,他却忘记了恰恰是丑八怪林南蔷棋差一招,替他挡了这次的大灾。

方才‘玉’珺扑进他的怀里,虽然转瞬即逝,可是衣香仍在,李善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道:“是啊,刚回来。听母亲说大哥大嫂为了我的事情没少奔‘波’,我原想过去亲自谢谢你们……”

“一家不必说两家话。”李善周淡淡回着,手却在‘玉’珺的腰间一揽,低头道:“你摔伤了手,我带你回去上‘药’。”

说完也不看李善均,拉着‘玉’珺便走。他的手上用了大力,将‘玉’珺攥地生疼,一张脸上寒霜密布。‘玉’珺许久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略一揣测,却是失笑:这人有时候真是忒小气了。敢情前头她还和他打情骂俏呢,一转身,她就撞到旁人怀里,他就生气了。

这空气中果然一股子酸味。‘玉’珺微微一笑,心底里反倒得瑟上了,走了两步,低声“哎呦”了一声,李善周果然上当,回身去看她,她苦着脸道:“刚刚我可真摔着了,‘腿’疼,走不动。”

一扬手,要让李善周抱。那一脸无赖样总算让李善周脸上的冰雪消融,他也不管‘玉’珺的伤是真是假,背过身去一弯腰,‘玉’珺干脆利落地跳到他的背上,脑袋趴在他肩上,讨好地蹭了蹭,这一招果然奏效,李善周不过走了两步,心底里的气就消了一半。

身后的两条‘腿’得瑟地晃啊晃,晃得李善周心都软了。可是闭上眼,仍旧看到李善均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气不过,顿了步子,低声道:“回去就把你身上的衣裳换了。”

‘玉’珺噗哧一笑,果然还是吃醋了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换了!以后再也不穿这件裙子了。”

旁的不说,就说刚刚李善均还抓了把她的衣袖,她就觉得整个人都晦气!原本好不容易送走了林南蔷这座瘟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帮了李善均一把,一想到这点,‘玉’珺就怄极了。

不过看李善均那张晦气的脸,脸上还带着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玉’珺却有些幸灾乐祸。听说这回出了这档子事,定国公下来狠心要好好整治他。他出天牢那一日,将将回府,定国公就亲自下了家法,说是打一百棍子,五十下去就险些要了他的命,长公主替她求了半天情,还差点惊动了太后,李善均才逃过一劫。

‘玉’珺听说时很是惋惜,这种人,打死一个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等过了几日,李善均伤势未愈,定国公又带着李善均亲自登宋丞相的‘门’负荆请罪,听说宋丞相闭‘门’不见,回了府后,定国公气恼万分,李善均又吃了一顿竹笋炒‘肉’,顺道给他下了禁足令,命他一个月之内不出‘门’。

“不行,我回去还是把这衣服赶紧烧了吧,省得晦气!”‘玉’珺自言自语道。

李善周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将她背回了院子。一路上丫鬟小厮们见了,虽是都低了头,可是‘玉’珺仍旧看到他们嘴边隐忍的笑意。饶是她脸皮再厚,被围观了一路,她也觉得不自在,挣扎着要下来,李善周却不肯,扬了声道:“娘子受了伤,为夫背你回去,天经地义,谁敢笑话!”

他说得这样正义凛然,‘玉’珺却觉没了脸,索‘性’整张脸都埋进李善周的背上,越想越觉得好笑,整个人伏在他背上,笑得抖了起来。

没想到快到院子时,西竹和静巧早早就等在那儿了,一脸的沮丧焦急,见了李善周,赶忙迎上来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待看清‘玉’珺那张笑意灿烂地脸,西竹和静巧都呆滞了,再看她轻快地跳下来,完好无损,活蹦‘乱’跳,西竹一边撸袖子一边往外走,咬牙切齿道:“我要把外头那帮小蹄子的嘴都撕烂了!哪个说大‘奶’‘奶’伤得很重,一路哭回来的!”

‘玉’珺听完也是无语,一把拉回西竹,道:“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说去。”

长公主近来也不知是不是看她不顺眼,总旁敲侧击让她注意一点,说什么夫妻恩爱固然好,也该注意点分寸,好歹顾及一下苏氏的感受。她仔细一想,只怕这要顾及的还不止苏氏一个人,听说国公爷现在每天回家都睡在书房里,长公主求见,他只推说忙。

“你说宋丞相会善罢甘休么?”‘玉’珺一边麻利地换掉身上的衣裳,一边对外头说着。一回头,本该站在屏风后头的李善周好整以暇地站在屏风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一团火。‘玉’珺心下一抖,李善周已经迎了上来,慢慢地替她收拾着前襟,腰带,尔后就见他慢慢蹲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替她收拾着裙裾。像是故意的,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一点点顺着她的腰际往下延伸,直到她‘露’出了脚面,他突然低头,用‘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脚面。

‘玉’珺整个人颤栗了一下,几乎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落入到李善周的怀里,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李善周,睫‘毛’轻颤:从他让她换掉衣裳时,他就是有预谋的。这人,真是狡猾。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呢喃:“白日宣‘淫’非好汉……”

李善周的手一松,她突然撰紧他,轻咬‘唇’瓣,脸上一片嫣红:“管它呢,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汉。”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论何种邀约都透着甜腻。李善周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就‘吻’住了她,心里却发出长足的喟叹:天知道,这一路回来,他已经忍了多久。

过了几日,天气变渐渐热了。那一天‘玉’珺正在家里为李善周做甜点,宫里突然传了话来,让她火速进宫。‘玉’珺以为乌兰出了什么事儿,匆匆忙忙赶进去,把了脉才知道,乌兰这是有喜了。乌兰不放心旁人,非要‘玉’珺替她照料这一胎。‘玉’珺心下替她高兴,欢欢喜喜地应下了。

乌兰和‘玉’珺闲谈了两句,看她脸‘色’不错,心中的话反倒不忍说出,斟酌了半晌,淡淡道:“你可记得卡卓?”

“卡卓?”‘玉’珺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当初在北地是见过的那个乌拉特部落的小姑娘,‘玉’珺对她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想起来还‘挺’好看的,当下点头道:“隐约记得,怎么了?”

乌兰狠了狠心道:“前几日她随她父亲进京面圣,她父亲似是有意要为她在京中挑选一位夫婿。”

“我记得她的年纪不大……”‘玉’珺随口应着,一抬头,才见乌兰脸‘色’不大好,眼睛里满是迟疑。‘玉’珺当下警铃大作,一瞬间想起卡卓那张含羞带怯的脸,微仰着头问,“大周的男子,都如大公子一般么?”

脑子里嗡一声响,‘玉’珺按捺下,试探问道:“他们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乌兰摇摇头不回答,转而含糊答道:“近几日宣慈长公主去太后宫中请安倒是勤快。路上瞧见了卡卓,还夸她漂亮能干。卡卓还直说同长公主投缘……”

旁的话乌兰不肯再说,话停在一半,道:“我也不知她是瞧上了哪个,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早做准备。”

‘玉’珺‘迷’‘迷’糊糊地从宫里走出来,脑子里想炸开了一般,一会悲伤,一会冷笑。等自己意识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了大理寺跟前,站在街头远远站定了,就见大理寺高高的台阶上,李善周面若冰霜地站着,卡卓仰着头望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仰慕。

北地‘女’人大胆,在大周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卡卓不管,上前拉着李善周的手不肯放。李善周好不容易挣开一只手,卡卓又跑到了他的另外一边,仰着头要跟他说话。

‘玉’珺被这一幕深深灼伤了眼睛,这是她的男人,她容不得别的‘女’人碰他一下。当下她便快走几步,还未站定,就听到卡卓仰着声道:“我喜欢你,我就想嫁给你。我和爹爹说过,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再说了,长公主也喜欢我,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媳‘妇’的!”

“我已经有妻子了!”李善周还要挣脱,卡卓不让他走,拦着他道:“你的弟弟也有两个妻子,为什么你就不能有!还是你的妻子太过凶悍,你怕她?”

‘玉’珺心里那团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三两步走到李善周身边,道:“对,他的妻子是凶悍。他若想纳妾,只有两种可能,一,他的妻子死。二,他死。”

卡卓呆呆地望着她,半晌道:“原来是你,你就是她的妻子么!”

“对,就是我!”‘玉’珺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眼见着卡卓眼里氤氲起一团云雾,‘玉’珺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丝不忍。李善周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卡卓道:“卡卓姑娘还是回北地去吧,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卡卓跺了跺脚,哭道:“我这就去求圣上赐婚,我就不信,你们俩敢违抗圣旨!”

李善周蹙了蹙眉头,道:“我李善周这辈子只要一个妻子,就算是死,我的墓碑上未亡人也只会是她的名字。”

“……”卡卓愣了一愣,当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卡卓终于停了哭泣,有人递上了一张帕子,卡卓麻木地接过帕子,一转身,才发现李善周和‘玉’珺都没了身影,当下她更觉委屈,一张嘴又想哭。那递帕子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尔后蹲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卡卓想要嚎啕都忘记张嘴,呢喃道:“你让开,让我哭一会好么?”

那人摇摇头,道:“小姑娘,看你眼睛这么漂亮的份上,咱们谈谈人生好么。我叫宋元征,我比你惨,我前一阵子在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

这一路上‘玉’珺疾走,丝毫不理身后的李善周。李善周跟在她后头,看着她踏步流星,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拐角处,李善周才追上她,将她抱在怀里,才发现她眼眶润湿。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他的心一下,痛得无法言说。

‘玉’珺咬着牙骂道:“我回去就跟长公主说理去,咱们俩好好的招她惹她了么,为什么总想着要给你纳妾娶妻?前头有个姚黄,这会有来个卡卓,她还有完没完了!”边说着边落泪,李善周看着难过,替她擦了泪搂她在怀里,道:“圣上不是不明理的人,上一回替林南蔷赐婚他后悔死了,他曾对我说过,往后再不干赐婚这种事。更何况,这事儿母亲绝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答应,她不就是见不得咱们好么!”‘玉’珺道。

李善周戳了蹉她的脑袋,摇头道:“你这是当局者‘迷’,你想想,卡卓代表着什么?母亲若是想要让定国公府和卡卓联姻,又代表着什么母亲最忌惮的就是我,又怎么可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玉’珺吸了吸鼻子,愣住了。果然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刚刚怒急攻心,没仔细想其中干系。按理说,卡卓代表是很大一部分北地的势力,长公主想与其联姻,也是为了稳固定国公府的势力,这是件好事,自然不可能摊派到李善周的头上。

朝中之事原本云山雾绕,联姻也是很重要的手段,纵然卡卓一心想要嫁给李善周,最终却未必能成功。这样一想,长公主到底打得的是谁的主意?

是看起来正常实际上一直有隐疾的李善远,还是将将闯了大祸,休了一个妻子得以自保的李善均?

李善远……‘玉’珺心中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同李善周对视一眼,顿时觉得方才的眼泪真是白流了。

“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玉’珺咬牙切齿道,“害我担心了一路,还想着要同长公主拼命。”

“我以为你自己能想明白……”李善周还要辩解,被‘玉’珺白了一眼,赶忙改口道:“是我不好,我没提醒你,让你白难过了。”

“我就是担心她什么时候再给咱们塞个姑娘,自从姚黄……”‘玉’珺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李善周摇头道:“你放心好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空再管咱们的事情。”

‘玉’珺‘迷’糊地抬头,就听李善周说了很长的一句话,最后,他下了一个结论:“‘玉’珠儿,这一回,他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