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和谭斯年扬长而去,留下一操场的人面面相觑。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跟随在谭斯年身后的苏锦内心此时此刻是多么的忐忑不安。
穿着整洁干练军装的谭斯年脊背挺直地走在前面,并没有像寻常一样处处在意苏锦的步伐节奏,周身的冰冷也没有全然褪去。
那黑色的皮鞋落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均匀的声响,却让苏锦更加惴惴不安。
穿过幽长的走廊,谭斯年直接走进了他的休息室,一直都未曾回头。
苏锦脚步微顿,想了想,还是决心迈步跟了进去。
未曾想,她刚进去,就直接被谭斯年按在了墙上,只听一声干脆利落又不削弱力气的‘咔嚓’声,房间的门被谭斯年反锁了。
瞬间,苏锦浑身上下的汗毛倒竖,明显地感觉到了阵阵危险气息笼罩着她。
事实上,谭斯年高高大大的身子也真的离她近在咫尺。
谭斯年头上的帽子已经摘下,利落的短发让他更是平添了许多的凛冽。
他凝视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笑纹,格外的严肃,漆深的眸光看不见底,也猜不出多余的情绪。
唯独给苏锦一种不妙的感觉,让她有些愧疚,也有些想要马上逃离。
苏锦双眼里的慌乱和心虚被谭斯年抓个正着。
“现在知道怕了?”醇厚的声音里饱含冷意和教训的味道。再加上他不让人逃避的气场,苏锦怎能不怂,毕竟是她先理亏。
苏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仅仅是考虑不周?”谭斯年的神色瞬间更加危险起来。
苏锦打了一个激灵,却发现在不自觉的时候,她的双手被已经被谭斯年钳制住在身体两侧,而谭斯年身上的气息霸道地具有侵略性地包裹着她。
“还有没能考虑你的感受。”苏锦忙道,并不适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在她以为谭斯年还会更加严肃对待她的时候,谭斯年竟突然松开了手,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房间里小小的行军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化去了他身上所谓危险摄人的气场,反而却让苏锦更加的心疼和愧疚。
因为这一口气,她听到了谭斯年的无奈,也听到了他内心的委屈和迷茫。
从来做事都是有条不紊的谭斯年竟然迷茫了,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可事实真的如此,谭斯年就像是非常疲惫一样,背靠白色的墙壁,略微垮下背,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萦绕在他的四周。
苏锦的心脏刺痛。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谭斯年,坐在他的身边,主动伸出手,抱住他的手臂,“大叔,你别这样,我保证,这是最…”
“你知道当我听到整个军区都谣传着你的流言蜚语的时候,心里是怎么个滋味么?”谭斯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那种淡淡的口气,反而让苏锦更加难受,“我在后悔我同意你进去军校。我明明知道,以你的能力,想要去什么学校,根本就是不成问题。可是我扔觉得,你上了军校,会让你安全更加稳妥,起码你是公家的人,就算是沈家也必须考量你的身份地位。我想了许多个你上军校的好处,却唯独忘记了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没有上军校,你何必会面对这么多的质疑和流言蜚语?”
虽说拍板的是一号首长,可是如果他不支持,苏锦上军校的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其实…”苏锦刚要插言,谭斯年就对她摇摇头。
“听我说完。”谭斯年继续道,“这是我第一个后悔。我第二个后悔,甚至是觉得低落,是因为我高估了我自己的能力。
我还记得在江城的时候,我自诩能成为你遮风避雨的大树。可是无奈的是,到最后还是你出生入死的救了我,而现在我的能力,却也不能护你周全。
身为一个男人,没有能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罢了,竟然还要自己的女人冲锋陷阵,甚至留下祸根,我想想,自己还是真没用。”谭斯年惨惨一笑,在苏锦面上他第一次直言自己的畏惧和惶恐。
谭斯年不让苏锦插言,苏锦却依旧连连摇头,示意他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如果不是我考虑不周全,真的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丫头,你不用宽慰我。放心,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只是忽而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谭斯年略微歪过头看向苏锦。寻常那满是睿智的双眼微微黯淡,“我必须要承认,我的能力有限,开始患得患失了。丫头,在你面前,我再也不能胸有成竹的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也不能为你直接斩断面前的荆棘。我需要你告诉我,需要你在意我的感受。”
谭斯年声音低缓,是他在示弱,也是他在力不从心,“你是我的爱人,我无法接受你承受你不应该承受的流言蜚语。也不希望你我的生活轨迹依旧处于分离的状态。
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在京城,是应该学会把对方的生活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生活里去。”以前他们聚少离多,就算是想要生活统一,也难以做到。而现在他们都在一个地方奋斗,就一定要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否则这段感情依旧无法进入下一个阶段。
“丫头,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只希望你在更多时候多考虑考虑一下我。可以么?”他请求地看着苏锦,深邃的双眼仿佛可以凝成一道深海。
是要多么爱一个人,才会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为对方而考虑。
苏锦双眸湿润,终于忍耐不住鼻翼的酸涩,两条湿润的轨迹从眼角滑落。
她扑进谭斯年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都是我的错。大叔,真的不怪你。对我来说,大学在哪里读都是一样,就像你考虑的那样,军校自然是更加优中取优的选择,我在军校得到的东西,定然是旁的事情都无法换取的。
而你认为拖累我的,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甘之如饴?大叔,你千万不能觉得,是因为你,耽误了我的高考,高考对我来说同样没那么重要。在我看来,我更加要感谢你,感谢你不让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让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大胆热烈的爱,为爱情做出一些值得的事情。”苏锦何尝不是在剖析自己呢。如果谭斯年不说,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其实在这段感情里,并没有那么尽力。“是我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是你一直都在付出的为这段感情包容理解。我的确情商太低了,不懂得有些事情是需要让对方安心。”
苏锦看不清谭斯年的神色,可是从他同样收紧的手臂力气上感觉,他定然也是在认真的听。
她忽而真的懂了谭斯年的无力感和惶恐。
在谭斯年那里,她比他自己还要重要,怎么可以忍受她被构陷,且失望自己的另一半对这种事只字不提。
或许是她独立惯了,不习惯依赖一个人。无论谭斯年有没有什么能力,她都不愿意麻烦他,让他担忧。
她能解决的事情,定然自己解决,她不能解决的问题,自然就放置搁浅。
她的独立往往就给伴侣一种不信任不在意对方感受的滋味。
的确,她真的不知道,在一段感情里,相互依靠,相互排忧解难,相互倾诉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
因为这事重视对方的表现,会给对方莫大的认可和信任的感觉。
就像这次,就算她不需要谭斯年为她解决问题,她也应该在第一时间知会谭斯年一声,让他知道。
两个人的感情问题说复杂也复杂,说容易也容易。
只有两颗心一直都在相互靠近,相互包容,才会越走越远。
苏锦的眼泪打湿了谭斯年的军装,让谭斯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那些纸巾,给苏锦擦眼泪。
苏锦拉住谭斯年的衣襟,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某种透着严肃与认真,“最重要的是,我从未觉得大叔你不能为我遮风挡雨。我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如果没有你能陪伴在我身边,我会坚持不下去。大叔,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最能让我安心依靠的爱人。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谭斯年再次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和上一口气的情绪发生了质的改变。
他也是想通了,不愿意再继续钻牛角尖。他略微低下头,吻了吻苏锦的头发,声音似感慨,也似舒畅,“丫头,我谭斯年永远爱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答应你!”苏锦认真地点点头,似一次庄严的许诺。
二人推心置腹地谈过后,感情果然瞬间升温,相互拥抱着,犹为一体。
温馨一阵子后,苏锦突然才想到,“欸?大叔,我发现我竟是第一次看到你穿军装常服的模样。”
她一直念叨着,希望能看到谭斯年坚毅地穿军装的模样,是不是那种闪闪发亮,光彩夺目的那种。
“感觉怎么样?”恢复平常心的谭斯年低沉醇厚的嗓音定然让不少声控抓心挠肝。
只不过现在听众只有苏锦一个人。
“自然是艳压全场。”苏锦轻轻一笑,双眼真诚,“说实话,全场的男人,包括今晚天空中出现的星星,都没有一个比你还要光彩夺目。”
真的,在谭斯年一出现的时候,苏锦就觉得训练一天的辛苦和被驱散。
不用多想什么,他就是鹤立鸡群,稳稳地拉住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士兵都一脸的惊羡。当然,那惊羡大概也是因为谭斯年的军衔真的太高了。
最关键的是,谭斯年有那种当军人的凛冽,也有禁欲的诱惑,符合所有人在想象中军人应该有的样子。
苏锦都不想承认,在看到谭斯年出现的第一眼,她那种惊艳的感觉甚至都盖住了自己应该有的其他情绪。
谭斯年眼里充满了满意,毕竟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形象所征服,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开心愉悦。
……
“…还有十分钟就是宵禁,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回去收拾睡觉?”一声冷淡且一丝不苟的声音突然响起。
现在女生寝室楼门口的魏薇薇身体略微僵硬一下,而后面上马上挂上了一抹诡谲的笑容,回过身子,看向正皱着眉看她的谭天祜挑起眉梢,“现在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貌似不归谭教官管吧?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我要离开寝室楼?”
魏薇薇的态度和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让谭天祜感觉不舒服,他眉心几乎都要拧成一个大疙瘩,“我只是提醒和警告你。”
“那我就谢谢谭教官了。”魏薇薇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谢绝对不是真情实意。
谭天祜默了默,而后颇有些烦躁道,“随便你,到时候受处罚的也不是我。”
“怎么,你心疼啊?”魏薇薇身体前倾,虽然他们二人相隔甚远,可是那幽幽的少女香直直地往谭天祜的鼻孔里钻。
谭天祜觉得鼻子忽而有些细痒,忙的拿出纸巾,打了一个喷嚏。
魏薇薇见状缓缓地站直身体,面上的神色也冷淡了不少。
未曾察觉到不对劲的谭天祜拿着用过的纸巾,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前,中规中矩的把纸巾扔了进去。
也就是这么一扔,谭天祜双眼陡然锐利起来,出手动作且迅速,直接闪身到了垃圾桶旁边的走廊里。
走廊非常黑,不开灯的话,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可即使如此,‘出手必伤人’你谭天祜一下子就捏住了一个人的脖子。
对方吃痛,惊叫一声,这才让谭天祜和魏薇薇听出这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了。
二人难得非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方招娣?”
这种默契让魏薇薇多看了一眼谭天祜,而后神色嫌憎地看向被谭天祜从走廊里拉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