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给周恒做的依然是万无一失的全身检查,所以一整套下来,没有一天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原本想在医院直接陪周恒一天,可是在周恒的强烈要求下,苏锦只能留下郑诀看护。
出了医院门的苏锦,却是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喝点什么?”穿着一身素衣的余烬温和地对苏锦笑着,他的身后,表示一个非常大的茶柜,各种名贵的茶叶盒子鳞次栉比。
苏锦望着他的眼,突然轻轻一笑,打趣道,“您不是说了,我这辈子都只能喝武夷山大红袍吗?”
“你应该拥有最好的。”余烬扬起唇角,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就要取茶叶。
可是,苏锦却又摇摇头,“我还是比较喜欢喝白开水。”
余烬的手一顿,顺势放下来,温雅的眸子看向苏锦充满了宠溺,唯独没有被戏弄后的不悦。
如果这个屋子里还有旁人,定然会佩服苏锦的胆子大,连二爷都敢戏弄,更有人会惊讶二爷对苏锦的包容。
余烬从厨房里倒了两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坐在了苏锦的对面。
“你见过这几个人吗?”他摆出几张照片,平静地问道。
苏锦的视线落到了照片上的人身上,第一感觉是眼熟,不过却是想不出来什么。
她便直白道,“我应该见过,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一般对她来说有用的人,她大多都会记得,毕竟她的记忆力得到专业训练过。像这种眼熟却记不起来的人,大抵就是那种有过一面之缘的存在。
“我给你一个提示:他们在江城经营一家旅馆。”
苏锦瞳孔一缩,忽然想到了她刚刚重生的时候,母亲玉佩丢了,她为了追查玉佩的下落,曾经在一家旅馆换装的经历。
看苏锦的神情,余烬就大抵知道了她已经想到了,“他们是我的人。”他继续道,“有些事情,真的只有仔细查了,才知道事实。自从上次你我二人谈话,我便觉得你在我对你父母出手的时候,就怀有怨怼。思来想后,我怎么都不在愿意因为这个,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所以,我把那件事重新调查了一遍,没想到,果然有些我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就比如,那天我手下从沈家那位走狗手里夺玉佩的时候,你是亲眼看到的。”
苏锦沉默不语,双眼看不出情绪地看着余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没有想到,竟然那么巧合的,因为怀疑你的身份,我的人暗中跟踪了你。”余烬摇头一笑,“在夜色酒吧的门口,她们竟碰到了一条漏网之鱼。那个人就是豹哥的手下。那个豹哥还算有些头脑,他也怕万一,暗中派人准备报信,却阴差阳错的被跟踪你的人杀了。”
苏锦抱起肩膀,倏的讽刺一笑,“莫非不是所有是非黑白,都全凭二爷你一张嘴?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她心里的确芥蒂这件事,不过可不能听了余烬随便说出的话,就放弃了事!前世的父母双亡,依旧是她内心中的一个大坎!
“我就知道你多疑。”余烬也没有在意苏锦的态度,再次拿出一叠文件,递给苏锦,“你看看吧。”
苏锦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翻阅文件。这文件里是几份述职报告,写报告的人,正是余烬埋在江城旅馆的那几个钉子。
余烬对手下的管理非常严格,这种钉子更是要在每年上交的述职报告中,把一年当中杀的人全部详尽的写出来,留作档案。
在六月末的述职中,他们果然提到了她,也提到了杀掉的那个人。在备注中,调查出那人的身份就是豹哥的亲信。
“或许,你还会觉得我是伪造的东西,但是我只能告诉你,这种述职报告的纸张上的编号和水印都是当年唯一有的,专属于沈家长老阁内部下发,就算是书写的本人毁坏,也不可能存有多余的一张。”余烬谦和的眸子里透出认真的光,“虽然我内心中非常想让你认可,但是我也知道你的防备心有多强。所以,我现在只愿问心无愧,起码关于车祸的事情,在我这里是万无一失的。”
苏锦摩挲着报告上的水印,沉默不语。
余烬以为她不会信他,事实上,她大抵已经有了几分信。因为在前世,她还真知道这种‘霸道’的述职报告。
在前世,她曾经就亲眼见过,两个火拼的人,其中一人的公文包被打碎,纸张飘散了一地。当即那个人就面如死灰,直接饮弹自尽。
那时她就觉得很有意思,便特意调查了一下。
她调查到的东西,比余烬说的还要严重。对那些手下来说,这种纸张就相当于他们的身份证明,一旦纸上被破坏,他们的身份也就等同于失效,面对他们的,只有自我了断和被追杀。
那时候,她还在想,究竟是怎样残暴的家族才会有这种霸道的规定,没想到,这规定竟然出自于沈家长老阁!
或许,能保持一个超级世家经久不衰的,也包括这种残忍的条规!
苏锦把报告放下,绝口不提这件事,反而抿了一口白开水,抬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京城?”
“我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你放心,属于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染指。”他的袖子整齐地挽到小臂,虽然只是一身素衣,可是穿在他身上,格外有一种儒雅谦和的风韵。特别是面对她时,那双温润的眼里,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包容。
“你近来可好?”犹豫了许久,苏锦终究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
便只是这一句有些别扭的问候,也让余烬的面容更加柔和,“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我天天身处地狱。而现在,我就算天天深处地狱,我也觉得舒坦。”
他不知道苏锦懂不懂他的感受。他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前行了很久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光明。
在蓦然的一天,他看到了一抹光亮,就算他这辈子都不能离开这黑暗,他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