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双眼沉沉。
“你觉得呢?”
凤殊垂眸,“我不知道。对于从前,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君临沉默,半晌过后才轻笑一声,“没有。如果从一开始就两情相悦,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如果相处之后两情相悦,结不结婚其实都无所谓。”
他的神情过于嘲讽,凤殊甚至觉得,他其实是在笑话他自己。
至于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是露水姻缘?”
“什么?”
“就是,一夜情?”
凤殊对这样的描述感到不太舒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没有,我们连‘一夜情’都算不上。当初我被人下了药,是什么药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但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认为我们是孽缘。”
君临嘲讽的神色越发明显了。
“什么意思?具体点。”
凤殊有一瞬间怀疑当初是不是霸王强上攻的情节,但这人给她的感觉,虽然有点邪气,可不像是会自甘下贱的那种人。
怎么说呢,心高气傲的主。这样的人,是不会做一些让自己会受到万人唾弃的事情的,他也许戾气重,也许睚眦必报,可是不会自甘下贱到做一些让自己都看不起的事情。
“嗯,孽缘。不单只是你这么认为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被下了药,而你,被人杀了。所以当初,呵。”
他似乎说不下去,即便是这般模棱两可语义含糊地说了几句话,也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凤殊神经蓦地绷紧了,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们,不,你……小心!”
巨大的影子从天而降,凤殊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么一动念,她便瞬间消失了,神智回归之前,只看见君临的眼睛一片血红。
不知道是被血红的天空染红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凤殊?凤殊?你醒了?谢天谢地!再不醒来我就要揍你了。”
梦梦这一次是真心的欢喜,语气轻快。
“你知不知道,我跟君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哪里?”
“不是天极星?他亲自来接你们母子俩回君家。”
“不是。”
凤殊坐起来,抹了一手汗,却觉得浑身发冷。
“你没有翻到更久远的记忆?他说他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才跟我……后来才有了凤圣哲。”
黑雾绕着她不断来回,“没有了,我只是进去了一会儿,能翻到多少东西?他说的话可信吗?如果是那个即墨,说的话十句可以信九点九句,这个君临嘛,能有一半可信就不错了。他看着就是个狡猾的。”
梦梦差点想要说他是个奸诈的,临到头又念及这人到底是她儿子的父亲,将来要是真的秋后算账,不找它算,直接算到鸿蒙身上去,它们可是一定会吃亏的。
“喂,你想快一点回到联邦去对不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蒙蒙一定急死了,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它是醒过来了,还是依旧昏睡在原处。最好祈祷天冥号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地方,要不然鸿蒙醒来的一瞬间,就会脱离它自己的空间。”
“我问你,君临现在在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你明明知道,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去找他?以你的实力,努力上一百年也去不了。说句不好听的,能够去那里的人,要不是幸运儿,就是倒霉蛋,但总归都是运气爆棚的人,实力也绝对比你现在好得多。”
“我没有想要去找他。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让你这么避讳,连名字都不敢说。”
“谁说我不敢说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吓到了。对于实力低微的人来说,知道越少越幸福,知道得越多越苦恼。”
激将法没用,凤殊下地穿鞋,腿却软了一下,差点跪了下去,黑雾裹着她的身体,将她重新拖回了床上。
“喂,你别乱动。虽然大部分用的是那个泡泡的力量,但就算是魂体,再轻飘飘的,也会有一定的重量,你也是要付出相当大的能量的。以后别它一叫你,你就顺着它的意被拖过去了。
再来几次,就算身体留在原地无事,你魂体也会破损,最后没有办法回归原位怎么办?时间长了,就真的死了。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别以为死而复生的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你一个人身上,老天爷不会吃饱饭没事干,专门伺候你一个人的死活。”
黑雾缓慢地涌进了她的识海,像是怕速度过快会刺激到她。
凤殊静坐了一会,到底忍不住,把头探了出去,呕了起来,直到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适感消除了,才慢吞吞地下床,漱口,清理地板,从空间钮里掏出来一管营养剂,一管精神力恢复剂,仰头喝了,最后又慢吞吞地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他说遇见我的时候,我已经被人杀了。”
“什么?”
凤殊闭上双眼,无法放松身体,“君临刚才说,他跟从前的我看法相同,都认为彼此之间是孽缘,孩子不是两情相悦生下来的,甚至也不是因为一夜情而出生的。没有情感的愉悦,也没有生理的激|情,他被人下了药,找上了我……”
黑点在识海里蓦地大亮,很快,又化作黑雾飘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君临告诉你,当初他失去理智,跑去J尸?非常不幸的是,你就是那具尸体??”
见她又开始把头探出去,却只能干呕,梦梦终于有了真实感,“卧槽,卧槽,这事要是让凤珺他们知道,不单只君临要人头落地,恐怕整个君家都要被连根拔起!”
因为数据异常,素加很快就在外头敲门了,“小姐,是不是不舒服?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我现在进去可不可以?”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苏一航贡献了移动型的临时住所,是一小栋迷你型公寓,输血中的凤殊便被送进了一楼的房间。
凤殊干呕不止,压根没有办法回答,梦梦不想让他发现,直接反锁了门。
“小姐?小姐?属下要进来了。”
素加停顿了半晌,终于推门,但门却没有开。
“喂,你好点没有?好了我就要放人进来了。”
“嗯。”
凤殊感觉好多了,梦梦立刻回了她的识海,解了锁。
门应声而开。
“小姐!”
素加几乎是冲进来的。
“嗯。”
“您……”
凤殊紧紧地闭着眼睛,“没事。让我静静。”
素加想说什么,见她这样,便安静地呆在了边上,不敢再问。
凤殊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外人守着,十分钟后便收敛了情绪,坐了起来。
“有事?”
“属下以为您出事了,所以莽撞了。小姐,您现在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进行一个全身检查?”
“不需要。”凤殊皱眉,下地穿鞋,“外头的乘客怎么样?还有这个星球的政府人员有没有来找麻烦?”
“乘客们还是昏迷不醒,没有别的变化。政府的执政官来了,据说收到了举报,航空港有一个工作人员临死之前发出了一条信息,直接指认阁主是这次爆炸事件的主谋。我们阁主现在外头据理力争。这里的执政官还算聪明理智,所以气氛还好。”
素加顿了顿,又道,“您不必担心阁主,反而是小姐,您解蛊的行为引起了执政官的注意,恐怕有些麻烦。”
凤殊一早就知道,替一两个人解蛊容易隐瞒,一次性的给数百人集中解蛊却有很大的暴露风险,但想着现在的身份是假的,也就无所谓暴露不暴露了。
“无妨。他们人就在外面谈?”
“是。”
“来了多少人?”
“明面上也就一队人,十二个,实际上四周埋伏了上千人。”
凤殊扯了扯嘴角,“带武器了?”
“是。”
素加也对这个状况感到无奈,“不过小姐不用担心,阁主会处理好的。执事现在带了几个人去守着那批解了蛊的乘客,他们被安排到最近的一个酒店去住了。执事说他们的情况就跟中蛊之前一样,显然已经完全恢复。就是福家人总想着要回来这里,尤其是福运,好像知道执事对他有意思,现在软磨硬泡的,想要她放人。”
“噢,小云放了?”
凤殊对福运会用美人计这一招感到惊讶,素加见她神情好转,也是一笑。
“没有。我们所有人现在都是嫌疑人,簌簌星政府不可能会让相关人员脱离监控。执事虽然为美色所惑,但很显然还是以工作为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嗯。”
凤殊带头出去,素加迅速跟上。
簌簌星执政官名字叫石吉,是一个老头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的缘故,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模样,此时见凤殊出来,苏一航立刻起身,鞠躬问好,下意识地也起身,微微鞠躬。
“小姐,这位是簌簌星执政官,石吉先生。”
凤殊侧身避让,并没有受对方的礼,“您好,我在家行九,您年长,喊我一声小九即可。”
“不,不,不,该遵守的礼节还是要遵守的。您是金雅阁的贵客,自然就是我们簌簌星的贵客,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啊。是我们招待不周,才会让小姐遭遇了这样的惊吓,您有任何要求,都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满足小姐的要求。”
凤殊看得出来,这人是真的在笑,诚心诚意地希望能够满足她的要求。
问题是,她能有什么要求?
“我要继续解蛊,时间持续越长,蛊虫成长的速度越快,情况会越糟糕。让外围的人都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你如果不忙,留下来旁观也可以。”
“九小姐,如果现在让人回去,他们一旦离开,恐怕就会有别的人靠近这里。至少,我们的人旁观的话,还可以控制。”
石吉依旧笑眯眯的,而苏一航,也是笑眯眯的,只做壁上观。
凤殊知道,他这是在踢皮球,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行,你不怕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便尽管围观。素加,待会可能还需要输血,做好准备。”
素加中气十足,回答得非常响亮,“是,小姐。”
“梦梦,如果有任何拍照或者录取视频,暗中毁了。”
梦梦没有回答,不过识海深处的黑点微微闪了闪。
凤殊给剩余的乘客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把脉,很快地就调整了解蛊顺序,这一次,她并没有一个个地动手,而是十个十个的一起上。
苏一航瞳孔微缩,在他看来,凤殊真的只是随手一挥,小刀便在乘客的身体不同部位来回切割,就像是有根线在操纵着那把小刀一样,即便离开了主人的手,依旧能够灵活地像条小蛇般穿梭来回。
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惊讶的。
“咦?这……这怎么可能?”
石吉大惊失色。
十个乘客的身体突然凌空飞起,凤殊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成血线,迅速地在空中将十人绑在了一起,然后那些血红的线条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动自发地找到伤口进入患者的身体。
时间非常短,大概只是三秒钟,兀自昏睡却又飞在空中的十个人便开始出现痛苦的神色,有些人呻吟出声,有些人开始抽搐。但不管是继续神色平静的昏睡不醒,还是出现痛苦神色的挣扎欲醒,所有人的伤口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流出暗红的鲜血来,慢慢发展至黑血,最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探出头来,不断地往下掉落。
“是虫子!”
“闭嘴!”
石吉的手下开始惊呼,被他严厉斥责了一句,才通通噤声。
没错,是虫子。
不单只一条,几乎每个人,都是掉落了一大团的虫子,它们扭曲着身体,纠缠在一起,有些是柱状,有些是球状,有些压根就不顾一切,只是缠绕在一块,不断地扭啊扭啊,想根麻花辫。
凤殊面无表情地随手一挥,所有的虫子便都飞向了她,直直地进入了她一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盆。
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将近二十次,期间素加给她又输了一次血,暂停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宣告解蛊完毕。
彼时,盆中已经装了三分之二的噬心蛊,通体黝黑。起初只是小虫,不断地缠绕,像是玩耍,但现在,却是在厮杀,你咬我,我吃你,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