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没想到,谭斯年拉着她走到了钢琴前。
谭斯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示意苏锦坐在一边,而后自己坐在了钢琴凳上。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虽然带有薄茧,可是却那样的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苏锦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咳咳…”谭斯年清清嗓子,抬眸看向苏锦,而苏锦也并没有看错,在他的眼底的确有几分羞怯的不自然,“这首钢琴曲,送给你。”
说罢,他就直接按响琴键。
用心美妙的音乐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他认真地垂眸看着黑白琴键,就像是在完成什么非常严肃的任务一样。
柔和的光打在黑色的钢琴上,穿着白色衬衫,认真演奏的男人霸占了苏锦的眼,占有了她的心。
忽然,苏锦觉得,这才是属于她的宴会。
即使整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此时只有几道微弱的光,即使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使他们的衣衫已经不够华丽完美。
可是啊,这全部都是专属于她的。
她蜷起腿,不顾及什么形象,把头放在膝盖上,侧头双眼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跳跃,可是大概是因为不怎么摆弄钢琴的缘故,即使看上去下了苦功夫练习,可是依旧略微有些僵硬和局促。
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僵硬,让苏锦心里的温暖流向四肢百骸。
这首《水边的阿狄丽娜》难度非常高,就算是对钢琴有所了解的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谭斯年的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弹一首钢琴曲,仿佛比他做一个高难度的任务还要有难度。
男人认真演奏,女人侧耳聆听,二人完美又和谐的气氛美好的就像是一副画卷。
“…二爷…”守在不远处的听弦看到站在她身边的余烬,忙的问好。
余烬抬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言。
他看着远处的两个人,眸光里终于多了一抹柔色。
“谭先生对主人其实一直都很好。”看多了谭斯年对苏锦好的听弦终于忍不住替谭斯年说了一句好话,她也知道二爷对谭斯年一直都有成见。
余烬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顿了几秒,略带警告的声音陡然响起,“他对少主好是应该的。少主可以念着他的好,而我不可以。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到底谁是你的主人,该做什么事,该说什么话,不用再让闻筝培训一遍吧?”
“是我逾越了。”听弦头皮一紧,也察觉到自己带了个人情绪,心下一凛。
二爷对手下人的严苛,简直不能用寻常人的思想思考。
他们效忠少主,心里就不能有其他人,就算是培养了他们的他,如果少主下令杀了他,他们也不能犹豫。
对待自己都这么冷酷残忍,其他人就更不要多说了。
忠诚和愚忠是他们唯一被允许的事情。
余烬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两个当事人谁都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钢琴曲也渐渐地进入了尾声,最后一个音符在宴会厅里缓缓消散,谭斯年舒了一口气,把有些僵硬的手指收了回来。
怀揣着几分期待和忐忑,谭斯年故作平静地看着苏锦,“怎么样?”
这一声才惊醒了沉浸在谭斯年编制出的美梦里的苏锦。
她眨眨眼睛,“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谭斯年如实道。
“假话就是你弹的有几分僵硬,小节转换的时候时间把握的有点参差不齐。”苏锦站起身,走到谭斯年的身前,伸手拉住他的双手,“然而真话是,你弹的很好,我非常非常喜欢!”
“就这样?”谭斯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总有一些不上不下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钢琴弹的不是很好,也做好了被苏锦挑剔的准备。当然,他也有苏锦很感动的猜想和预料。可是,苏锦现在的表现,还真的和他的两个预期都不相符。
“当然不是。”苏锦双眼里闪过狡黠,突然用力拉住谭斯年的双臂,踮起脚尖,对着他的唇吻了一口,而后略微侧过头,在他耳边,近乎于呢喃道,“我还想吻你…”
瞬间,这一句话点燃了谭斯年浑身的血液,主动送到了嘴边的美味,他怎么能让她逃掉!
他反客为主的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唇与舌的碰撞,舌与舌的纠缠。
所有的压制的感情仿佛就要从双方柔软的唇上发泄出来。
深爱,是从来无法隐藏的。就像是两个相互吸引的磁场,怎样都逃脱不掉,剥离不开。
苏锦眼神迷离,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了谭斯年的身上,而谭斯年身体也滚烫的吓人,他的双眼更是仿佛隐藏着吃人的野兽。
他们都知道,他们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毕竟擦枪走火的局面,谁都不想看到。
谭斯年紧紧地抱着苏锦的腰肢,缓着自己的冲动。而苏锦也需要时间缓缓她的迷离。
“…大叔,你这是第一次弹钢琴吗?”苏锦抬起眼睑,脸上的绯红还没有完全褪去。
谭斯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他绝对不会告诉她,这首钢琴曲他准备和练习了好久。
从在黑狱苏锦被科莱恩弹奏钢琴曲吸引了目光开始,他就要立志准备学习一首钢琴曲,弹奏给苏锦听。让她不要羡慕其他人所拥有的一切,因为他都会尽力带给她。
她喜欢听钢琴曲,那他就去学,仅此而已。
或许是心有灵犀,苏锦也瞬间想到了在黑狱时候的场景。
她弯起了眼睛,笑道,“大叔,你当时莫不是吃醋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发狠准备超越科莱恩吧?”
“嗯。”谭斯年也没准备否认,毕竟他不介意让苏锦知道自己是怎样在在乎她。
原本是打趣谭斯年的苏锦突然心头涌上了一层酸涩。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好!怎么可以这么爱她!
“你练习了很久吧?”
谭斯年顿了顿,“还好,就是从头学起挺麻烦的。”
“从头?大叔,你以前不会弹钢琴?”苏锦微微有些惊愕。在她眼里,几乎没有谭斯年不会做的事情。初见时,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有良好教育和修养的世家矜贵公子的模样。就上流社会那一套,她甚至都认为谭斯年定然是会信手拈来。
可是他突然说自己并不会上流社会基本的钢琴,这就让她觉得很惊异,毕竟谭斯年他连探戈这种舞步都是会的。
谭斯年把苏锦按在怀里,平淡的声音平铺直叙,“我从小就在军区里混,除了文化课,我其他什么礼仪、交际舞等东西都是我自己学的。那时候没有人管我,更不可能有人教我乐器。”
就是这样的话,让苏锦心里更加抽痛。
“大叔…”
“嗯?”
“从今以后,你都不会再是孤身一人,我会永远陪着你,直到我们死亡……”
“好…”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匆匆过去。
这半个月里,苏锦经历了不少明目张胆的暗杀。甚至不用仔细思考,就知道这暗杀的来源究竟是谁。
而苏锦也全然不在意,一直都跟随着余烬在京城运动。这半个月已经足够让她在京城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存有立足之地。
然而在她不知不觉中,她险些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军训的存在。
所以,当谭斯年告诉她,一大早要去军区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谭斯年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孤岛项目已经结束了。”不仅仅是结束了,连最后评分的关节也已经完成。集合一是为了公布成绩,二就是要完成应该继续的常规训练。
炎热的太阳毫不吝惜自己的热度,把穿着制式迷彩服,又休息了两天的学子们晒得有些晕头。
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抱怨亦或者是想要转身离开,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各自教官手中的文件夹。
能成为军校生的,大多都是出类拔萃,上进的人,那争强好胜的心思,不言而喻。
当然,也有不少人是内心忐忑,就像是等待宣判一样。这种人就是以陈冰为典型的人。
也不知陈冰这半月究竟经历了什么,让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而魏薇薇、方招娣和彭超三人看到苏锦时,神色就有些微妙和复杂了。
他们三个人中,魏薇薇在苏锦离开后的当天上午,也同样被带走,因为她也已经看懂了整个游戏规则,继续下去也毫无意义。
而接连失去队友的方招娣和彭超在反应过来苏锦和魏薇薇都失踪的时候,就伙同其他人搞了一个大事情,准备用鱼死网破的方法,直接硬闯他们发现的总部。
阴差阳错,他们遇到了从总部逃脱出来的一些同学。
双方一拍即合,竟真的硬生生地闯入了总部。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001等人根据上面的意思,马上调整了战术,让方招娣等人扑空。
双方人马就在孤岛上上演了一场场斗智斗勇的游击战。
可以说,这半个月里,双方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001因为自己看似滴水不漏的计划,竟然差点毁于一旦而怨怒。而方招娣等人是愤怒地把001真的当成了窃国者。
现在终于求生结束了,大家也终于知道,在孤岛上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求生,更是考验他们其他的一些能力,比如应变能力、抗压能力等等。
在孤岛生存里没有做出格事情的人心里暗自庆幸,而做过什么乱七八糟事情的人却心里阵阵忐忑,仅此而已。
苏锦对方招娣等人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他们眉宇间并无忧愁,就知道他们大概没有什么事情。
因为大家都在队伍里,不好说话,所以都只用眼神交流一下。
“…恐怕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发觉到了,这场孤岛求生,考验的并不是大家的求生技能。”总广播里传出军校校长和缓的声音,“在孤岛上,你们的所有的表现都已经记录在案。你们有些人非常优秀,担得起身上这身迷彩和军校生的身份,而有的人自暴自弃,不仅骨子软,还没有任何明智的头脑。”
他说的都是谁,他相信大家都已经对号入座。
“身为军校生,我不需要你们优秀到令人眼前一亮,可是,你们必须要有正确的三观和骨气!出卖队友,出卖国家的人,你不配成为一名军校生!”校长的斥责让不少人羞得直接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我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你们就算是单兵能力再怎么突出,如果人品和意志都不够坚定,我也不会要你!不要认为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就是有了百宝箱!我告诉你们,每年我劝退的军校生不计其数!”
人群中的陈冰瑟瑟发抖,面色因为校长的话语越来越苍白。
到了最后,她嘴唇哆嗦着,情绪彻底崩溃了,“不——不是我的错!我保全自己的性命有什么错?!”
是的,她知道自己在孤岛上的出卖队友的行为,肯定引起了学校方面的反感,被退学的名单上也铁定有她的名字。
可是,她不服啊!
在那种情况下,她被枪挟持着,肯定要选择保全自己。那时候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考核呢!
越是提心吊胆,越是害怕,越是害怕,精神就越紧张,越紧张,神经的那根弦就容易崩断。
就这样,陈冰彻底疯了!
她一边崩溃地大吼大叫,一边在队伍之间奔跑着,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突然,她就看到了她想要看的人,她面容愈加狰狞可怖,直接就想对苏锦扑过去。
可是,继而按住她的兵哥哥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只拖着她离开。
看着离苏锦越来越远,心态和精神都崩溃的陈冰直接喊了起来,“苏锦!我恨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遇见了你!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一个手刀下来,陈冰便彻底地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